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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猛将兄,我们来搞个情况吧

钱三儿的老婆长得顺眼,使起来也很顺手,这让钱三儿觉得没什么意思。钱三儿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安稳,所以他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钱三儿今年年近四十,待在一家死气沉沉的国企里,一张报纸一杯茶,刷刷微博和微信,一天也就打发了过去。钱三儿热衷于在微博上抖机灵,哪儿哪儿都有他说话的地方,比如默克尔说英国可能要退出欧盟,他就招呼人家说要设一个香港特别行政区大不列颠岛,比如新闻标题说美高中教师因为性侵学生被捕,他就要说哎呀,这个女教师确实很美啊。他一天不跟人抬杠就浑身不舒服,吃什么都觉不出滋味,上个五楼还得直喘气儿。

有一天钱三儿在微博跟一个人吵起来,对方坚持认为锤子是个好手机,而钱三儿却一口咬定说罗永浩是个大傻逼。他们谁都不服谁,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拉开了一场骂战。双方都不吝于使用各种别致而又恶毒的词语,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吵得势均力敌,难舍难分。按照网上骂战的流程,已经可以进入人身攻击的环节了,钱三儿点进对方相册试图找出对方长相上的弱点。钱三儿非常热衷于使用这招,他曾经给一个眉眼间距略大的骂友取过“眉间尺”的绰号,为此他自己也十分得意。钱三儿打开对方相册之后却发现对方似乎是个姑娘,他的情绪一下子好起来。

姑娘的相册里没有什么自拍照,这让钱三儿有点失望,但相册里的粉红台灯和kitty玩具,仍然嗲得钱三儿心尖一颤。钱三儿翻了翻姑娘早年的微博,发现姑娘又小资又少女心,姑娘知道哪家的小蛋糕最好吃,也会把路边淋湿的流浪狗捡回家。钱三儿看见对方跟自己一样住在镇江,于是打起了姑娘的主意。

钱三儿灵机一动,跟姑娘改口说,其实我觉得吧,虽然老罗是个傻逼,但是手机是无辜的。

姑娘说,我怎么不觉得老罗傻逼呢?

钱三儿说,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一加一等于二还是个公理呢,这种事儿能证明吗?

姑娘说,切。

钱三儿说,你别不信我,老罗那种长相的就没什么好东西,姑娘,老话说得好啊,相由心生。

姑娘说,少诓我,你可别说自己还会看相。

钱三儿说,不信你发张照片给我,我还真能给你看看运势。

姑娘说,我只信星座,不信别的。

钱三儿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呢。

姑娘给钱三儿发了一个奥特曼的表情,姑娘说,我要下班了,别想从我这里骗照片,你死心吧。

钱三儿笑了笑,鼠标一点,关注了姑娘。

互粉之后,钱三儿听姑娘讲了不少事。姑娘说自己三个月前刚分手,始终走不出来所以天天在微博找人吵架,姑娘想说自己脾气其实可好了但钱三儿只看见了一句话,姑娘刚分手。钱三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觉得自己有机可乘。

他摆出一副知心老大叔的姿态,坐在高高的桌子旁边,听姑娘讲那过去的故事。他跟姑娘要了号码,然后用单位的座机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了好听的女声。

钱三儿对好声音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不是自己老婆丈母娘,其他都是中国好声音。

好声音说,你怎么还真给我打了个电话啊。

钱三儿说,我也没想到你真会把号码给我啊。

好声音长长地“切”了一声,问钱三儿说,你怎么用的座机号码啊,小灵通吗?

钱三儿说,这是我单位电话。

好声音说,你胆子真肥,办公室没其他人听着吗?

钱三儿说,我们这儿一人一间办公室,来上班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好声音咂了咂嘴表示羡慕,钱三儿说,小姑娘,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好声音说,你就叫我猛将兄吧,跟微博上一样。

钱三儿说,这不合适吧,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叫什么猛将兄。

好声音说,你不觉得这种叫法很风雅吗,你看啊,我叫你钱兄,是不是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钱三儿说是。

所以你得叫我猛将兄,姑娘说。

画风陡然一变,钱兄和猛将兄,成了个搞基的故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钱兄和猛将兄愈发熟络起来。猛将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钱三儿回忆起了自己之前的那段恋爱。猛将兄说,我男朋友对我可好可好了,之前我在上班,他在外地出差,我说我想吃小笼汤包,他二话不说就坐着最快的飞机给我买了回来。当他端着小笼汤包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他就是一个自带光环的小王子。可是现在他离开我了,我想吃小笼汤包都不会有人给我买了。再也没人给我买了。

