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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初登帝位贤才聚,进围洛阳试刀锋

建武元年七月,一望无际的河内平原绿意盎然。虽已入夏,正是一年中燥热时节,可原野中仍不乏操持农务之人。早晨的阳光已有些灼人,百姓虽累得汗流浃背,却依然干得兴致勃勃。

自去年萧王刘秀平定王朗叛乱后,又逐次剿灭游走寇略河北郡县的诸部贼兵。一时间,河北战乱稍定,百姓暂无倒悬之苦,荒芜许久的田地也渐渐开始有人耕作起来,至少再也无需为战火所扰而颗粒无收了。河内郡守大人又善理政,多有鼓励耕织修渠通水之举,使得百姓耕作愈发便利。

前不久,萧王命从天授的预言沸沸扬扬传遍了河北之地,百姓士族无不对这位心系苍生功震九州的贤王充满了期许,直到萧王登基于高邑,大赦天下,又有旨意传遍幽、冀,鼓励垦荒自足,一时北至边塞,南到河内,百姓自发劳作,萧条数年的广袤土地终于再现生机。

这时,天地之间,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行于官道上,军纪严明、衣甲鲜亮,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兵马,行了一个多时辰仍久久不见其尾。沿途百姓初时还心存戒惧四处藏匿,后见军队于民秋毫无犯,渐渐有人壮着胆子上前细瞧。

只见走过数队步卒轻骑之后,有仪仗车马在大军护持之下徐徐走来,虽看起来有些精简节制,还是有见过世面之人瞧出端倪。那金瓜斧钺、麾节旌旗无不显示着所拥之人显赫的身份。待依仗走过,一辆六骖车驾在虎贲护卫之下庄严驶来。有人惊呼:“此乃天子车驾!”慌乱中跪倒便拜。众人方才醒悟,成片跪倒路侧高呼万岁。

车中所乘正是刚刚登基回军河内的光武皇帝刘秀。自听从众将之言即天子位之后,天下为之一振,经月余细细斟酌考究,对众将依功封拜。以刘秀之意,三公的任命关系国家命脉,不可丝毫马虎,决不能似先前几个伪朝那般,随皇帝喜好妄自封拜。大司马之职至关重要,不仅需德高望重,更需战功卓著方可胜任。彊华所献赤伏符谶言所记,平狄将军孙咸可行此职,然此将虽略有战功,却远不及他人,实难服众心,稳妥起见,遂诏诸将公推,乃属意吴汉、景丹二人。吴汉起渔阳、平北乱,破邯郸、收北兵,灭铜马、逐青犊,杀谢躬、扫尤来,功绩斐然,可谓实至名归。景丹虽稍有不及,可出于上谷,德高望重,乃耿况至信。耿氏一门功绩自不必多说,若非耿况镇守上谷而少有随军征伐,这大司马一职非耿况莫属,其子耿弇年纪尚青,实难服众心,故暂不予考虑,若再薄待景丹,即便耿况不以为意,可置上谷兵马脸面于何地?遂命查阅经典,依旧制,大司马与骠骑大将军相兼也,遂定吴汉为大司马,景丹为骠骑大将军,以示公允。而大司徒一职,刘秀早已心有所属。邓禹虽然年纪不大,可谋定千里举荐贤才无出其右,就看现今军中,有多少人是受邓禹所举而得刘秀重用?贾复、陈俊、杜茂由邓禹推荐,勇冠三军;吴汉受邓禹推荐,独刺苗曾,尽收北兵,又除谢躬之患;寇恂受邓禹推荐,恪守河内,使大军无后顾之忧。这大司徒一职邓禹当之无愧。只是对大司空刘秀又有些为难了。冯异之功不弱于邓禹,岂能薄待?本来以彊华谶言所载,大司马、大司空都有应数,自己以赤伏符为登基正名,可这大司马自己已不从卜算,若大司空仍不用谶言,岂不是自相矛盾受天下猜疑?冯异知悉刘秀所困之后,悄然入拜,劝刘秀从符命之言,以使天下信服。“王梁主卫作玄武”,玄武水神徙于野王县,主水土之事,同于司空之职,野王令王梁功绩虽逊于诸将,可符命有言那便莫要再行更改,待时局稍定,再以能者替之便是,至于冯异自己,坚辞刘秀所命,只愿生平之志可随萧王得以践行,高官厚禄视若浮云,还请萧王勿以为念。刘秀感动不已,乃从冯异之言。

