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慢一回头,竟然又是瞿南乔,带着几个人,拨开人群就行了进来,站到沈云慢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沈云慢见他举止极是亲切,就皱了皱眉,往旁一移,指着余苋道,“给我派人跟着这个人,不准叫他离开他家一步!”
瞿南乔倒是未曾想她指使自己做起事来竟是这样顺口,愣了一愣,就朝身后的生子道,“听到了吗?跟着余先生。”
生子就点了点头,问道,“是他去哪就跟到哪还是就在他家门口守着就是了啊?”
“守着家门口。”沈云慢道,“人家余先生要在家里花天酒地,你们跟着,岂不是打扰了他。”
生子就笑应了一声,“好咧。”
沈云慢冷脸白了他一眼,再不说话,领着江妈,又回到了车上,司机启动车子,往沈云汀学校而去。
待到了傍晚时分,江妈的饭菜上桌,玛丽亚亦收拾妥当,行至这边来一同吃晚饭。将将只扒了两口,玛丽亚那头的佣人便行了过来,轻声道,“瞿二爷又来了。”
玛丽亚就笑着看了一沈云慢一眼,“你问问沈小姐,看是叫不叫他进来。”
沈云慢就看了她一眼,“问我?问我的话那就叫他走。”
玛丽亚就朝佣人道,“听到了吗?请瞿二爷走。”
那佣人就行了出去,不过片刻,又行了过来,说道,“瞿二爷叫我转告沈小姐,说余先生那边,有他的人看着,请沈小姐放心。”
沈云慢埋头吃着饭,玛丽亚就问,“他人呢?”
“已经走了。”
“好,知道道了。你去吧。”
待佣人一走,她方看着她道,“刚刚说的余先生是哪个?”
“是余苋。”沈云慢道。
“他回来了?”
“回来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叫他赔我三十万。”
“他怎么说?”
“他说他要解释给我听。”
“然后呢?”
“我要去接云汀,没工夫听他解释,明天去他家里听。”
“三十万。”玛丽亚失笑道,“你不怕他跑了?”
“他跑不了。”
“你怎么知道。”
“以那个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玛丽亚就怔了一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良久,方笑道,“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不记得他了。”
沈云慢心中一动,这才知道自己几乎说漏了嘴,冷哼一声,“你少提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一看到他就不喜欢。”
“我喜欢南乔哥哥。”沈云汀突然道,“姐姐你知道吗?你上次出了车祸,你一醒来就说你不认识南乔哥哥了……”
沈云慢面上就冷了下来,“云汀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沈云汀道,“你明明是认识南乔哥哥的,你为什么说你不认识。”
沈云慢顿时便大怒,将手中的碗筷往桌上一拍,“以后不许你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听到没有!”
沈云汀见到她冷若寒霜,似被吓了一跳,眼中就含上了泪,嘴巴一扁,呜呜就哭了起来。玛丽亚见状,长叹一口气,忙过来哄她,一边埋怨沈云慢,“你干什么呀。好好的,你这么凶做什么?她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沈云慢就站了起来,往房中而去,一屁股坐在床上,听到传来玛丽亚安慰沈云汀的声音,“好了好了,云汀乖了,不哭不哭。你姐姐是记性不好,不记得你南乔哥哥了……”
“姐姐为什么不记得南乔哥哥了?”沈云汀抽泣着道。
“因为啊。”玛丽亚的声音蓦就大了,“因为你姐姐上次出了车祸,脑子叫车给撞坏了,后来又掉进水里,脑子进水了,不记得你南乔哥哥了。好不好?不哭不哭……”
原本在房里生闷气的沈云慢,乍一听了她的话,顿时就哭笑不得,一把又冲出来,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才脑子进水了呢……”
就又来抱沈云汀,朝她道歉,“好了好了,云汀,是姐姐不对。姐姐不该凶你。我们吃饭,吃饭好不好?”
沈云汀趴在她怀里,一双手将她脖子紧紧攀着,“姐姐是真的不记南乔哥哥了吗?”
