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翠殿,自那日欣妃意外被杀,一直被封锁着。
后宫之中死几个人,本就是稀松平常。是夜,在皇上刻意的暗示之下,欣妃草草的被送出宫,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苏青玉身着一袭夜行衣,身影鬼魅,蓦地出现在鸾翠殿的后院,绕过诏狱的看守,以及层层御林军的守卫,却也损耗了不少的内力。
大殿内,静的可怕。
苏青玉只想早点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免得继续困在诏狱,不得自由。
“奇怪!”苏青玉打量四周,有些诧异。
那日欣妃一袭素白的衣服,头上也不过简单的挽着一个玉制的头饰,应该是一个极其朴素的人,可偏偏这鸾翠殿,布置得大气典雅,仿佛和欣妃的性子,格格不入。
苏青玉四处张望,视线冷不丁的转到后殿,竟然看见那墙上悬挂着一副美人图。
轻云出袖,微施粉泽,恍若巫女洛神,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虽然这美人和欣妃略微有七八分相似,但以欣妃的神态,却难以和画中的美人比拟。
苏青玉正有些好奇,意外的发现这美人的衣服上,竟然用银线勾勒着凤纹,后宫之中,品级森严,寻常的嫔妃最多只能着青鸾翠鸟的纹饰,而凤凰的纹饰,是皇后特有,若有僭越,可是重罪!
莫非,这画,竟然是先皇后?
“都在外面伺候着,不必跟进来了!”苍老却不失威严,文帝挥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太监宫女都在殿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走了进来。
苏青玉本是来调查证据的,却没想到正好这么巧,文帝居然会在深夜前来鸾翠殿。
眼下,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苏青玉的内力损耗的比较厉害,更何况文帝身边的侍卫和暗卫无数,战斗力也都远非寻常的御前侍卫可以比拟。
她可以逃过那些普通侍卫的眼睛,却无法瞒过文帝身边的高手。
苏青玉身影迅速的一闪,躲在了那木制的屏风后。
“娴儿!”文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并未发现苏青玉的存在,他的手,深情的从那美人图上抚过,仿佛沉淀在心里多年的记忆,瞬间被勾起,“宫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长得那么像你的人,偏偏太子这个不成器的,出手杀了她,都这么多年了,你连梦都不肯入,是还在怪朕么?”
苏青玉心中一惊。
看来,这么些天,文帝并未审过自己,想来是知道那日杀害欣妃的凶手另有其人。
可笑那位东宫太子殿下,估计还正为了自己的计谋成功得意洋洋。
可是,苏青玉的眉头不禁皱起,既然文帝已经知道自己并非凶手,可是为什么这些日子,文帝却迟迟不下旨释放,反而继续将她关押在诏狱之中?
苏青玉耐着性子,暗中打量。
“朕现在还不能杀他!”文帝的眼里尽是阴鸷,饶是一贯重文轻武,可是天子的杀气,却丝毫不曾减退半分,“娴儿,当年你死之前,朕曾经亲口允诺,这天下之尊之位,只会留给我们的儿子,你放心!”
先皇后有儿子?
苏青玉听到这句话,脸上的震惊,难以用语言形容。
昔年娴孝皇后入宫之后,不到两年的时间便香消玉殒,宫中并未听说有过皇后所出的嫡子,所以太子这位位居长位的皇子,才成为了东宫之主。
苏青玉并不着急,宫闱隐秘,似乎和她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她如今要的,只是一份自由而已。
“谁?”文帝蓦地发现身后有些不对。
话音刚落,文帝身边的侍卫,匆匆闯了进来护驾。
苏青玉知道自己躲不住了,也并没有打算继续躲下去,她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眼神,却是镇定似水。
帝王杀人,从来不是因为什么罪名,而是看有没有需要。
文帝既然犹豫了几天没有严审,也没有释放,必然是有难言的苦衷,虽然苏青玉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至少,文帝现在,并没有杀她的打算。
“臣女参见皇上!”苏青玉款款下拜,礼节丝毫不差。
文帝的眉头轻皱着,显然,刚才他和娴孝皇后说的话,都被苏青玉听见了。
他并不叫起,只是在一旁的檀香木椅上坐下,眼神之间的猜忌和凌厉,不经意蔓延。
过了许久,文帝方才开口。
“朕将你打入诏狱,你却出现在这鸾翠宫,好大的胆子!”
苏青玉根本不慌,尤其是文帝的语气,虽然是怒斥,但却没有丝毫的杀意。
只是这进宫后的几天,苏青玉明显发现自己下跪的次数比以前多了,该死,早知道当初答应成为穆珏的王妃会多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她就应该再仔细想想清楚。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想着要调查清楚那日欣妃娘娘之事的真相,所以才急着来鸾翠殿寻找证据,还请皇上恕罪。”
文帝不置可否。
既然刚才苏青玉已经将他的话都听见了,估计也多半了然,他已经知道背后之人乃是太子的这一事实。
究竟是应该杀了她,还是应该留下她?
