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北被忽然响起的手机铃音吓得哆嗦了下,才接了起来。
“你好。”
“小北,你还是这么多才多艺,就连煤老板设计内衣这样的变态事情也可以搞得这么心酸浪漫。”刘雨萌带有浓烈讽刺味的话语透过电波,刺入丁小北的耳中。
一股火从丁小北的心里蹿起,却被她强制压下,“谢谢你的认可。”
如果她在办公室当众发飙,就当真让刘雨萌称心如意了。她拿着手机站起身,向茶水间走去。
“不过今天的微博内容还真是精彩。”刘雨萌在电话另一端不客气的“咯咯”笑了起来,“这下你厉害了,顾岩峰这个常胜将军都要被你拉下马了。”
“看来你还没成功的拿下这个案子。”丁小北的唇畔带笑,语气肯定地说。
她不敢说能看透刘雨萌的心思,但是至少在那件事情后,她还是了解了她的性格。刘雨萌如果成功的签约了,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刺激她的。
刘雨萌太想成功,特别是在她的面前证明自己有多么的成功。如果她真的成功了,怎么会不第一时间报喜?
“还不是拜你所赐。”刘雨萌的怒火比丁小北来得还快,“如果不是你乱搞一通,这个案子我们两家都可以轻松的赚钱。你这样破坏行业规矩,以后在这行也别混了。”
“谢谢你的忠告。但是,如果你那么卑鄙的人都能混下去,我活得光明正大,我怕什么?”丁小北顿了顿,又说:“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如果崔总告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必然会对在微博上兴风作浪的人追究到底。”
电话另一端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传来刘雨萌的冷笑。
“你不是想说是我在微博上坑你吧?”刘雨萌的语气显得毫不在意,却又多余地解释道:“我是看过你的方案,我还一度以为你有内幕消息,才会做出这样另类的方案。但是,我想请问你,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刘雨萌的解释一下子触动了丁小北心里的那根弦,她这才意识到刘雨萌似乎真的没有必要砸掉自己赚钱的机会。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人如果疯狂起来,什么都干得出。
“刘雨萌,你不用跟我解释。”她冷冷地回了句,直接挂断电话。再多说一句,她都嫌多。
丁小北看着手机屏幕,迟疑了良久,才从电话本里调出顾岩峰的号码,犹豫再犹豫,还是没有勇气拨出去。华伊黄酒的案子上,她自觉理亏,没有颜面再面对顾岩峰。
想了想,丁小北调出了佳佳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佳佳充满兴奋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小北,我正想找你呢!”
“崔健那事你知道了?”丁小北语气肯定地问。
“他的事情都成了微博的热门话题了,我能不知道吗?”佳佳自信满满地回,隔着电话线,丝毫感受不到丁小北的头疼。
丁小北只能忽略她的兴奋,问道:“佳佳,你能帮我问到崔健的电话吗?”
“这个我可没办法。”佳佳抱歉地回。
丁小北病急乱投医,提醒道:“你仔细想想,你没有什么亲戚,或是同学在矿里工作吗?”
“没有啊。之前你让我帮你打听崔健的事情时,我就仔细想过了。”佳佳这个时候似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北,微博上的事情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没有。”丁小北下意识的否认,“我们在合作上出了点问题,所以我想联系他试试。”
“你们既然合作,你怎么会没他的电话?”佳佳狐疑地问。
“之前一直是和她的秘书联系的。”丁小北无力地解释。
“那你联系他的秘书问问啊。”佳佳有些迷糊地提醒。
丁小北在心里叹气,姚翠如果肯帮她,早就帮了。
问不到崔健的电话,她只能改为问:“佳佳,崔健真的有很多情人吗?”
