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啪”的一声,这巴掌打得格外响亮,蒋含烟的脸偏过去,又恶狠狠的调过头来,望着她,眼里却浮起了泪来,沈云慢见她这模样,不由便冷笑一声,“你哭?你凭什么哭?你可以打我,我就不能打你?”
蒋含烟使力一挣,挣脱了她的手,呼吸急促,恨恨道,“今天的事,全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是!”沈云慢道,“怎么,你可以害我,就不允许我对你将计就计?含烟,我真是看错了你,我还把你当朋友呢。我可真是瞎了眼!你这么苦心积虑,可真是难为了你,你告诉我,就连当初我进九重天,你百般怂恿,是不是就是一心想让我身陷风尘,永世不能翻身,从此与瞿南乔决裂啊?!”
蒋含烟怔了一怔,恨恨瞪着她,咬牙切齿,“没错!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我就是故意的,我喜欢上南乔,我第一次见他,我就喜欢上了他,可是他眼里只有你。我怎么办?他即然那么看重你,我就要毁了你,我就是要让他看清楚,他喜欢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喜欢!”
“毁了我?”沈云慢心中便是一突,没来由打了一个寒颤,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可置信,“我什么地方让你这样恨我,你竟然要毁了我?”
蒋含烟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又不肯示弱,咬着牙道,“没错!就是这样,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小心着,你就等着吧!”
沈云慢看着她,十多年的好友,而今竟是这样陌生,这么多年的友谊,竟是抵不过一个男人的爱恋?她做了什么?要惹她这样嫉恨!
她不争气的眼泪也就跟着流了出来,蒋含烟却在她对面含笑,“我一定会得到南乔,一定!”
“你要得到他,你自己去啊,你在我跟前挣腾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和他没有可能,你还天天来纠缠我,你疯了么!”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样费尽心力,还要留你在身边,是为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云慢,你别怪我心狠,我爱这个人,我不仅仅想要得到他的人,我还想要得到他的心,可是就是因为你,只有他不爱你了,厌恶你了,他的那颗心不在你身上了,我才能将他那颗心拿过来。”
沈云慢只觉她是真疯了,冷笑着摇摇头,“你与其发这么多心思在我的身上,倒不如多花心思在他身上,自己不在他面前争取,偏偏来害我,真是可笑。”
她话音刚落,却只蒋含烟面上一狠,怒道,“用不着你来教我,你今天把我的笑话看尽,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你现在这样,笑着看你的笑话。”
“好啊。”沈云慢冷冷道,“我等着这一天呢。只是你最好在心里惦量好。我告诉你,蒋含烟,”她一步步朝她逼过来,“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赖到你头上,我就是死了,我也一定叫人把是你害死了我的消息告诉瞿南乔。我看到时候他是爱你,还是不爱你!”
“你……”
“还有,你现在跟我说这么多,也不怕叫瞿南乔和许姨听见了,越发的讨厌你!”
“哼。”蒋含烟道,“南乔受了伤,现在昏睡了,许阿姨因为太伤心,也在半个小时前被我哄着睡熟了,根本不会有人听到。”
“你说什么?”沈云慢面色就是一变,“你说瞿南乔怎么了?”
“南乔他被人伏击了。”蒋含烟道,“要不是为了去找你,他怎么会被人埋伏,怎么会受伤?所以,现在我说什么,他都听不到!”
“是吗?我听不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是瞿南乔是谁?
她脸色蓦的一变,转过头去,只见瞿南乔立在那里,一双眼里冷若冰霜,肩头白布之上,隐隐有暗红色显露,她心中一急,咬着嘴唇,轻声道,“南乔,你怎么起来了?”
“我要是不起来,还真不知道蒋小姐你心有沟壑,连我都算计进去了。”
“南乔,你听我解释。”蒋含烟急道,就想冲上去。他退后一步,几乎站力不稳,喝道,“你不要过来!”
沈云慢见他身体摇了一摇,只当他要摔倒,心中一慌,便欲朝他奔过去,将将抬步,蒋含烟却已经抬步就跨了过去,她方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忙又立在那里,原本担忧的神情,又被一股冷若冰霜的神态所替代。
“南乔……”蒋含烟急急冲上去,一把将她扶住了,眼泪缓缓了出来,说道,“今天的事,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么?我刚刚和云慢说的话,都是气她的,你,你别当真。”
“蒋小姐。”瞿南乔虽是说着话,眼睛却是看着沈云慢的,这女人冷冷立在远处,脸色冷漠。她眼下这样平安回来,那事情该是尘埃落定了。她即有了钱,想必从此便要辉煌腾达,是要离他而去了。这样一想,心中一阵刺痛,竟是超越了那肩头的痛意,却自强忍着,面上淡若清风,缓缓道,“瞿某何德能,叫你这样看重。”
听到他的话,沈云慢面上不由得一变,再反观蒋含烟,已经是一脸喜色,急道,“南乔,你,你,你不怪我么?”
