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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耿弇引兵诱张步,临淄城外破齐军(上)

张步大兵压境,临淄城中非但没有如传言一般紧张,反倒一片请战之声。

汉军众将听闻张步主动出战,一时群情激昂。若非前些时日建威大将军严令不得袭掠北海,只怕此时汉军早已开至剧城门外了。张步如此不知死活,也忒小瞧了汉军诸将。陈俊、刘歆、王丰众将皆来请战,欲迎头痛击,力挫齐兵嚣张气焰。

耿弇却不这般去想。汉军征讨青州已有半年之久,虽连破敌兵,可时至今日,张步仍有二十万大军,足见青州之盛。若张步收其众坚守城池,以汉军现有兵力只怕绝难攻破北海,而汉军又受补给所限,旷日持久必败无疑。故而此次张步出境来袭,非是耿弇对剧城力不从心,而是故意示弱于敌,诱得张步倾尽全力来攻临淄,以使张步出境征战再无坚城可依,也好在齐国一举歼灭张步大军。虽说张步大举入侵,临淄压力不小,势必又陷一场恶仗之中,可总比远攻北海,与张步争夺一城一池要好上许多。只要齐兵实力大损,则青州余郡唾手可得,而将士们也便无需费力于抢夺城池之中而伤亡惨重了。只是重异先锋大军已入齐境,若汉军毫无应对,未免也太过异常,若是张步疑虑之中想通此关节,只怕这诱兵之计绝难得手,故而需得一军以击敌寇,好消除张步疑惑,诱其大举侵入临淄。然此战只可败不可胜,否则重异惨败、齐兵受挫,惊动了张步,早早领兵尽数退回剧城,则月余苦苦等候可就白白浪费时日了。只是纵观营中众将皆是斗志昂扬,反倒让耿弇有些为难了。诱兵之计又不好明言相告以防走漏风声,还是自己亲往迎战,才好得成此计。

临淄分为东、西两城,东城大而西城小,耿弇密调陈俊将突骑四千、精锐步卒三万,于夜潜入小城屯驻,偃旗息鼓、陈兵于内,无将令不得擅自出城,更不得肆意窥探城外,违令者立斩不赦。又命刘歆于大城东立下坚营一座,调精兵四万、突骑两千、降卒精壮两万入驻其中。留护军荀梁领老弱守备大城,多张旗帜,以惑齐兵。

临淄城防安排已定,各部兵马奉调入驻防区,这时斥候来报,张步大军距城不过百里,其先锋重异更是半日行程便可至临淄城外。耿弇当即领偏将王丰统突骑两千、老弱步卒五千,先出淄水北上,留足渡河舟楫后,迎击重异。

齐兵忽遇汉军,一时有些躁动。虽说齐王一番言语点燃重异众将战意,可士卒半年中久闻汉军之盛、耿弇之威,早已胆战心惊,尤其是大将军费邑丧命耿弇之手,更是让大军士气一落千丈。消沉的士气又岂是一时半会儿之中便能恢复的?瞧见前方便是耿弇帅旗,齐兵交头接耳、慌乱不已,紧张地结起兵阵,以待将令。

重异冷静观瞧汉军,虽也为耿弇亲来迎战有些意外,可看到汉军兵不过万、士卒松散之状后,心中万分诧异。先前入太山进讨陈俊,汉军精猛之状历历在目,这才过去数月,汉军却变作如此一番模样,实令重异难以置信。稍稍定了一下心绪,重异命前队兵马压上前去,一探汉军虚实。

王丰陪在耿弇身侧,早已有些按耐不住。列于前阵的五千步卒多有老弱,战力参差不齐,更有许多尚未划拨各营的降卒,平日多是支应去做一些粗役,此刻草草集结一处,临时编凑为一军,未经整备训练就要用他们打仗,只怕指望不上多少。王丰虽不明白主帅此番何故领这样一群乌合之众迎击张步先锋大军,可上谷突骑素来骁勇无比,何曾有过惧战之时。更何况连番大捷之后,兵马士气何等雄壮,此时虽不过两千突骑,可面对重异两万精兵浑无惧意,杀气腾腾便欲冲锋陷阵。

然而让王丰感到意外的是,敌军前阵都已摸至眼前,耿弇却仍静静观望无动于衷,只是命前部小心戒备,而无丝毫将令传于突骑。看着前面吓得面色惨白慌乱迎敌的步卒,王丰有些着急了。上谷突骑射术天下无双,若在以往征战之时,敌兵尚未靠到眼前,一番齐射之后,早已被射乱了阵型,再放马纵横,敌军全无抗衡之力。今日耿弇任由敌军近身,不知究竟其意如何?

