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云中林骑着一匹神骏的五花马,向西一路狂奔,风刮着他那苍白的俊脸,吹干了他眼角的泪痕,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但他没有那样做,他讨厌无用的泪水。他知道,三哥之死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现在自己要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天地风云堂。
听人说,天地风云堂总堂设在西塞的沙家马场,前去尚有一两日路程。
云中林在路上奔波了一天,肚中早也饥饿,心下寻思,得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游目四顾间,见前边路旁迎风飘起一张青色酒旗来,原来他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了。不如意的云四爷这才注意到,天色渐渐的快要黑了,眼见前头的路山高林深,乱石纵横,豺狼当道,夜间骑马却不好走,心想不如先去那酒店里歇了,吃些食物,明日早些上路也不迟。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到了那家路边小店门前。
云中林下了马,店主迎了出来,笑盈盈上前牵马,还不忘招呼道:“客爷,店里有请。”云中林把马缰递给店主,问道:“店家,你这里还有住房么?”
店主回道:“有,空房多着呢?再多有几位也住得下。”云中林道:“替我的马喂些好料,明早一道算钱给你。”店主道:“客爷请放心,保准喂的上好饲料。”
云中林点着头,走进了那昏暗的小店,张目望去,见有五六张桌子,有两张已被人占了,十来个粗犷的村汉,脱了鞋蹲在板凳上,将手肘撑着桌子喝酒,似也有几分醉意,正在没完没了的说着酒话呢!云中林笑了笑,在离那些醉汉远一些的一张桌上坐了下来。
店主拴了马,走过来问道:“客爷,吃点甚么?”
云中林饿得慌了,说道:“什么都行,但有好吃的,多上些来。”
店主道:“小店有牛肉和猪肉,若是客人需要吃狗肉,得现去煮。”
云中林道:“牛肉就行,先切三斤来,酒也要两斤。”店主去了。
云中林本无心去听那些村汉闲话,可恨那些人喝得实在高了,说话太大声。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骂道:“这******什么鬼年头,日子没法过,昨日地里才收得几粒粮,今儿一个早,官府就来人催租,真******,全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给刮了去。”
另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可不是么!我妻子下月就要生娃了,家里养了三只老母鸡,原要等她坐月子时杀来给她吃,可是老天不长眼,昨日傍晚,我从山上干活回来,才知道我家的老母鸡已经喂了那些该千刀万剐的衙役。”说罢敲着桌子、指天骂地。
又一个道:“你们都不要报怨了,哪家不是一个样。就在前些天,我的老父亲不让他们抢我家院坝里晒的那点小米,被他们打伤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叫唤呢?”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站了起来,大声道:“弟兄们,咱们不能让那帮混蛋折磨到死,不如跟他们拼了。”有人说道:“说得好听。拼,拿什么拼,拼得过么?”
那壮汉说道:“若是兄弟们敢干时,老子这里倒有一条现成的路。”
正说到这里,店主送来了酒肉,云中林招手示意店主将酒肉轻些放在桌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且听那些村汉说话,显然这些人的谈话已经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
那细声细气的声音说道:“贾老幺,你小子就莫在拐弯抹角了,你若有路,就说出来,咱们大伙听听,若中时,我们都跟你去干。”好几个声音附和道:“是啊!是啊!贾老幺,你有什么好门道,快说出来。”那叫贾老幺的朝云中林这边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各位有所不知,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得到的消息,凉州那边出事了。”
那细声细气的声音说道:“你小子平时总呆在婆娘胯下,又不出远门,凉州离咱这里好几百里呢!那里有事,你是咋知道的?”贾老幺道:“吴三哥,你忘了吗!我家兄弟一直在凉州做布匹生意,那边出事后,他星夜快马逃回了家,你看这不,今天中午才到呢!”
被贾老幺唤做吴三哥的道:“你兄弟没对你说,出的啥事?”
