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子,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毕业那年,你说等你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要到我家把我娶走,可不许耍赖!”
晨子没说话,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没喝多少,似乎就上了头。
沉默的气氛僵持了好久,王悦这才笑着打破了这样的氛围:喂,我开玩笑呢。你可别当真啊。不会真的在想着怎么把我娶走吧。哈哈哈……
晨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心头顿然放下了一块巨石,说道:王悦,你还是老样子,十年前那样疯疯癫癫的性格,一点都没变。
王悦看着晨子的眼神,就像窗外下着雨的夜色,深邃而富有故事。
然后自己也端起一杯,那摇晃的红酒杯闪烁着酒吧低沉的灯火,十年的时光就这么一饮而尽,除了苦涩,什么味道也不剩。
十年,挺长的。足以把一个少年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却终究没能把一段青涩的爱情熬成一桩可歌可泣的美满婚姻。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能把当初承诺的誓言变成一口早已干涸的唾沫星子,能把白天变成黑夜,也能把希望变成绝望。
有人说,每一个去酒吧的人身上都背负着一段不可言说的故事,总想借着酒精的化学作用,把心中压抑的情感全部释放出来,又不至于将自己逼向难堪的境地。
于是,很多真心话都被人伪装成一句玩笑之言。
可是又有多少人明白,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玩笑话背后都藏着一句发自内心深处的我爱你。
王悦吞下的这杯苦酒恰好是十年前生产的一种法国名贵红葡萄酒,色泽度光鲜的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可王悦自己知道,时光早已经回不去了。
与其,在晨子的面前表现的楚楚可怜,乞求那一丁点的所谓关怀,倒不如潇洒一点,别让自己输的太惨。
十年前的今天,也是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那晚,晨子和王悦在火车站的候车厅和所有的情侣们一样依靠搂着彼此来获取温暖。
大四的最后一年,晨子的实习单位分在北京,王悦去了南京,劳燕分飞是每个校园恋情最不愿见到的一幕。可他们却始终相信,距离不是问题,再过不久,一定可以拿到那个盖着红戳的红本子。
晨子的火车是去的北方,九点五十,比王悦要早上半个钟头。临走时,两个人抱着没有眼泪,晨子笑着对王悦发誓:等我,相信我以后一定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王悦像个天真的小女孩,傻傻的搂着晨子点着头,她坚信最后能做晨子的妻子。
火车的轰鸣声带着思念,王悦一个人在候车厅等了半刻也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没有艰辛,眼里满满的装着幸福。王悦那会儿觉得,他们终于可以一起为未来打拼了,虽然不在一起,但彼此有寄托,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北京的生活压力很大,节奏快的让晨子吃不消,可晨子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王悦在南方等着他来娶她。
那段时间,无论彼此多么忙碌,双方每晚都依旧保持着通话。哪怕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也是明天继续奋斗的动力。
晨子在北京的广告公司混了三年,不能说混得多么牛逼,但总不至于过得像刚来时那样艰辛了。于是,晨子就打电话叫王悦过来一起住,帮她在北京找一份工作。
可这时候,王悦在南京的电视台也做的渐渐有了起色,就打电话和晨子说,相爱的两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工作,我们再努力努力,争取明年就结婚。
晨子接到王悦的电话难掩失望之色,但一想最后是要结婚的,就没多想其他的。日复一日的埋头苦干着。
晨子越做越出色,从实习生做到设计师助理,再到如今的设计总监,一步一个脚印,在北京这块寸土寸金的土地上摸爬滚打混的风生水起。
很快五年之约如期而至,可如今的晨子似乎把事业看得比婚姻更重,几番打电话给王悦将婚期往后挪。王悦向台里申请调往北京的演播厅,得到了组织上的批准。
两个分隔异地的情侣总算如愿以偿的住在了同一座城市,可彼此的距离却依旧没有消除。
二十五岁,这个年纪所有的人都在各奔东西,王悦毅然决然的从南京来到北京,却突然开始找不着北。
这还是五年前那个梦寐以求的爱情吗?王悦开始反思和怀疑。
两个原本就固执倔强的人住在一起,争吵声开始不断。渐渐的,他们纯真的爱情开始产生裂缝。到最后,两个人甚至撕破脸皮的大打出手过。
像所有恋情一样,最后两个人不得已和平分手。
很多人一定会奇怪,为什么两个固执的人原先在校园内可以好好地相处,走进了社会,却变成了这番境地。
我只能这么解释吧。学生时代的我们考虑的只是怎么幸福的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没有考虑在里面,有的只是不可实际的未来和想象。进了社会,男孩子的锋芒被削得更加尖锐,女孩子抓不住就开始恐慌而变本加厉。王悦没有做错,只是晨子现在已经不能像学生时代那样包容那个爱闹点小脾气的傻姑娘了。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希望总要撞到了南墙,才知道回头。这大概就是现实吧。
去年,晨子结婚了。新娘不是王悦。
送了请帖,王悦没去。却报了一份最大的红包。晨子的老婆问:这个王悦是谁?怎么没来。
晨子没有说出实话:我一个大学同学,电视台工作,很忙,所以没来。
和平分手之后,王悦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和平过,一直动荡不安。却从来不在外人的面前显露出任何难过的迹象。
这次酒吧的相会,是晨子邀请的,算是晨子答谢王悦报的那份大红包吧。
老情人相会选在了酒吧这种地方,或许是晨子自己心里也没底吧,也想借着酒精的作用给自己壮胆。
除了先前王悦那个玩笑话的小插曲,两个人相谈甚欢,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聊了很久,直到十二点,晨子才开车送王悦回到四环的住处。
王悦坐在副驾驶,头斜靠在窗子上,看着外面的雨下的很大,风刮的也很厉害。就立马朝向晨子说道:这鬼天气像极了我们那会儿上学的破山区,早上还是阳光普照,夜晚就立马变得风雨不绝。
晨子玩笑的说道:“是的,这天气就像你当年的脸色,变得比谁都快!”
王悦显然很不服气:女人变脸多可爱。这天气应该像陈世美才对。
晨子一脸的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变心可比变脸可怕多了,你说是吧”,王悦笑得模样真像一个青涩的女学生。
晨子,没有应答,专心的开着车。
很快,王悦就到了自家的小区门口。
王悦朝着晨子的车子挥手作别,大喊了一句:晨子,这就是你当年要的风生水起吗。
夜晚的北京城没有寂静,吵闹声盖过了王悦的歇斯底里,而晨子当初信誓旦旦的承诺也被大雨冲的一干二净。
是啊,变心多可怕,变脸多可爱,再冷也冷不过人心,也无外乎这么个道理吧。
躲开了晨子的目光和所有世人的注视,王悦卸下了所有的装备和故作坚强,狼狈的朝着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走去。
像刚来北京城一样,王悦依旧找不着北。
躺在床上的王悦,脑子里想着七年前的那一幕,如果当年没有拒绝晨子的要求来北京工作,也许就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傻丫头,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啊。
变脸多么可爱,变心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