就在王丰心中唐突之际,敌军已与前部交上了手。想也不用多想,还未坚持一刻功夫,前部兵马已然乱成一团。汉军老兵倒有心拼上一拼,却如何是年轻力壮的齐兵对手?再被诸部降卒所乱,已然溃败无疑。齐兵久闻汉军骁勇,此刻却如此不堪一击,一时血气上涌,兴高采烈掩杀过来。

王丰当真急了,正欲向耿弇请命,领突骑猛攻齐兵侧翼,以扭转战局。谁知耿弇忽传将令,命全军即刻后撤,退回淄水。王丰还想再争辩几句,可耿弇早已下了死命,拖延不退抗命不从者立斩不赦。两千骑士闻此将令,虽也存有疑虑,却都奉命后撤,王丰也只得罢了请战之念一同退去。好在先前主帅已留好退路,两千突骑有惊无险尽数得还,只是步卒惨遭齐兵追杀,能逃过淄水的已不足半数,不少降卒见势不妙,更是临阵反叛,重新逃归重异麾下。

初战告捷,重异竟有些难以置信。前番惨败太山,以至于重异声名扫地,今日竟能首破耿弇,重树声威,重异欣喜若狂,快马加鞭将捷报告知齐王。汉军此时如此不堪一击,重异责令全军尽数追杀扩大战果,一路收降兵马,搭建浮桥抢渡淄水。直到兵临城下,汉兵都未敢再有一兵一卒前来阻挠。

重异探知耿弇兵败后未入临淄,反倒退入小城,又瞧临淄城外汉军坚营,深知自己兵马有限,也未敢托大强攻敌营,于城东立下大营,只等齐王大军赶来。

张步听闻重异战报,心中得意起来。汉军果如自己所料,早已疲敝不堪。耿弇领军试探,反倒损兵折将,足见汉军已是强弩之末。看来今日主动出击,攻往临淄征讨汉军,确为一条良谋。以耿弇之能,若容其休养月余,汉军精神复振,青州必然危殆!还当趁此刻汉军疲软之际,一举攻破临淄,歼灭其众,方好重新统御青州。如今汉帝大军被董宪牵制于徐州,听闻刘秀为平定庞萌反叛,于河北急调各部兵马,如此以来,冀州必然空虚,若能攻破耿弇,乘势一举杀入冀州,中原局势又将改写。张步乐滋滋地盘算着下步军略,将重异战报夸大其词,传告全军。言淄水一战,斩首八千,降敌两万,耿弇狼狈逃窜,险为重异生擒。齐兵知道打了胜仗,再无先前疑虑怯战之意,在张步统领之下,浩浩荡荡来到临淄城外。

重异大营早已建成,张步开入营中稍加休整,听罢重异所奏汉军分布,张步又亲出营外,细细观瞧汉军阵势,深思熟虑一番。汉军如此分配兵力,意在大城、小城、汉营间成三足鼎立之势,汉营中聚集六万余众,显而易见是汉军主力所在,又舍城池不守,出城立营,乃是背城一战有进无退之意。看来耿弇也知汉军颓败之状,面对自己大军来讨,束手无策之中只能用此法激励士卒奋战,单就这股置之死地的气势来看,就已让张步有些头疼了。然而再瞧瞧大城上那些紧张的守兵,张步又嘿嘿一笑,莫看城头旌旗招展,看似人多势众,可凭着多年征战经历,张步一眼便瞧出大城乃是虚张声势,就凭这些老弱兵马,驰援汉营未免有些儿戏。倒是这小城确让张步有些不敢轻视。

据重异所报,耿弇就在小城之中。莫看城头稀稀疏疏的守城兵马,然而需知自淄水败归的突骑可是随耿弇一同退回了小城。一旦齐兵苦陷攻杀中后,耿弇引突骑来救,以汉骑之猛,麻烦必然不小,还当真不可不防。

张步回营反复斟酌一番。攻大、小两城都非明智之举,毕竟汉营兵马众多,决不可能冷眼瞧着齐兵放手攻城。可若张步从军中分去大半兵马防备汉营,再以余众强攻两城,虽然大城兵弱、小城兵少,然以耿弇之能,只怕也绝难尽速破城,一旦汉营出兵相攻,必然令齐军首尾难顾。唯有以硬碰硬,先破汉营守军,方是得胜关键。虽说汉营中这股破釜沉舟的气势着实令人望而生畏,可张步兵马乃是汉军数倍之多,也不怕汉军这最后的垂死挣扎。张步遂命张蓝领精兵一万,切断小城与汉营关联,以防耿弇在关键时刻出城来救,自己则统大军专心攻伐汉营。张蓝先前因在西安败得甚是窝囊,一口怨气久久难以平复。齐国之战,非是张蓝技不如人,实在是齐国本就危如累卵,这才被耿弇占了先机,张蓝早就憋着劲儿要在战场上大败耿弇一雪前耻,这点心思自然被张步瞧在眼里,故而将阻截耿弇重任交由张蓝,以他这股劲头,必然死命阻挡耿弇,其兵又是耿弇五倍之多,任耿弇如何骁勇、突骑如何犀利,也绝难冲破张蓝防线。

稍定策略,张步又想了想出战之前曾约请苏茂北上助战,可苏茂至今还未赶到齐国,张步稍稍有些迟疑。若是苏茂已在临淄必然多了不少胜算,可此刻汉军萎靡不振,而齐兵士气正盛,又岂能懈怠?张步实在等不及苏茂那万余兵马,趁着耿弇初败军心不稳,第二天一早,便使张蓝列阵备战,遣重异、费敢领军三万先行攻伐汉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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