“怪你?”瞿南乔虽是说着话,一双眼看着的却仍是看着沈云慢,眼里神情变幻,如同一片汹涌波滔,以为是暴风雨来临,不料最终却归于了平静,“我为什么要怪你,因为在意,才会使这些小心机,不是吗?你的这些小心机,在我眼里,都是可爱的…...”
沈云慢听到他就这样堂而遑之,在自己跟前与另一个女人说着这样的情话,心中亦是没来由一痛,咬着嘴唇,再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走,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逃一般的进到房里,啪的将门关上,倚靠着门,眼泪便滚了下来。
而外头的瞿南乔呢,见到她冷漠的背影,便那样消失在门后,他受了伤,她竟是视若未睹,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更遑论跑上前来握着他的手嘘长问短了,他眼中痛意尽显,丝毫也不加掩盖了,蒋含烟看在眼里,又哪里不知,轻声道,“南乔,我扶你去休息。”
他却冷冷推开了她的手,“很晚了,你回去吧,叫小赵送你回去。”
“南乔……”蒋含烟惊诧他的多变,方才还叫她如沐春风,沾沾自喜,为何一转眼,他便又恢复了这冷若冰霜?
“快回吧。”他的话语平淡,不见恼怒,然而便是因为这平淡,叫她的一颗心端端的坠入深谷,她在他面前,当真是一丝姿态也无,已是低至尘埃里,可饶是如此,这低至尘埃的心,在见他的那一刹那,还是要开出一朵花来。
她爱他啊。
老人们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人定胜天,以她痴心,换他真心,总有她如愿一日。
她眼里含泪,笑了一笑,这一笑之凄美,便是铁石心肠都要化成绕指柔了,“那你好好休息,少抽些烟呀,早点睡,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言罢,眼泪纷纷而落,竟是不知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转身便走,瞿南乔却依然立在门口,看着她缓缓而去,良久,方叹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隐隐渗出的血,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竟是脱了鞋,静谧无声的,缓缓行至了沈云慢的门口来,一张门紧闭着,隔绝了他与她,隔绝了情与爱。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靠在门边。
门里头的沈云慢其实也并好不到哪里去,伪装了这样久,总也有累的时候,她也不知为何,从知道父母是为瞿南乔所杀时内心的震怒、到后来的冲动,冲动过后的绝望、再到孩子流掉,被瞿南乔强行捆在这一方天地后的心死,到如今,她方发觉,自己对他的爱意,竟是丝毫都不曾减了。
方才他与蒋含烟说话时的神情,那曾经是属于自己的呀。
她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尤自压着声音,唯恐这哭声,惊了这宁静的夜。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蒋含烟许是走了罢,他许是睡了罢?
她压抑自己,都压抑多久了呀,一面是对父母的愧疚,一面是对这个男人的赠恨,可是这恨这样深,那曾经的爱也是那样深的啊。他与她认识这么多年,彼持扶持着,走到了今天这地境,到底是谁造成的?
要当真追究起元凶,那也该是孙青竹才对,若非他逼着他加入青竹帮,又逼着他一道去杀李铁拐,再又为求保命,杀了自己的父母……
可是那便如何?人是他杀的,他若当真有良心,怎么会去杀两个手无寸铁的中年夫妇?即便是误杀,那也是不可原谅的。有些事,只消踏出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如此一想,她的眼泪便又流了下来,整个人就顺着门躺倒在地上,这夏日的夜,有风从窗口漏进来,吹得她脸上的泪渐渐干了,她哭得累了,浑身都只觉疲软,一动也不想动了,竟是缓缓的,眼皮也重起来,几乎就要睡着了。
猛听得门外一动,她吓了一跳,瞬间睁开眼来,一颗心跳得如同擂鼓,门外有个人缓缓道,“你睡了吗?”
她心头一动,外头的人继续说,这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平静,“你肯定已经睡了罢……”
是瞿南乔。
因着这平静的声音,她那原本狂跳的一颗心,竟是着了魔一般,瞬时便恢复了宁静,只是睁着夜,听着外面的人说,“今晚的月亮好亮,每次我站在这里,透过这扇窗,就可以看到月亮。”
他说完这话,便再无声音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疲惫侵袭而来,眼皮重重瞌上,便就在这地板之上,沉入到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