此时那脚戴铜铃的主人已来到了两人面前,一脸真挚可爱的笑容,两个酒窝欠着,还扎着两条小辫子,嫩黄色的小裙衫显得整个人活泼可爱,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就这样水灵灵的看着重无,重无回以微笑,用手帕擦去嘴边血迹,随即丢掉,同时示意皇甫洌放心,“你是蛮族之后?”虽是问句,却已肯定,小丫头微微一礼,笑得灿烂,“姐姐真聪明,燕儿准是没选错的。”
楼下传来一片掌声,呐喊声更是不绝于耳,重无侧目,只见一女紫色裙衫轻柔,亭亭玉立站于舞台中央,略施粉黛的娇颜沉鱼落雁,神韵气质更是添了几分倾国倾城,一声声琴音蜿蜒起伏,抬步飞舞,动作行云流水堪称极致,看得在场众人都目瞪口呆由衷赞叹,有几个更是被挤到了角落里连连挂着口水。
重无回头看那丫头,竟有那女子几分相像,“燕儿为何对我下蛊?”皇甫洌眉头微皱,没想到一个孩子也会如此狠辣。
小丫头笑着坐在了重无对面,伸手指了指楼下贵宾坐的位置,“燕儿想让姐姐帮我杀了一个人。”
“你有下蛊的本事,为何不自己动手,况且,你怎知我有能力杀得了他。
燕儿撇了下嘴,愤愤道:“他身边护卫的人太多了,燕儿杀不了。”她双腿在椅子上晃了晃,继续道,“燕儿在每个地方都观察了好久了,只有姐姐最合适了。”
“但是——”重无拿起杯盏,浅浅喝了一口,“如今你的蛊虫已死,你要我如何为你杀人呢。”
燕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满面笑容僵在脸上,一时竟哑口无言,她看着重无懒懒地喝起了茶,闲适地赏着楼下的舞姿,不由试着又摇了摇脚边的铜铃,可是任她怎么摇,都已无任何反应,她睁大了双眼,高声呼道:“姐姐竟有百年之上的功力。”她自小跟着蛮族师傅学习蛊术,中了这蛊的人一听她的铜铃之声必定如白虫蚀骨疼痛不已,她便可以命其做任何事情,师傅曾说过,除了下蛊之人,非百年功力不可破,而且这是她师傅留给她的最后两只蛊虫中的一只,不到万不得已她才不舍得用,可如今却牺牲得如此轻易。
重无眼见这丫头呆呆在原地不动,一脸苍白看怪物一样盯着自己,心下竟也无比无奈,她也没料到这蛊虫一发作,就引得她提起《骨荼经》以抗之,强制扼杀于体内,亦使她一时气血不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何时下的蛊。”
燕儿见人发问,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身,恭恭敬敬跪在了重无脚边,“姐姐武功这般强大,燕儿求求姐姐帮帮燕儿吧,也帮帮燕儿的亲生姐姐,燕儿实在没有办法了,要是姐姐不答应,燕儿就长跪不起,反正燕儿恐怕再也见不到亲生姐姐了,呜···燕儿求您了。”说着竟是哭了起来,重无叹了口气,伸过手扶了一下,可燕儿固执仍旧跪着不动,“那蛊燕儿是在姐姐昨晚饮的茶水中下的,那客栈伙计一时开了小差,我曾偷听到姐姐给了这哥哥十年功力。”她泪眼婆娑地看了眼皇甫洌,“所以姐姐武力肯定不凡,不管你们谁喝了,姐姐都会帮我的。”
“那天在房外的果然是你。”重无有些漫不经心。
“那严相身为当朝宰相却贪图女色,为了得到燕儿的母亲,把燕儿父亲残害致死,母亲更是万念俱灰之下跳井而亡,燕儿姐姐为了养活我和维持生计,不得不才出来卖艺,没想到又被那严相偶然间发现了,他威逼利诱舞眉馆的老板娘,要让燕儿姐姐卖身于他,姐姐和我实在没办法,姐姐曾经听说有人在找凤若丹,说是那灵丹人人趋之若鹜,于是姐姐走投无路之下开始散播说她知道那灵丹下落,而我早年得以在师傅门下学习蛊虫,我们只想着能在这些前来寻药的人里找到一个强者,驱使他为我们杀了严相,不仅报了杀父之仇,也能让姐姐摆脱他的纠缠。”
重无看着那紫纱多姿的身段,“燕娘是你姐姐。”
“正是。”
皇甫洌随着重无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心中对这世事亦是无可奈何。重无运力轻松扶起了燕儿,对她刚才啰啰嗦嗦的话似是压根没听在心里,“燕儿,去找一盒绣花针来,我就帮你杀了他。”她说的轻微,却让两人都听得清楚。
“当真?”