这般一来,刘秀朝廷百官有了初步雏形,拜吴汉为大司马封舞阳侯;邓禹为大司徒封酂侯(与萧何同一侯位),因其不在朝中,乃遣使者持节赴河东并授邓禹奉车都尉印绶①,以示荣耀;拜王梁为大司空封武强侯;拜景丹为骠骑大将军;拜邳彤太常,封灵寿侯,行大司空事②;拜耿纯前将军,封高阳侯;拜朱佑建义大将军;拜耿弇建威大将军;拜岑彭廷尉,封归德侯,行大将军事;拜贾复执金吾,封冠军侯;拜盖延虎牙将军;拜坚谭扬化将军,封(氵隐)强侯;拜马武、臧宫、傅俊为侍中,马成护军都尉。另加铫期安成侯,杜茂乐乡侯,任光阿陵侯,邓晨房子侯,其余功将官职仍如前所拜。

百官封罢,初建的朝廷渐渐走向正轨,不少当世大儒、天下名士,皆弃更始所封官职,或受光武征辟或毛遂自荐,投效河北朝廷,尤其以伏湛、卓茂两人最为引人注目。当年游学长安时,刘秀数听伏湛讲诗太学,受益匪浅,那时只能远远挤于堂外遥听其言,今日竟能征其入朝,共治天下,刘秀欣喜之情形于颜表。而卓茂德行名冠天下,以儒术举为莽朝侍郎,给事黄门,迁密县县令,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平帝时天下大蝗,河南二十余县皆被其灾,独不入密县境内,及更始立,以为侍中祭酒,更始政乱乃乞骸骨归乡,得光武征辟立即前往拜见。伏湛、卓茂从召,预示着天下士大夫对刘秀的认可,刘秀又怎会薄待,拜伏湛为尚书,使典定旧制,又因邓禹出征关中,虽受大司徒之职却难在朝中行大司徒之权,遂加拜伏湛为司徒司直,行大司徒事。另拜卓茂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两千户,赐几杖、车马、衣一袭,絮五百斤,又以其长子卓戎为太中大夫,次子卓崇为中郎,给事黄门。对两人封赏不可谓不厚,有他们为楷模,河北朝廷吸纳收拢天下贤才树下了大旗。

一路行来,有伏湛、卓茂相伴,谈古论今研习经儒,当真其乐无穷,不知不觉中竟已至河内。听闻百姓叩拜,刘秀站起身来立于车头,向百姓致谢。郡守寇恂早已接到圣上巡幸怀县旨意,修整宫室以迎天子。虽然圣上明言一切从简勿要扰民,可寇恂领众官出境迎候之时,百姓知悉,争相出城迎驾,风风光光把皇帝接入怀县行宫。

刘秀大位已定,然天下纷乱,军政繁杂,刘秀稍作休憩,便不顾一路疲乏,抓紧时间谋划起军务来。

现今赤眉为祸关中,长安危在旦夕,虽有邓禹攻占河东,可长安对刘秀来说还是鞭长莫及。当初南入河内剿灭青犊之时,刘秀有意袭取洛阳,只是苦于河北未平,不敢南下争锋,如今诸贼荡灭,后顾之忧已解,而朱鮪先败于赤眉再败于冯异、寇恂,洛阳兵马疲敝人人自危,正是南取洛阳以为帝本的绝佳良机。可一想东方之事,刘秀便又不敢轻易南征了。

