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潜伏在汽车的必经之路上,他们最有利的武器是手雷,何大夫的手心里冒了汗,对方用的押送车可能是大卡车,也有可能是小汽车,十里洋场出去的车辆不少,哪一辆才是?更要命的是,假如真是在火车站,怎么办?
何大夫的紧张模样看在车夫眼中,他安慰道:“既然已经决定冒险,我们和你一起承担责任。”
“就是,要是真失手了,我们五个人和你一起担。”
其余兄弟齐声附和道,何大夫心中感动,心中不断地祈祷,老天爷,一定是走汽车,一定是走汽车!
何大夫的身子靠在那条水渠里,虽然身子疲累,可是他的神经依然紧绷,远处的车灯闪烁,身边的车夫兴奋地说道:“何大夫,你看,这两辆车子挨得很近,车灯时不时地闪着,好像在互相通信号,看来,我们好像赌对了。”
“就是它了。”何大夫说道:“兄弟们,准备动手。”
车辆近了,何大夫手起枪响,首先击中后面一辆车子的轮胎,车子瞬间失去了控制,斜刺出去,前面的车子听到枪声,立刻踩下油门,见此情景,何大夫更加认定这车有鬼,身边的兄弟已经击中前面车辆的轮胎,六人分作两股,分别冲向两辆车辆,里面的人有被撞得晕过去的,还有清醒的,立刻冲下来,何大夫脑子里闪过谢一的声音——“明天,我等你。”
何大夫迎着对方的子弹冲过去,手里的枪连接响起来……
谢一在家中坐立不安,已经半夜了,她仍坐在院子里,她不时地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总觉得今天月亮的颜色不对,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天怎么还不亮呢?她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之慢。
“大姐,怎么还不睡?”谢七拿着一件外套披在谢一的背上:“半夜了,凉。”
“你不也是一样嘛。”谢一苦笑道:“又做噩梦了?”
“无非就是坠下悬崖的一刻,也没有更多的内容。”谢七说道:“睡不着,索性起来走一走,就看到大姐在叹气。”
“乱讲,我怎么会叹气。”谢一仍然嘴硬:“七妹,你说现在的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以前八国联军的时候不是过去了么,现在为什么内部分裂不说,还有外敌,东瀛人居然也打华夏人的主意,我们走一条什么路才好?”
“大姐,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洪门这条船上吗?洪门青帮联手,东瀛人也要退让三步,更是当局拉拢的对象。”谢七说道:“大姐何必多想,人生短短几十年,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这番老生常谈让谢一心惊:“七妹,你的心态简直像个老太太。”
“可能吧,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谢七的话锋突然一转:“大姐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大门方向,是在等人吗?”
谢一心惊:“你这丫头真是眼尖。”
“大姐看来不太方便,我先回去睡了。”谢七说道:“大姐是在等何大夫吧?何大夫从来没这么晚过,难道是去看夜诊?”
谢七仍不知道内情,但她知道大姐与何大夫对彼此的情意,她坏笑着进房,谢一的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出来,她立刻抬头,让眼泪退回去,谢七的外套还在她身上,他的身子暖和了不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谢一,谢一……”
谢一在梦里打了一个寒蝉,突然惊醒,看到眼前的何大夫,整个人都呆住了,何大夫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我回来了,天还没有亮,很顺利,而且,我不用走了。”
何大夫拉着谢一去自己的房间,他身上有伤,已经经过处理,谢一扑到他的怀中:“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这次是命悬一线。”何大夫说道:“杨砚卿说我不能往东北方向去,应忌东北,果然让他说中了,东北方向是火车站,我们刚刚知道,那边早就布好了陷阱,只等着我们过去,把我们一网打尽,至于另外一条路,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地,这群人故意放消息引我们去火车站,一切都是声东击西,谢一,杨砚卿那家伙不简单,真的不简单,我能捡回这条命,全靠他一语提醒。”
劫后余生,而且顺利救回了同伴,何大夫有些语无伦次,谢一轻抚他的后背:“事情顺利就好,你回来就好。”
“杨砚卿,我会找机会会会他。”何大夫的伤口痛起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谢一,我会继续在洪门呆下去,我的事情……”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暴露,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绝不会暴露。”谢一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告诉我真相,就等于把你的命交到我手上,我都明白。”
何大夫对谢一说道:“等我收拾一下,我想去见一下这位杨老板,一来谢谢他,二来,我希望他可以加入我们的阵营。”
“这是不是太大胆了?”谢七摇头道:“荣丰戏院是十里洋场规模最大的戏院,杨老板并不缺钱,现阶段唯一让他牵挂的就是父亲的下落和爷爷的遗命,他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民族命运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权当多谢他指点迷律。”何大夫并不死心:“我去准备一下。”
外面已经破晓,天色微明,杨砚卿此时正朝戏院走去,身边的齐石面色阴沉:“大哥,身后的几个家伙跟了我们很久了,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不要回头,继续朝戏院走。”杨砚卿说道:“暂时不让他们发现已暴露。”
去到戏院,杨砚卿轻轻地拨开窗帘,那几个家伙正假装在对面买香烟,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杨砚卿也是疑惑不解,最近的事情都算顺利,并没有惹麻烦,盯住自己的会是什么人?