“我就知道微博上说的马丽萍确实是他们公司的出纳,至于两个人之间有没有那层关系,我真的不知道。”佳佳想了想,又说:“我前几天听说崔健的老婆生病那段时间,马丽萍还只是负责照顾她的小保姆。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崔健和老婆就认了她当干女儿。再之后,崔太太去世了,马丽萍还为崔太太披麻戴孝了。也不知道马丽萍在农村的父母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忽然出现在崔太太的葬礼上,对自己的女儿是又打又骂,怪她自己的亲爹亲妈还没死,就急不可耐的披麻戴孝。很多人都跟着指责马丽萍是为了钱。葬礼还没结束,马丽萍只能先跟着父母离开。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又成了矿上的出纳。”
丁小迅速地在心里整理了一下佳佳的话,任谁一听到“干爹”、“干女儿”这样的词,都不禁往暧昧了想。
“谢谢你,佳佳。如果有其他的消息,还是要麻烦你通知我一下。”
丁小北挂断电话,想了想,又拨通了姚翠的电话。可是,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对方就是不肯接她的电话。丁小北的心里越发没底,有些摸不准姚翠到底是没听到她的电话,还是不肯接她的电话。
她正急得直跺脚,恰巧被在茶水间门口经过的阮俊杰看到。他停住脚步,打量了丁小北一眼,走了进去。
“小北,怎么了?”
“没事。”丁小北下意识地回。
阮俊杰又打量她一眼,没有追问,转身向门口走去。
丁小北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喊住他,“阮总,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阮俊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什么事?”
她迟疑了一下,才问:“总公司为什么这么重视今之心的案子?”
按理说,凭着顾岩峰为公司接回的一个接一个的案子,公司根本不会特别关注今之心的案子。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阮俊杰半开玩笑地回:“你们不是都认为,这是为了让我上位的虚张声势吗?”
丁小北的脸色一褐,没想到阮俊杰连这个也知道。
阮俊杰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情逗弄她,紧接着又说:“原本崔总打算和信正影视那边合作一部大制作的电影。但是现在……”他耸耸肩,没有往下再说。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准确地传达给了丁小北。
大制作的电影动辄上亿,如果因为信正这边的原因而失去了崔总的资金,大老板很难不动气。
阮俊杰看她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不禁调侃道:“怎么了?在为顾岩峰担心?”
丁小北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嘲弄,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祸是我闯的,不是总监的责任。”
阮俊杰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容,反而说:“如果他一开始就认真地跟进这个案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我故意没给他看的。”丁小北解释道。即便这解释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她也要说。事情越演越烈,她不能让顾岩峰替自己背黑锅。她有自己做人的底线,她可以为了自己的明天去争取机会,纵使被视为叛徒,至少她没害谁,没刮碰到谁。今之心的事件不一样,完全都是她一手所为,她必须站出来。
“丁小北,你倒是挺正直的。不过,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引咎辞职,也帮不了他。”阮俊杰顿住话,忽然话锋一转,“而且,这个案子他输就输在他太清高,要不然他也不会不亲自跟进。”
丁小北一时间哑口无言,这会儿语气犀利的阮俊杰的唇角仍挂着笑,只是那笑意中含着嘲讽,让人觉得异常地刺眼。但他说的也是事实,顾岩峰的确在一开始就忽视了这个案子。
“先做好自己的事情。”阮俊杰缓和了语气,“顾岩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若是这么点小事他都摆不平,那他就不是顾岩峰了。”
丁小北扯了扯唇角,笑得很勉强。
“我先去忙了。”阮俊杰说着,转身走出茶水间。由始至终,表情轻松。
而丁小北的心情却与之截然相反,沉重压抑……
在诡异的工作气氛中,一晃到了周末,顾岩峰却仍在出差中。
丁小北为表诚意,最后决定亲自登门致歉。于是,她买了周五晚上飞长春的机票。
出发前,她联系了佳佳,问了崔健那个煤矿的所在地。
佳佳听说她要来,当即说要去接她,要带她出去玩,都被她一一回绝了。她的时间有限不说,只说她这次去是登门道歉的,如果佳佳在场,她怎么好意思?