钱三儿默默地把这话记在心里,然后从网上给她叫了份汤包外卖。

猛将兄喜出望外,她连拍几张汤包照片,还发了微博表示感谢。

钱三儿说,你看还是有人给你买汤包的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姑娘乐观点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会有天使替他爱你,对不对?人世间啊,充满爱的。我们单位一个老司机,姓唐,今年五十多岁了,在微信上管自己叫糖糖,每次摇一摇都收获无数老男人。你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走到哪儿都有人要。

猛将兄说,可是我分手到现在都还没有过艳遇呢。

钱三儿想了想说,猛将兄,要不我们来搞个情况吧。

我们通常会用“谁谁谁最近有情况”来描述一个人的感情生活以及性生活,比如谁谈恋爱了,谁婚外情了,谁劈腿找小三了,都可以说成是“有情况”,钱三儿说不出“约炮”两个字,于是他说,搞情况。

搞情况,也是风雅得紧。

猛将兄不搭理钱三儿,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钱三儿却不依不饶,“猛将兄,我们来搞个情况吧”成了他的口头禅。

贞洁烈妇都架不住软磨硬泡啊,有一天猛将兄终于回应了钱三儿,与他约了个搞。

猛将兄说,我们看电影吧,分手之后我就没去过电影院。我看电影的时候可容易哭了,到时候你要把肩膀借给我使。

钱三儿说,随便使啊别客气,使哪儿都成。

使哪儿都成,钱三儿心里回荡着自己的这句话,鬼使神差地在影院附近订了个钟点房。

那天钱三儿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晚上要陪人应酬。老婆并未多加过问,这让钱三儿整个人都更加肿胀了一些。

钱三儿这么一个干瘪瘦小的男人终于肿胀了起来。

他那天对着水池前的镜子,虔诚地梳了梳头,如果条件允许,他势必要去沐浴更衣焚香修脚,他红光满面地从单位早退,他跟猛将兄约好,五点三刻在人民广场的喷泉前碰头。

他们谁都没用迟到,然而钱三儿见到猛将兄的时候还是差点儿尿了一棉毛裤。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朋友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诫过钱三儿,一个没有在社交网站晒过照片的女人,多半是丑得根本见不了人。钱三儿当时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他说,凡事都不能说得太绝对,万一人家美得很低调呢。

现在钱三儿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太纯真了。

猛将兄长得五大三粗,一米五几的个子,一米五几的腰。钱三儿当时定在喷泉前不敢与之相认,但眼看着对方慢慢朝自己挪过来,钱三儿避之不及,还是被对方打了招呼。

对方说,你好,你是钱兄吧?

钱三儿咧了咧嘴,觉得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猛将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细细弱弱,但钱三儿此时觉得其难听程度堪比丈母娘。应该是声带受到脂肪压迫的后果吧,把嗓子都给挤细了,钱三儿心想。

猛将兄说,我们去看《亲爱的》吧,听说特别催泪。

钱三儿还是不说话,他任由猛将兄挽着自己的胳膊,把自己往电影院里拖。

钱三儿全程都如坐针毡,猛将兄往他身上蹭了不少眼泪,钱三儿不由得想到了十几年前看过的《妈妈再爱我一次》。

当时电影院里也有一个胖姑娘,她坐在钱三儿的前面一排,旁若无人地哭得背过气去。

真有那么感人吗?钱三儿来不及感动,他又联想到了自己的闺女。他的闺女现在应该在自己的卧室里做着作业,他想回去看看闺女,但之前跟老婆报过备,忽然回家也不合适。

钱三儿越想越窝火,电影散场之后他把猛将兄带去了钟点房。

猛将兄还未察觉到钱三儿情绪的变化,她说,你知道吗钱兄,过去我跟我男朋友看电影的时候他也像你这样坐在我旁边,他搂着我,什么话都不说,对对对跟你现在一样,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力量。

猛将兄仰面躺在床上的时候也还在说,钱兄,我男朋友看完电影之后也和我开了房,他还是挺好的,就是现在离开我了。

钱三儿听猛将兄追忆着自己的似水年华,已经全然没有了性致,但他转念想到自己打了水漂的汤包和电影票,钱都花了,实在是有点不甘心。钱三儿一怒之下硬了起来,跟猛将兄搞了个情况。

俗话说拔屌无情,完事之后钱三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脚步匆匆地,想回家见见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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