齐地张步、东海董宪,趁着赤眉西侵之机,抢占青州、徐州,相与连接实力雄厚。而梁王刘永久无战乱故而发展迅猛不容忽视,又有其先祖名望,对河南影响颇大,更与张步、董宪暧昧不清,若待自己征伐洛阳之时,三人于自己背后暗下黑手,当真要让刘秀再陷险境了。更何况洛阳乃天下东都,城高池深,即便朱鮪兵弱,想必也绝不会轻易破城,旷日持久,还要谨防东方生变。而河内郡以北有更始大将军尚书仆射鲍永独霸并州,刘秀遣谏议大夫储大伯往并州征辟鲍永,不但未能应从,反而收系下狱,如此敌视,刘秀也深感不安。深思许久,乃拜耿弇为帅,与景丹、陈俊领兵五千,东击敖仓厌新贼,占据五杜津以备荥阳以东,又遣宗正刘延领兵五千北入天井关,助王梁共御并州。待两军各至所在,刘秀才稍稍放下心来,以大司马吴汉为帅,领建义大将军朱佑、廷尉岑彭、执金吾贾复、扬化将军坚谭等十一将先渡河南,进围洛阳。

出征之际,河内太守寇恂数固请从征伐,光武只是以河内任重而不允。原来自寇恂牧守河内后,数有王命传于河内,对寇恂嘘寒问暖褒奖有加。寇恂对光武皇帝赏赐倒也不是十分动心,自己能另辟蹊径,使圣上无后顾之忧,终可在军之中独树一帜,而不必在吴汉、景丹、耿弇这些幽州名将光辉之下默默无闻了。就当寇恂将河内治理得俨然成了乱世中的一片桃源时,其同门生董崇谏道:“昔年高祖征战关东,留萧何牧守关中。萧丞相素有贤名,亦将三辅治理得安然富足,高祖数遣使节对萧丞相褒勉有加,丞相不解其意,问于门人,对曰:‘圣上东征于外,丞相留于关内,虽说政令得体,国富民安,然愈是如此,圣上愈发戒惧。丞相声名远播,为官民敬服,而天子军马远在山东,对关中实难顾及,若丞相心怀反意,圣上岂非自陷绝境?’萧丞相乃言:‘本相与圣上同起沛国,生死相扶,必不如此相疑!’门人对曰:‘人心难测,帝王之心愈难揣度,需知同生死易共富贵难,此乃世之常情。’萧丞相问其计,谏言送兄子宗族百人往前线从军,为圣上分忧,亦是向圣上袒露忠心以去圣上疑虑。萧丞相从其言,高祖果未再遣使慰藉。今日郡守大人与萧丞相何其相似?若仍不知变通,必为圣上所猜忌,终难免其祸!”寇恂遂从董崇之言,向光武请战。刘秀自然知晓寇恂心中所想,淡然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寇恂未免太过谨小慎微,遂驳回寇恂从征之请,仍留其于河内驻守。寇恂乃遣兄子寇张、外甥谷崇将突骑,请为光武先锋。刘秀也便不再推辞寇恂一番心意,皆以为偏将军,留于中军伴驾。

此次征伐非同往日,乃登基之后初次用兵,刘秀甚为在意,待吴汉大军南渡数日之后,刘秀依汉制大祭社稷,又祠高祖、太宗、世宗于怀县行宫,以求先祖庇佑,早日凯旋。

八月,刘秀领大军进幸河阳,御驾亲征。

①奉车都尉:汉武帝元鼎二年置,秩比二千石,掌御乘舆车。因为可以常伴皇帝车驾,故而是一种荣耀。邓禹此时远在关中,不可能真的陪在刘秀身边,任此官职显示邓禹的特殊地位。

②刘秀虽因谶言拜王梁为大司空,可实际上由邳彤行使大司空职务,虽然是因为王梁镇守天井关不在皇帝身边,可也是考虑到王梁才德尚不足任此要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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