文帝把玩着手中的官窑瓷杯,一时之间,颇为犹豫。
即使隔得很远,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苏青玉手腕上的古青铜手镯,如果不是那封信意外的提醒这个手镯的存在,估计文帝还不会意识到,这个东西居然会在苏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出女子的手里。
一时之间,殿内的气氛恍若凝结了一样,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当年先皇将这古青铜手镯把玩了这么多年,也并未参透这其中的秘密,哪怕文帝将这手镯夺了过来,却也不过和先皇一样,不知所以。
想到这儿,文帝紧皱的眉头,忽地松开了。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文帝掌控朝政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
“起来!”
苏青玉却不想文帝须臾之间,已经有了决断。
可她相信,这三天的时间,文帝不审不问,她身上,必然是有让文帝想要或者忌惮的东西。
一个人的贪心,往往就会让外人趁机可乘,这一点,即便是帝王,也不会例外。
“谢皇上!”
文帝面色和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间,态度已然大变。
“罢了,这些天,朕一直痛心于欣妃的死,倒是忽略了你。”
文帝又挥手示意身边的太监准备笔墨,黄绫的绸缎上,匆匆写下一道旨意,“穆珏那孩子为了你的事,着急了这些天,这道册封你为九王妃的圣旨,本该早就下了,如今也不算晚。”
“苏小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谢恩。”高福在一旁急忙唤道。
苏青玉虽然心有疑惑,文帝前后的态度,实在是反差太大。
礼数,依旧不缺。
苏青玉郑重的从高福的手里接过圣旨,行了大礼。
从鸾翠殿出来,恍若隔世。
手里虽然捧着那道赐婚的圣旨,可是苏青玉心里的狐疑,却难以放下。
小太监将她送到宫门处,方才离开,远远的,顺贞门外,一辆马车早已经候着了。
“穆珏!”苏青玉相视一笑,看着马车旁伫立的那个身影,小步跑了过去。
穆珏将苏青玉揽在自己怀里,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眼睛里,略微有些担心。
“青儿,父皇已经将你许配给我了?”穆珏看到苏青玉手中的圣旨,大致已经猜到了。
“是!”苏青玉发现自己越发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了,一时之间,闻着穆珏身上熟悉的香味,不忍松开。
穆珏的眼中,意味难明,犹豫了半会儿,还是打算将事情悉数告诉给苏青玉。
“我们先上车!”
“好。”苏青玉答应的很是干脆。
马车缓缓的在宫道上行驶,苏青玉靠在穆珏的肩膀之上,微微出神,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然而气氛却显得无比温馨。
“青儿,有件事,或许你有必要知道!”穆珏郑重的看着怀中的人儿,少了几分玩味。
苏青玉猝不及防,觉得有些古怪,只能点了点头。
穆珏将苏青玉手腕上的古青铜手镯,和纯太妃知道的有关此事的过往,悉数道来。
起初,苏青玉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文帝既然突然肯放了她,又下旨册封她为九王妃,必然是其间有什么古怪。
可是苏青玉并不知道,这一切居然都是因为自己手上的古青铜手镯。
难道,真的和穆珏说的那样,苏青玉的身世果真可疑?她不过是一个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莫非这具身体,除了是大将军府的庶出小姐,另有其人?
“回府之后,我应该去问下我娘,这青铜手镯自从我有记忆的时候一直戴在我的手上,我并未觉得有什么古怪。”
“好!”穆珏微微一笑,“本王陪你!”
“嗯!”苏青玉靠在穆珏的肩膀上,无声的笑了,又似漫不经心的问道,“穆珏,你可知道先娴孝皇后,膝下可曾有所出?”
“怎么会问到这个?”穆珏轻佻双眉,一副探究追寻的样子,“昔年,先皇后的确产下一子,但据说这个孩子出生不到几个时辰就夭折了,先皇后因此郁郁寡欢,过了不久,也便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
苏青玉想到在鸾翠殿,无意间听见的文帝的呓语,只觉得有些奇怪。
大概,当年先皇后和那位小皇子的死给文帝造成太大的打击,以至于他会对着那副美人图说出那样的话来。
苏青玉并未再去细想,眼下,她手上戴着的这个古青铜手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应该调查清楚。
“等我们大婚以后,我们就去曦城,本王听说如今安记酒肆办得不错,没想到青儿嫁到本王的王府,还带了这么大一份嫁妆!”穆珏不由地打趣,带了几分调侃。
居然暗中监视?连安记酒肆的发展,穆珏居然都知道!
苏青玉微眯着双眼,危险的意味不经意蔓延,“王爷!”
“本王只是担心而已,所以才派人监视,不会干涉你的。”穆珏连忙妥协,宠溺的将苏青玉抱在怀里,不敢惹她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