“当真。”
只见燕儿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急匆匆一路跌铁撞撞跑下楼去。
“严相是哪个?”重无开口问皇甫洌。
皇甫洌往贵宾席扫了一眼,“头排正中间坐着的那个。”
见那一身绿色锦袍之人威坐正中,看年纪已是快六旬之人,“为官为相如何?”
皇甫洌不假思索,“秽德彰闻。”
“嗯。”重无想着这对姐妹也真是有趣,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只是想杀了这么个小人,“看来凤若丹的消息是假的无疑,这丫头下个蛊给那老头身边之人,岂不省事,大费周折的也不怕引来了更大的祸端。”
皇甫洌似没想到重无会这么一说,暗笑答道:“事事都是当局者迷,况且风险越大,严相死的几率也会更大。”
重无一听,玩心又起,“你若有心思夺那位子,也未必会输。”皇甫洌被她说得反而不知如何接下去,便拿起茶杯喝着不语。
燕儿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手里握着个袖珍的盒子递向重无,重无接过打开,里面大小不一的绣针闪着点点银光,她随机抽出一根,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正好声乐渐止,燕娘的舞眼看着也只剩一个转圈的时间。
燕儿喘着粗气盯着重无手里的针,可是她盯着盯着,那针却在重无的手里无故消失了。当下就有人大吼了起来,接着前排桌椅翻倒一片,严相连人带椅仰后倒了下去,面目端正祥和却已无声息,眉心正中一个小点,小得极其容易让人忽视,护卫们纷纷上前急救探息,周边的人急退数丈喊的喊逃的逃,燕娘定格在了原地,无法相信的眼望着台下正中那倒下去的身影,只消一会儿,就有一护卫扬声,“包围舞眉馆,把刺杀相爷的凶手找出来,一个都不准跑!”
他是断定严相中毒而亡,可是他不喊还好,一喊之下,大堂内众人更是乱作一团,都往着门口跑去,他的声音随即在人声中隐没,连舞眉馆里的舞娘仆人们也各自跑了出去,楼上楼下人心惶惶,谁也无心再管什么凤若丹。
可是毕竟有些人是不同的,重无感受着四周的气息,她那一针虽出得快速,可距离明晃晃的摆着,不可能会躲过高手的眼力,这不是,东西楼梯上各有一人,步伐稳健地向着她这桌走来,另一人从对面雅座起身,直接飘身而坐,从容坐在了重无面前空着的位置上,黑色锦袍绣着一大朵黑莲,显得又妖异又庄严,他眼里只有重无一人,把一旁的皇甫洌和燕儿忽略了个彻底,重无左脸的胎记让他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又很快隐去,还未开口,只听一声,“重无,原来是你,我当是何人有此造诣。”楼以生从东而来,他只看见那坦然坐着的身影便知是她,只是这一声招呼却让皇甫洌和那黑袍人均是一怔。皇甫洌看着来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侠义之气,心中又泛起苦笑。
“好久不见。”重无淡淡说了一句,这一句既回答了楼以生,又是向那黑袍之人说的,那人自是樱容夜。
樱容夜反而诡笑不语,而楼以生发现樱容夜在场之时,已经站在了重无的身前位置。此时从西而来之人已是站定,并且观察了皇甫洌好一阵子,此人竟是皇甫墨晔。
此间气氛瞬间降了几度,楼下沸沸扬扬之声似乎变得渐行渐远,一下子只觉得安静异常,静得燕儿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同时后背已冷汗直下,她看着这几人一个一个的出现,而且个个长得丰神俊朗不可攀附,周围无形的压力让她有点窒息的错觉。
重无眼瞧这丫头呆愣的模样甚是觉得好笑,别看这几人各各长得一副好皮囊,往那一排是视觉盛宴,但在她眼里,楼以生是块生命力强大的石头,皇甫洌就是木头,而樱容夜则是毒蛇,小心碰不得,那皇甫墨晔,不是狼就是野狼。
“楼以生,你是来送给我杀的么。”终于樱容夜阴鸷的声音传出,他看着楼以生的动作很是觉得刺眼。
“那****使计让我中毒在前,功力有所不及,要不然也未必当真杀得了我。”
“一句功力有所不及的借口,能为你挡几时风雨。”两人冷冷对峙,不让分毫,楼下扬正堂和九刹宫的人已是各自严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