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林解释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本来我要去的,三哥非要抢着去,不放他去就要和我翻脸。,老五六爷半月前出门狩猎,至今未归,镖队的事也要有人来料理啊!”
李天雄气得哇哇叫:“这两个贪玩的混球!”
云中林还想解说什么,李天雄已经跺脚喊道:“邓来之,潘兴南。”
邓潘二人奔过来应道:“什么事?李爷。”
李天雄道:“你两个不用休息了,马上给我去把五爷和六爷找回来,快去。”
邓潘二人虽然心头有情绪,但还是答应了。
他俩赶紧返身奔回马房,换了两匹快马,跨上去后便扬起了鞭子。
邓潘二人才出得门,李天雄便着急地问云中林:“这趟镖是从哪里起镖?老三他带了多少兄弟?”云中林道:“是从太原的沙家堡押往济南的黑云坊,三哥一共带了十五个兄弟,都是从护卫队里精挑出来的。”李天雄道:“这样说来,是要过太行山了。老四,我这心跳得厉害,感觉不对,现在我命令你,去马房牵匹好马,就算跑死了马,也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接应大彪兄弟。另外,把司空虎和司空豹也带上,现在镖队有我,你可以动身了。”
云中林不敢违拗,忙应道:“是,大哥,我这就去。”
李天雄做事向来讲求雷厉风行,他要云中林去接应押镖在外的史大彪,就希望他马上动身。云中林和李天雄相处已非一日两日,早了解总镖头是什么脾气,不待解散训练场中操练的队伍,便直接去了马厩,连午饭都顾不上吃。马夫早准备了健马,只等他来。
云中林领着虎豹兄弟,在李天雄冷冰冰的目光下,三人飞马上路了。
李天雄独自一人来到平时与兄弟们相聚的议事大厅,默默地坐在那张属于他的虎皮交椅上,心情异常沉重,心烦意乱的感觉一点也不见好转,他的心中感到深深的不安,他不知自己为何竟有这种思绪,按常理说,一个在江湖中滚打了二十余年的人本不该有这种烦躁的心情的,他应该能够随时随地调整自己的情绪,不受杂念和外来因素所干扰,可是这段时间李天雄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想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了,这种怪事从未发生过。
李天雄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结果同样失败了,他无端地想起一些事:那穿白衣的年青书生竟是当朝太子,这太子行走江湖,独来独往,未免也忒胆大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中间一定有阴谋。这个太子看起来很不寻常啊,身怀绝艺,神秘莫测,他搞出九十九种兵器排行榜,无非是想引起武林中人自相残杀,他的目的竟究何在?
最令他不开心的是:自己最看好的兄弟‘陈七’,居然一下子变成了九方尊的人,还是江湖中名声响亮的鬼影神刀燕雪飞——真是多事之秋呀。
李天雄又想到史大彪,这个兄弟鲁莽鲠直,天生神力,武功虽有过人之处,但为人却不够精明,在这人心叵测的乱世打拼,他确实很难独挡一面,这次他负责押送五万两黄金上路,不知会不会顺利?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千万不要弄出什么意外才好。
李天雄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不时闭上眼睛,不时又睁开眼睛,心情一刻也不能平静。最后,他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焦躁不安地在空落落的议事厅内踱来踱去。
有那么一刹那,他注意到了墙上那两行刺眼的镀金大字,这些字是他自己想出来、然后请妙手匠人镶上去的,这两行字是;‘只要有日月星辰的地方,就有我日月星旗在。’
李天雄不像江湖中的一些人,总喜欢在自己的墙壁上弄上虎啊、龙啊、鹰啊、马啊之类的东西,他就喜欢这两行字,真真实实地道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这些年中,李天雄一直想把自己的镖队扩展到四面八方。
他在为实现这个梦想而始终努力着。
可是现在当他又一次看到这两行金字时,突地觉出好多悲哀来,说起来他李天雄今天在江湖上,怎么算也能算是一方豪杰,小有成就,大有名气,但他从来不曾满足过。
日月星辰、日月星旗、天涯镖局?天下真大呀!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竟如此深深的焦虑。
平时侍候他茶水的那个叫黑头虎三的小厮走过来对他说:已经泡好了初春的龙井,问他要不要喝一杯。他凶恶地瞪了小厮一眼,直吓得虎三落荒而逃。
话说天涯镖局的三当家,姓史,双名大彪,幼年曾因家贫丧父,在少林寺出家做过杂工和尚,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好武功,长大后行走江湖,用一双肉掌打败过无数英雄好汉,人家送他一个外号,唤做铁打罗汉。史大彪生平不用兵器,走遍天下只凭两个拳头。