下了飞机后,为了安全,她直接就住在了机场宾馆里。
第二天一早,她才按着佳佳给的乘车方式,从机场赶往汽车站。
没来得及吃早饭的丁小北,在售票口买完去矿上的票,又买了个烤红薯。初秋时候的东北地区,早上的天气已经很凉。可怜丁小北还一身套装裙,这会儿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只能靠手里的烤红薯取暖。
她捧着手里暖暖的红薯,在一辆挨着一辆的汽车堆里,找到了自己要乘坐的车。
这会儿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丁小北按着自己手里的票号,向车厢的后边走去。
忽然,她的眼前一亮,却不是因为找到了座位,而是因为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孔阴沉沉的,倒是跟他身上的黑西装极为配套,都是沉沉的色调。他高大的身体窝在狭小的座位里,显得极为不协调。他这会儿手里正拿着一份报纸看着,丝毫不受外界环境的半点影响。
丁小北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不知何时已经满溢的思念,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两步,又忽然顿住脚步。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她不禁迟疑,心虚。她是该抬腿跑路?还是悄悄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当没看到他?
她的心里还在纠结,她的脚已经不自觉的后退。忽然,脚下好像踩到了软软地什么。
她一愣,就听身后的人说:“姑娘,不硌脚吗?”
丁小北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踩到别人的脚了。
她抬起脚,不是先看被自己踩到的人,而是下意识地看向顾岩峰的方向。见他的视线还专注在杂志上,才松了一口气,看向身后。
这一转身,她的视线瞬间被黑色的皮遮得严严实实。
“嘿嘿……”她尴尬地笑笑,视线顺着他的皮夹克一路向上,要昂着头才能看到男人的脸。男人的肤色黝黑,但唇角的弧度却透着忠厚。这样友善的笑意,让丁小北更加不好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她压低声音,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对着面前的壮汉连连道歉。
“没事。”壮汉笑呵呵地回了句,又提醒道:“姑娘,让一下。”
丁小北边躲,边看向顾岩峰的方向。瞬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丁小北吓得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这一摔,壮汉吓了一跳。
“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丁小北尴尬地回了句,站起身,不情不愿地向顾岩峰的位置走去。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她却恨不得可以走一辈子也走不到。
“总监。”她像是个幼稚园的小朋友等着老师训斥一样,乖乖地站在他的椅子旁。这样近的距离,她忍不住偷偷地瞄他。他瘦了,人也显得有些疲惫。她的心犹如被什么东西击中,狠狠一疼后,痛意从那一点渐渐蔓延开。她的鼻子一酸,关心的话已经到了嗓子,又被她咽了回去。
“你怎么会来?”顾岩峰拧眉盯着她。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欢迎她的情绪,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刚刚犹如蚊鸣般的道歉声,足以让他一震,迫切的循声望去。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就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
他天生就是块冰,即便是心里的情绪已经如潮涌,还是被他给冻住了。
丁小北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心里一哆嗦。她觉得顾岩峰的神情仿佛在说,如果她回答的话不让他满意,他就弄死她的意思。
于是,她下意识地说了谎,“我是来看我同学的。”
谎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为了圆一个谎话,总需要更多的谎话,等一会儿下了车,她要怎么说?
再者,她大老远地跑来见崔健,也是为了将功补过,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她在心里一番悔过,可惜已经挽不回她说了谎的事实。
“嗯。”顾岩峰应了声,并没有多问的打算。抬起手里的报纸,又看了起来。
丁小北略微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眼座位号,又走了一步,自己苦苦寻找的座位号终于出现了。她的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她咬紧下唇,绝望地闭了闭眼。她和顾岩峰要不要这么有缘?巧遇就算了,座位号居然还挨着。
她在心里自怨自怜了一番,也只能向后退了一步,在顾岩峰的身边坐了下来。
身边忽然坐了个人,顾岩峰自然要转头看看。
“怎么了?还有事?”
他这问题听在丁小北的耳中,就好像是在说她有多不受欢迎似的。
可是,谁让她心虚呢?她只能赔着笑脸回:“我的座位就是这。”
有一丝窃喜自顾岩峰的心头划过,他的面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当即转过头,继续看报纸。
丁小北看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顿觉没底,没话找话地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遇上。”
话一出口,她真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这不是没事闲的吗?
