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这才看到是她,望了她良久,忽然笑起来,“你是慢小姐吗?”
沈云慢就皱皱眉,“我是。您是?”
“我是栗叔啊。”那男人道。
沈云慢看着她良久,半晌,方恍然大悟,惊道,“栗叔。您是栗叔。栗叔您这两年都去哪里了呀?”
这位栗叔见她终于认出了自己,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两年是到处跑,去了香港,又去了南洋,还去了法国……”
沈云慢就笑了起来,“呀,栗叔看来现在是在做大生意了。”
边就叫江妈开了门,却还是江妈眼尖,一眼便认出来,“原来是栗先生呀。”
这栗叔笑着点点头,行了进来,左右打量之下,突然道,“你们家里,这两年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找了好久,上次去沈公馆也没人,一打听说是你们已经搬走了。后来多番打听,才找到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啊。”沈云慢喃喃道,就将这栗叔领进屋,指着墙上的一屋子老少的遗相道,“都已经过世了。”
“什么?”这栗叔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爸爸妈妈有一次下江南采买,船翻了。”沈云慢顿了一顿,只觉眼睛涩涩的疼,“后来银行来收房子,说是爸爸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借了五十万。所以后来,房子也没了,我们搬了几次家,最后就搬到这里来了……”
她说罢,又轻轻笑了一笑,“不过眼下也好一点了……”又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曾好到哪里去,又没了下文。端过江妈泡来的茶,招呼道,“栗叔喝茶……”
她的“茶”子未及说出口,竟见那栗叔已经冲到父亲的遗相前,扑在墙上,竟是恸哭出声,“志远兄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沈云慢大惊,忙将手中的茶往桌上一放,冲将上来,急道,“栗叔,您,您说什么呀?”
这位栗叔已是哭得不能自已,良久,方冷静了几分,一把抓住沈云慢的手,沙哑着声音,“世侄女,我对不起你呀,我对不起沈家,对不起呀……”
“栗叔。”沈云慢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倒是说呀。”
“当时,当时,你爸爸将沈公馆抵押给银行,是因为我的缘故呀。他,他是为了救我呀……”
“什么?”沈云慢身子一顿,如遭雷击。听到这栗叔缓缓道,“那时候,我做生意亏了本,又借了高利贷,高利贷的没良心呀,日日逼我还债。我不得已,只好来找你父亲。当时你父亲手上也并不十分宽裕,他为了救我,就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借了五十万给我还债。我那时候,只想着能活命,哪里还想着你父亲的艰难。”
“后来还了债,来谢你父亲的时候,才知道他竟然已没多少钱采买粮食。你们酿酒的,怎么能没有粮食,当时适逢江南大丰收,我就推介他下江南。想来江南的粮食总要便宜过银城。等你父亲一走,我也就去了香港。谁知道,谁知道……”
他说及此,又是泣不成声,捂面咽唔起来,“谁知道那一别,竟然是永别啊,致远兄……”
沈云慢听闻他言,眼泪亦缓缓流了出来,喃喃道,“当年我还奇怪,爸爸好端端的,怎么会把沈公馆抵押给银行,又还跑那么远去江南买粮食,竟然是……”
栗叔缓缓站了起来,又行至墙上的遗像前,竟是跪了下来,咚咚磕了三个头,已是哭得直不起身,可见心中之懊恼与痛见。
沈云慢大惊之下,只得将他扶起来,“栗叔,人死不能复生。已然是这样了,算了罢……”
栗叔这才起了身,一点点打量她,沈云慢这才见这栗叔,不过两年未见,竟已是鬓有华发,只见他一双眼里满是泪光,喃喃道,“世侄女,这些年,你又是如何过来的呀?”
沈云慢就这两年所经之事,一点点说来,却是刻意回避了瞿南乔一事。言罢,只听栗叔缓缓道,“叫你受苦了,叫你受了委屈。”顿时捶胸顿足,“都是我的错呀。往后你和云汀有事,尽管来找栗叔。栗叔如今赚了一点钱,在香港、南洋、法国,都置了一点产业……”
边说边就从包里掏出一叠美金来,“这些钱,你且先拿着家用。”边又翻出一张支票,递到她面前,“这是六十万。其中的五十万,算是还你父亲的本钱,另有十万,当是你父亲这两年的投资所得……”
沈云慢都已经惊呆了,一双含泪的眼呆愣愣看着这位栗叔,吞吞吐吐道,“栗,栗叔……”
“世侄女……”栗叔道,“你是嫌少吗?那也是,那也是……”言罢竟是又掉起了泪,“这点点钱,何以报答你父亲对我的恩情。当年要不是他,我一家老小,只怕都要叫放高利贷的乱刀砍死。而且,我竟还害得你父母双亡……”
沈云慢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捧着那张支票,整个人抖个不停,到后来,已是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栗叔,您怎么不早说呀。您怎么不早点回来呀。您要是再迟几日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呀栗叔。您这次可是帮我的大忙了呀,栗叔……”
如此一来,解决了钱之一事,竟是心里安稳了约有七八分。不料父亲虽是离世,竟是另还为她留下一笔这样莫大的财富,只叫她心生感动。
待将这次事情的来笼去脉向栗叔说清楚,这栗叔竟是勃然大怒,“又是那个叫“高义”的公司是不是?这个龟孙,多年前骗了我,今天竟然又骗到你的身上。他还敢叫高义,莫污了这两个字。世侄女,这个事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可就是为了向这龟孙子报仇来的。”
沈云慢吃惊不已,急道,“栗叔,您是想干什么?莫不是想杀了他?”
“我自有我的主张。”栗叔道,“这事你就别掺和了。如果他要钱,你就先给他。且先稳住他。我搜他干的那些破事可是有好几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