原来史大彪性格莽直,不会算计,一日在邵阳酒店中,因盘餐用尽,被店家驱赶,好不尴尬,巧遇押镖路过的李天雄,李天雄见史大彪一身好武功,慷慨解囊,大彪感李天雄深情厚谊,愿意追随左右,随李天雄一道来到天涯断肠园,从此改变了他那茫无目的四处流浪的漂泊人生,干起了正经行当,几经努力做了天涯镖局的三爷。史大彪没有家,他把天涯镖局当做了自己的家。他入伙天涯镖局那时,镖队的生意才刚刚起步,人手有限,出镖不多。
在天涯镖局这数年时间里,史大彪尽心尽力,为镖队的发展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次总镖头不在,他接下山东富商何之福五万两黄金重镖之后,带了十五个兄弟星夜赶赴太原沙家堡,与镖主交接清楚,分用两辆马车给装置妥当了,然后开赴山东。
这趟镖的镖主何之福是个和气的商人,做珠宝生意,年岁四十开外,也许是由于长期酒足饭饱的原因,这珠宝商长得白白胖胖,笑起来脸上颤动着一团团白花花好肥肉。
何之福要求与镖队一同前行,人家是主顾,自然喜欢怎的就是怎的。
史大彪替他安排了一辆精致的小马车,派两名护卫跟在马车后面,照顾这个有钱的珠宝商人,其余的人全部武装起来,保护装有黄金的另外两辆马车。
结实威猛的史大彪骑着一匹神骏非常的青色母、马,走在这支小队伍前头,心中甚感快慰。他才三十一岁,雄心不小,一直打算干一番事业,争取早日出人头地,可是总镖头总是认为他做事欠考虑,生性粗鲁,从不放心让他独自走镖,平时出镖也只做个副手。
其实在江湖上行走,区区几个毛贼,他史大彪可从未放在心里过,他很清楚自己一拳出去有多少斤两,那结果准是开碑裂石,皮肉之躯如何承受得了。
他对自己的身手一直都是很满意的。为了和云中林争押这趟镖,兄弟俩差些翻脸。
阳光照在他那光光的头顶上,他的头皮泛着红光。这些年虽然不再做和尚了,但他仍然不喜欢让头发生长出来,他喜欢的就是这种光溜溜的一毛不长的脑袋,想事情可以敲敲,还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听来悦耳,心情不好之时,可以拿它去碰碰墙头。
因为头上没有毛,他这脑袋干什么事都方便,当然了,临敌是还可发挥铁头功夫。
山东富商何之福倒是个好主顾,慷慨豪爽,不拘小节,也许这就是北方汉子的性情,一路上他好酒好肉招待这群保镖兄弟。他想走就走,他想停就停,途中若遇妓家,他要进去睡个娘们,或者遇上好山好水,他要游览一番,这些史大彪从无二话,全由着他,乐得顺他的意,自己跟着也有好些享受。只要那批黄金还在,济南的黑云坊早晚会到。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沿途游山玩水,饮酒作乐,走走停停,行程甚缓。上路十来天了,犹自还在太行山区。
这天晌午过后,阳光忽然不见了,看那天空时,彤云密布,闪电雷鸣,眼见就是一场大雨。史大彪心下作忙,镖队正走在神头岭上,那去处甚是荒僻,没村没店,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附近又没人家。毫无办法,天涯镖局三当家只得传令下去;要大家做好淋雨的准备。果然,一阵狂风过后,暴雨倾盆而至。何之福从那辆专为他准备的精致马车内探出头来,几颗大雨点打在他那白胖的脸上,有钱人赶紧把头缩回车内,蜷曲成一团,心中默默祈求;请老天赶快把这雨停下,他宁愿拿出十两黄金敬奉这里的山神土地。
史大彪与他的兄弟们可没有珠宝商那么幸运,他们没有马车挡雨,这段时间天气晴好,粗心的史大彪甚至连雨衣都未准备,只得任由盆倒的雨水从头顶直浇而过。镖队在暴雨之中顶雨疾行,幸亏这场雨来得快收得也快,才下得一盏热茶工夫就停了。
雨后云散天开,太阳重又露出愉快的笑脸,天空看上去格外的清朗,脚下的太行山云遮雾绕,恍若仙境。可惜这些保镖汉子全都犹如落汤的公鸡,衣裳贴着肌肉,四肢伸展不易,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水滴从他们的头发上衣裳裤子上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的泥土里。
他们之中有人骑马,有人步行。大伙克服重重困难,踏着遍地泥泞,向前走去。
马匹洗了这个痛快澡后,不高兴地抖着身体上的水珠,不时喷着响鼻,马毛里冒出白色的烟云来,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有的人受不了,干脆不骑马了,从马背上翻将下来,牵马步行。而走在山路上同样也不轻松,这荒山野岭,道路崎岖,雨后到处填满污秽,稍不留神就有跌倒在那又脏又臭的泥巴上的危险。大家小心谨慎地前进。
这支疲惫的镖队艰难地在雨后的山路上又走了十来里,天色眼看就要黑了。
一个看上去相当精明强干的护卫头子快步跑到史大彪马前,他的衣裤上都糊满了泥浆,样子和其他人一样狼狈。这个年轻人名叫阮心安,是镖队一名护卫小队长。
阮心安大声向史大彪报告:“三爷,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天很快就会黑下来,你拿个主意吧!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歇脚?”在这场大雨中,史大彪和他的兄弟们同甘共苦了,他现在仍然还在马背上,身上的衣服紧紧箍着他的肌肉,弄得他好生不自在。
镖队的主要负责人史大彪听到阮心安的报告后,没好气地说:“你不见老子也在到处看么,这鬼地方不要说酒家客栈,就是寻常农舍也不见一间,你叫老子去哪里找歇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