顾岩峰放下手里的报纸,赚头看向她。
“如果你也是去见崔总的,那算不算心有灵犀?”
如果这话出自阮俊杰的口,绝对叫做调侃。但是,顾岩峰这会儿一脸正色,似乎半点和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心里犹如小鹿乱撞,脸颊跟着发热,视线慌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骂着自己,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顾岩峰似乎并没有等她回话的打算,打量她一眼,就继续看起了他的报纸。他的反应让丁小北自讨了个没趣,她撇撇嘴,心里却没有多大的落差。反正她早就习惯被顾岩峰挖苦了。如果他哪天忽然不理她了,她的心里才会没底了。
她偷偷地瞄了下他手里的报纸,没发现任何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经变得温和的烤红薯,又看了看旁边的他,出于客气地问:“总监,您吃烤红薯吗?”
顾岩峰转头看去,丁小北立刻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烤红薯。她敢说,如果顾岩峰那一刻接过她的烤红薯,和她一起吃,那瞬间拉近两个人的感觉一定会美得她想哭。
可是,她的美好幻想却被顾岩峰的回答击得瞬间支离破碎。
“我没有在车上吃东西的习惯。”话落,顾岩峰转过头继续看报纸。甚至没来得及看到丁小北瞬间垮了的表情。他那么一说,若是她再吃,就成了没素质的表现。
她憋屈地看了好一会儿手里的烤红薯,还是忍着饥饿,没有吃。
手心里温温地感觉,仿佛传达进了胃里,她饿得越发心慌。古有望梅止渴,她现在却是手捧烤红薯不能吃,越拿越饿。她索性把烤红薯放入包中,拿出手机玩游戏,好分散注意力,减轻饥饿感。
很快,车子缓缓发动,驶出了车站。
顾岩峰和丁小北就仿佛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谁也不搭理谁。
用丁小北的话说,挨骂没够吗?虽然她觉得他张口就骂人才正常,那也不代表她希望时时刻刻被骂啊!
至于顾岩峰,他手上的报纸似乎远比丁小北的吸引力大。他看完了这页翻那页,连多一眼都舍不得给她。但若是细观察,便不难发现,看似神情专注的顾岩峰,视线时不时的在报纸上定格,神识游移。
弥散在鼻尖的淡淡清香,扰得他的心神纷乱。但,他到底是经过风浪的成熟男人,自然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
而他身边的丁小北,用手机玩着游戏,看似玩得不亦乐乎。不过,她心里的压力,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公司人多口杂,黄酒的事情顾岩峰到底知道不知道,她也摸不准。
她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坦白,思量着到底是先坦白好,还是先解释自己没有抄袭好。
这么一犹豫,一个小时过去了。客车已经开上了高速。窗外的初秋景色极速而过。看着只剩下两格电的手机,她关掉游戏,将视线落在窗外。时不时地还要偷偷地瞥顾岩峰一眼。最后竟然看得自己的心嘭嘭的乱跳起来。
丁小北不禁红了脸,她这是犯花痴吗?
最后,她强词夺理的在心里一番总结,认定不是自己花痴,而是这么近距离看一个外形如此完美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会怦然心动。
她这边好不容易略微安抚了自己发慌的心,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一串好听的乐声随之响起,却吓得丁小北险些直接把手机扔了。
她慌乱的接起,也没仔细看是谁,隐约看到是个固话号码。
“你好。”她压低的声音还有些不稳。
“小北。是我。”对面响起一道悦耳的男声。丁小北想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对方是阮俊杰。这下她的心更慌了。偷偷挪动了一下身体,把电话从右耳换到左耳,好让听筒离顾岩峰远点,才含糊地应声,“嗯。怎么了?”
“关于华伊黄酒的一些细节,我想和你再研究下,你方便出来吗?”