“是。”沈云慢道,“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
沈云慢是第二日送完沈云汀去学校之后,才同江妈一道去的余公馆。彼时已近十点,艳阳高高照着,一到余公馆大门外,果然便见几人守在大门口,见到她来,俱都极是恭敬,叫了一声,“慢小姐。”
沈云慢就笑着朝他们点点头,“辛苦几位了。”从袋子里掏出几个银元,一人发了一个,“请呆会大家去买酒喝。”
几人受宠若惊,听生子说是这慢小姐失了记忆,难道竟是当真的?从前她见了这青竹帮的人,可是没有给过好脸色的,当即忙将那银元接在手里,笑着道,“多谢慢小姐,慢小姐请进。”
沈云慢点点头,“余先生在里面吧?”
“在的。”
“还有旁的人?”
“还有一位。”
沈云慢就道了谢,缓缓行了进去。却见偌大的前厅里,空无一人,她就皱皱眉,又进到花厅里去,便隐隐听到后头传来巨烈的争吵声。
她便就蹑手蹑脚的,寻着那声音而去,直到后头一个花房外头,方停了脚步,此时里头的声音已极是清晰,一个是余苋,另一个似乎便是当时买下她沈公馆的余老爷。
;明天就把这宅子给我卖了!”余老爷显然极是恼怒,“你瞧瞧你办的是什么事!这人都已经敢名目张到在家门口守着了,这还有什么王法可言。”
“你自己答应人家这宅子不能卖。”余苋道,“这宅子是她的命,你把这宅子卖了,不是要了她的命嘛。这事我做不出来。”
“你做不出来!;余老爷披头就在他头上拍了一耳光,“是你自己说你能搞得定她,叫我不要插手,还说什么那张方子一定能帮我弄过来。结果呢?方子呢?依我看,当时那方子肯定就在老太婆身上,你倒是好,白白把她给气死了,方子还是没有到手。”
“爸,我已经尽力了。而且这事,本来我们就不地道,这不是落井下石嘛。”
“不地道?你都敢在人家家里放蛇了,你还敢说我不地道!”
余老爷愠怒的声音传来,沈云慢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响,摇摇欲坠间,几乎站立不稳,想起那次在祖屋里惊险的瞬间,若不是瞿南乔急时出现,沈云汀眼下都不知还在不在人世。
当时瞿南乔与她,竟还以为是那位黄老爷干的好事。不料竟是他!竟然是他放的蛇!枉自己那么长久以来,还将他当做救命恩人!她咬着唇,强压着眼里的泪水,一把就扶住了江妈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继续听里面的人道,“这个事您就不要再说了吧,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说我都叫给蛇咬了。”
“那是你自己蠢,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
“爸......”余苋道。
余老爷一时就没了声息,良久,方又喃喃道,“是你自己说这次能有把握,可结果呢?那么多酒倒在码头上,当真是暴殄天物!我早就说那个方法行不通,行不通!她一个在风尘里打滚的女人,还筹不到二十万?真是功亏一溃,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强龙难斗地头蛇,你懂不懂。”
“您打个电话,叫些帮手来不就好了。”余苋道,“再说了,沈云慢我的为人我知道,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你了解她?你要是了解她,就不会一张方子弄了两年都没弄到手!”
沈云慢站在外头已是忍无可忍,行过去,猛的便将门推开来,花房里的两个人一惊,余老板已经怒喊,“怎么家里进了人,都没一个人通报?”
原本吊儿啷当插着手站在那里的余苋,此刻见沈云慢突然行进来,顿时就收了那纨绔模样,垂着头站着,沈云慢眼里含泪,直直看着他,一扬手,便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你说那天傍晚我家里的蛇是你放的?”
“我......”
“你说我奶奶是你故意气死的?”
“我......”
“余苋!”沈云慢的眼泪喷簿而出,拍的便又给了他一记耳光,“你好心思啊!两年了,我竟然都没有看穿你,原来从一开始,你们父子俩就在打我沈家方子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