电话响起,是孔令铮,电话里他的声音十分兴奋:“姓杨的,我现在已经在云城。”
“动作这么快,看来这次是要直接对魏士杰开刀?”杨砚卿摇头道:“不对,你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军火库没有找到,地下通道如何贯通全城也不知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云城的水利工程改造。”孔令铮说道:“我可是带了一群专家过来的,魏士杰明知道我要干什么,现在还在死忍,借着这次工程改造,我会趁机摸清楚地下通道的布局和军火库的所在,争取拿住他,《气运录》到手就指日可待了。”
“你要是逼急了他,他会对你动手。”杨砚卿冷冷地说道:“保住你的性命要紧。”
电话那头一时哑然,不知道过了多久,孔令铮才说道:“多谢关心。”
挂掉电话,杨砚卿就听到了敲门声,经理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板,有位何先生来见你。”
“何先生?”杨砚卿说道:“我并不认识何先生。”
“是我,杨老板。”何大夫大声说道:“我是洪门的何大夫。”
齐石倍感惊讶,杨砚卿却是一幅他果然来了的表情,何大夫进来后,首先对杨砚卿鞠了一躬:“多谢杨老板救命之恩。”
“我没有做什么。”杨砚卿说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何大夫是现在是想来告诉我详情吗?”
“昨天我没有去东北方。”何大夫说道:“逃过一劫,而且达成了愿望,应忌东北,杨老板一语成真,佩服,佩服。”
“何大夫有话就直说吧。”杨砚卿笑着说道:“有一点在下要申明,我只说何大夫忌东北,却没有说何时忌,为何忌,之所以应验,是何大夫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应该感谢的是自己,而不是我,这个功劳杨某不敢受。”
“那能否请杨老板替在下看一下手相。”何大夫说道:“我听说有男左女右之说。”
他就伸出自己的左手,杨砚卿笑着说道:“有话就直说吧。”
“杨老板,我们并非第一次见面,早在上一次,我就曾在一处宅院里听到过两位的说话声。”何大夫说道:“两位善心,曾经救过一个被追捕的人,并且将其送到了他指定的地方,当时,我就在里屋。”
齐石瞪大了眼睛,看着杨砚卿说道:“大哥,他,他,他……”
杨砚卿倒还淡定,只是笑着说道:“没错,不久前的确有过这么一个小插曲。”
“那人是我的同志。”何大夫提到这两个字,便看到杨老板一脸了然的模样,便知道杨砚卿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我会告诉你,是表示我的诚意,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合作。”
“到时候再看。”杨砚卿说道:“没有人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
杨砚卿没有一口拒绝,让何大夫十分兴奋,一番交谈之后,杨砚卿送何大夫下楼,一直送到门口,见何大夫坐上黄包车走了,正要转身上楼,突然听到齐石的声音:“大哥,小心!”
杨砚卿瞅见了地上的影子,身后好几个人扑了过来,有人架住了自己的双手,杨砚卿无法挣脱,低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此时仍早,街上的行人不多,但有人已经看到了,便大声叫起来:“绑人了,绑人了,快来人呀!”
齐石直接从二楼跃下,跌在地上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追了上去,杨砚卿被塞进车里,车子已经驶远,齐石疯狂地奔跑起来:“大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