“对不起。我今天出门了。”丁小北越说声越小,一副做贼心虚的表现。
阮俊杰倒是善解人意,“没关系,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丁小北尴尬地回。
电话另一端安静几秒后,再次响起阮俊杰的声音,“这样吧。我把我的一些想法邮件给你。你晚上有时间看一下,我们周一再具体研究。”
“好。”丁小北顿了顿,赶忙又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周末是你的个人时间。”阮俊杰表示很理解地回,“先这样。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
丁小北挂断电话的时候,捏着电话的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顾岩峰一眼,他的全无反应,真让她觉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在那自我娱乐呢。
顾岩峰的视线还被报纸吸引着,半点注意她的意思都没有。她纯粹是心虚作祟,自己吓唬自己。
她悄悄地舒了口气,心里又不免失望,原来她在他的眼里,永远只是透明的。
她微垂眼睑,老老实实地不敢再乱看、乱想。
又过了好一会儿,久到丁小北好不容易能假装忽略他的时候,他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他揉了揉眉心,似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你看微博了?”
丁小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闷声应,“嗯。”
“这回只怕比之前还要麻烦。”顾岩峰落在手,眉心却并没有得到舒缓,反而皱得更紧。他将视线落在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上,面部线条绷得紧紧的。
丁小北从他的神色上察觉不出任何特别的反应,只有紧皱的眉心在诉说着他不是很好的心情。
“总监,对不起。”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她发自内心的愧疚。
“是我自己疏忽了。”顾岩峰少有的自嘲而笑,收回视线,看向丁小北,“如果我亲力亲为的跟进,你就不会自作主张的私自发方案给对方了。”
顾岩峰少有的自我检讨,这让她不禁心慌。
“总监,您别这么说。这件事情不怪您,是我的错……”丁小北的话还没说完,顾岩峰已经又将视线调向了窗外。
即便是自我检讨的顾岩峰,也仍是那个自负的顾岩峰。他就像是个铁人一样,傲然独立,永远不需要别人的帮扶和安慰。
丁小北很清楚,这事不能怪顾岩峰。他处在那个位置上,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所有案子?是她存着侥幸心理,违反了职业操守,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他越是不怪她,她越是自责。
行驶了七个多小时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丁小北和顾岩峰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一下车,冷空气扑面而来,丁小北不禁瑟缩了下。
顾岩峰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拉开后座的车门,看着一旁的丁小北问:“我已经定好了酒店,你住哪里?我送你一程。”
被他这样一问,丁小北才想起来自己说谎的事。她只能将错就错地说:“不用了。估计不顺路,我自己打车走就行。”
反正来之前,她也已经定好了宾馆,没必要非绑在一起走,大家都尴尬,不自在。
只是,话一出口,她才暗暗在心里骂自己。人家还没说地址,她就先说不顺路,想逃之夭夭的想法表现得也太明显了。
她正暗自懊恼,顾岩峰却直接“嗯”了一声,忽然去脱身上的西装。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把西装披在了她的肩头。
她一愣,就听他说:“小心点。”
话落,他转身向出租车走去。
一阵凉风吹过,吹得他的衬衫随着风向,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挺直的脊背。丁小北的脑中不禁闪过“顶天立地”四个字。
他几步走回出租车旁,坐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丁小北伸手攥住西装的衣襟,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的心不禁也跟着暖了。冷风吹过,她的腿上凉飕飕的,心口却被他厚实的西装护地暖烘烘的。
一直到他的出租车转了个弯,没了影踪。她才笑笑,知道自己多虑了。顾岩峰是什么人啊?他不见得察觉不出你话里的问题,只是他没兴趣知道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而已。
出于绅士风度,他会邀请你。但如果你推脱,他也绝对会绅士的走开。所以,即便你是个多么含蓄的女人,如果想要寻求他的帮助,都不能含蓄。
这个男人看似一意孤行,对于任何人的心思都没有兴趣。但是,丁小北知道,他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定然不是靠他的个性。没有点头脑的人,只怕再混十年也不会有他今天的成就。他不过是对闲事不上心而已。
“姑娘,去哪里?”