贾老幺道:“具体情况他也闹不明白,不过他听人说,是一个叫天地风云堂的组织在造反,为头那大将军身长一丈,豹头凤目,使一柄九十九斤重的大砍刀,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我差点儿给忘了,我兄弟还说了,那将军名叫花不八。他们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攻下了凉州城,把知府的头砍下来,差人送上京城去了。进城倒是不杀百姓,专抢豪贵之家。”
吴三哥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来,略为惊诧道:“啊!天地风云堂果然起事了,我就知道,他们早晚肯定要做出事来的,那天地风云堂咱认得,他们和白莲教的木教主是一伙。好,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咱们大伙去投奔花不八大将军,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人全都站起来响应,纷纷嚷道:“反正在家是死,出去跟随花将军起事或许还有活路。去,咋不去,都去,明天多约些人,一块上凉州,去投花不八将军。”
云中林暗自忖度:“这九方尊还真闹事了,其实这也是意料中事,他之所以迟迟不反,无非是钱粮跟不上,人马不足,时机不成熟,现在有机会了,五万两黄金落到他手上,他不反才怪事呢!”想到这里,不仅摇头叹道:“都怪这该死的世道,如果百姓能有饭吃,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造反,所谓官逼民反,目今四处兵荒马乱,盗贼生发,饥荒连年,百姓的日子苦啊!这些人适才之言不无道理,造反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他们也是没办法啦!”
直到那伙人东倒西歪散去后,云中林心情沉重,犹在沉思。
是夜胡乱睡去,鸡叫三遍,云中林起来梳洗毕,还了房钱,五鼓便出了门。店主果然诚实,五花马喂得饱饱的,云中林较为满意,趁着晨风,策马走了一程,却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云中林心里想道:“要去沙家马场,得从左边走,中间这条道是去凉州的。”
凉州?云中林心头一动,九方尊莫不也在凉州?昨日那伙人不是说过么!花不八攻陷凉州,那么九方尊不可能还呆在沙家马场,他会不会也来了凉州?凉州那地方险居要塞,关隘重叠,退可以守,进可以攻,历来是兵家争夺之地,九方尊完全有可能把凉州当作大本营。
不管了,先去凉州看看。心中如此一想时,云中林拍马上了正中那条道。
月夜追风云中林的判断没错,九方尊果然就在凉州。
午饭过后,九方尊招聚部下所有骨干,在凉州知府衙门的官堂上议事。
九方尊高坐在‘清正廉明’的牌匾下,堂前站满了天地风云堂的重要人物。西门一剑、花不八、燕雪飞、柳玉儿、更名香香的毒观音等俱在。衙门外横立着六十四名带刀护卫,成千上万的士兵把守城池。如此警戒森严,端的是连蚊子也不敢飞进这阴沉沉的官堂来。
九方尊笑容可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的确是个慈祥的老人。
看到该来的人陆续都来了,九方尊先是一阵愉快的大笑,然后开门见山说道:“大家请安静,请安静,暂请听我一言;这些天,大家辛苦了。老夫今日叫大家来,是有这么几件事要讨论:第一、下一步咱们该怎样走?这是当前摆在我们面前的主要问题,它关系到我们的前途和命运。所以,我决定;下一步、我们将在近期内进攻涿州,诸君以为如何?”
堂上有人小声议论,最终大家一致说:“谨遵尊主号令。”。
九方尊干咳了一声,继续说下去:“那好,第一件事通过。接着议每二件事:诸君应当清楚,依我们目前的兵力,尚不能与朝廷数百万兵马正面冲突,敌强我弱,形势于我不利;我们该怎么办?昨夜老夫是一宿无眠,寻思得一计,说出来供大伙参考:大家是知道的,行军打仗要懂得借助外力。我们的护法花不八与白莲教主木一清交厚,白莲教民间教徒甚多,其中不乏能人异士,老夫的意思是:想请花护法亲自到南边的白莲教走一遭。”
花不八大声说道:“尊主莫非要请木一清加盟我天地风云堂?”九方尊道:“对、正有此意。”花不八道:“那人性情孤僻,做事任性,只怕他不肯来。”九方尊道:“你许他高官,许他重金,何愁他不来。”花不八道:“要说木一清,属下实在没有把握。”
九方尊坚持道:“人都有弱点,你要善于利用他的弱点,好、色的许之以色,好利的动之以利,木一清是个重情之人,所以我才让你走一趟,因为我知道你曾经和他八拜为交,你去他如果不肯来,你必须要想尽办法说服他,搞清楚他喜欢什么,然后让他就近举事。”见九方尊话说得斩钉截铁,花不八不敢违拗,只得说道:“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尽力去办。”
九方尊又道:“现在朝廷已经知道我们攻破凉州,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我料迟早必有大战,当务之急,我们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多拿下些城池,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先站稳脚跟。因此必须把该做的事情做在前面。我想;就算百莲教木一清教主肯出来相助,我们若要一路打进京城,恐怕也非易事。老夫左思右想,得请洋人帮忙,他们的火器好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