一辆出驻车在她的面前停下,女司机探出脑袋问。
丁小北赶紧拉开车门上了车,报上宾馆的地址。
女司机打量一眼她的装扮,边开车边说:“你们这些姑娘为了美,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
丁小北看了眼自己的短裙,再看看女司机已经穿了毛衣。她不禁尴尬地解释,“我不知道东北已经这么冷了。”
女司机恍然大悟,“你是南方来的?”
“嗯。”丁小北应了声。
女司机又瞥了一眼她身上披着的西装,问道:“你男朋友呢?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
“嗯?”丁小北一愣,才根据女司机的眼神反应过来。她本就冻红的脸颊生了温,脸蛋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尴尬地将视线落在车外新老、高矮不一的居民楼上,岔开话题,问道:“这里是矿上的生活区吗?”
“是啊。”女司机回了句,接着问:“姑娘来这里是探亲,还是工作?”
丁小北平时也算是健谈,容易亲近的人,所以她对女司机的闲聊并不反感。
“我是来工作的。”她随口回了句,又问:“我住的宾馆离木成矿近吗?”
女司机想也没想,便回道:“不算远。那是木成矿的招待所。”
“谢谢。”丁小北道了谢,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犹豫了下,试探着问:“您认识崔健崔总吗?”
“我认识他。但是他不认识我。”女司机幽默地回。
丁小北被她逗笑,“您听说过他和他太太的事情吗?”
“听说过。”女司机回完,神秘兮兮地问:“姑娘不会是记者吧?”
丁小北迟疑了下,还是说了谎,“是啊。我想来给崔总做篇专访。崔总可是很有名的农民企业家。”
“呵呵!”女司机不以为然地笑了,“你还真不嫌远,从南方大老远地跑来。”
“工作需要,没办法啊。”丁小北附和地笑笑,“您能和我说说崔总的事吗?”
“这我可不能乱说,外一说错了,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吗?”
“没关系。我们会先作为参考,等核实了再报。”丁小北赶紧承诺。
女司机迟疑了下,才说:“我知道的也都是听说的,不知道真假。”
“明白。”丁小北表示理解地连连点头,“我听说他太太是在两年前去世的,他之后一直没娶,那他们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丁小北这问题问得有点诱导性,也恰恰透露了她的心声。她打心里还是希望崔健是个深情的男人,这里边只是有什么误会。
“难怪我侄子总说,多看点童话书就能骗小姑娘。”女司机被她的话逗笑,“姑娘,不娶不一定就是深情。”
丁小北的心底划过一丝失望,“难道他和干女儿马丽萍的事情是真的?”
“你打听得还真详细啊。”女司机笑笑,接着说:“不过到底是真是假,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们没亲眼看到人家在床上,就不能冤枉人家,是不?”
她的话触动了丁小北心里的希冀,不是她不愿意面对现实,只是她觉得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她应该先去相信人性的美好。
丁小北微笑,“您说得对。”
“崔总倒不是坏人。给矿上员工福利待遇不错不说,还发展了旅游业。要没他,我们这小地方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宾馆。”女司机总结了句,一打方向盘,紧追着一辆出租车,一起驶进一个大院子里,车子才缓缓停了下来。
“到了。”女司机提醒道。
“谢谢您。”丁小北给钱下了车,大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宾馆,五层楼,算不上豪华,却很大气。她抬步走到宾馆的大门前,门自动打开,她步履轻快的向服务台走去。
而这时,先进门的那辆出租里,推门走下来一个男人。就是半个小时前,与丁小北分道扬镳的顾岩峰。
服务台前,丁小北递上自己的身份证。
“你好,小姐。我定了今天的房。”
“好,稍等。”宾馆的前台接待接过丁小北手中的身份中,熟练地对着电脑查阅。
“小姐,您定的房间180元每晚,您先给我300元,其余的会在您退房时退还给您。”前台接待熟练地说。
“好。”丁小北打开早已经准备好的钱包,抽钱的时候却不慎将夹在钱夹里,写着煤矿地址的纸片抽了出去。
纸片飘飘扬扬地跌落在地上,丁小北赶紧蹲下去捡。一双黑色的皮鞋却忽然闯入她的视线中,正好踩上了她的纸片。
丁小北一皱眉,抬起头。
踩上纸片的人,因为她忽然蹲下去的动作,往旁边侧了一步,低头看去。
也是,丁小北刚刚那个突袭的姿势,好像要去抱人家大腿似的,人家不害怕地向一边躲去就怪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丁小北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看来我们虽然不顺路,目的地却一样。”
顾岩峰的声音由上向下,砸在丁小北的头顶,尾音还没落下,他就很自然地转头看向了酒店的前台接待。
“小姐,给我一间房。”
“先生,您稍等下,我帮那位小姐办完就帮您办。”
丁小北听到声音,赶紧捡起纸片,站起身,将手里的300块钱递过去。
前台接待很快帮丁小北办好了入住,既然已经与顾岩峰狭路相逢了,她再躲着就显得自己小气了。
很快,顾岩峰的入住手续也办好了。
丁小北多么希望两人的房间不是挨着的,虽说关起门来各睡各的,但是一想到隔壁就是顾岩峰,她心里的压力也大。
“两位,电梯在那边。”前台小姐一抬右手,给两人指引,“你们的房间都在三楼。”
丁小北的美好想法再次落空,只能灰溜溜地跟着顾岩峰向电梯走去。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丁小北倍感尴尬。她清了清嗓子,拉下身上的西装,递给他。
“谢谢总监。”
“嗯。”顾岩峰接过,敏锐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好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在三楼停了下来。
“到了。”丁小北连忙出声,向电梯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毫无疑问,两人的房号也是挨着的。
顾岩峰的房间近一些,他先停下脚步去开门。
丁小北站在他的身后,试探着出声,以证明自己的存在。
“总监……”
“还有事吗?”顾岩峰推开门,转头问。
丁小北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是不会回答了。
再看看顾岩峰堵在门口寸步不让,她眼巴巴地站在门外,这情形就像是她有什么想法,想他邀请自己进去坐坐似的。
顾岩峰等不到她的回答,直接说:“没事就回去休息吧。”
丁小北终于恢复了正常,赶忙应,“好。那我回去了。”话还没说完,她就急忙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她慌忙地将房卡插入门锁几下,门都不肯开。
“用反了。”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里的顾岩峰说。
丁小北的手一顿,只觉得无地自容,自己要不要每次都丢人?
她窘迫地对他笑笑,拔出房卡,调换了方向,再次插入,终于成功的打开了门。这时,隔壁的门也嘭的关了起来。
她关了门,靠在门板上,把手按在心口处,过快的心跳速度让她慌乱不已。曾压下的情愫,再次翻涌而起,来势似乎比上一次还要猛……
考虑到今天时间已晚,再加上顾岩峰的忽然出现,丁小北最后窝在房中吃了凉掉的烤红薯,就开始上网看阮俊杰传给她的资料。
可以说,阮俊杰的意见都是一针见血,很有独到之处。这是丁小北所没有想到的,甚至在整个策划部的员工眼中,阮俊杰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富二代。
两人的理念不谋而合,这让丁小北欣喜不已。她调出黄酒的备案,根据阮俊杰的提示一点一点地推进进程。
有了感觉,时间过得就特别的快。她一口气,居然把备案给收了尾。
松开手中握了几个小时的鼠标,她举高手臂,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她投入得居然不知道天已经黑了。
摸摸有些不舒服的胃,她随手将笔记本一合,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准备出去觅食吃。途径顾岩峰的房间时,她微顿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应该没事找事。
她走楼梯漫步下到宾馆二楼的餐厅,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人并不多。她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点了碗面和一碟小菜。还不见服务员给她端过来,就见对面包厢的门开了,顾岩峰脚步虚浮的从里边走了出来。透过门缝,她似乎还隐约看到了崔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