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还在说着话呢,便听得外头传来呼咋之声,有人急喊,“先生,先生,你不能进,不能进啊……”
这个男人一身黑衣,戴着黑帽,那一双剑眉拧成一团,眼中腾腾的怒火,便是如同一个黑面罗刹,将拦他的人一把推开,只往这楼上而来。那侍者还要来拦他,他身旁的人一把将他抓住,一杆枪顶上了他的头,冷冷道,“想活就带路,二零捌是哪间房?”
那小哥便不说话了,只是红着眼睛瞪着那拿枪指着自己脑袋的人,这拿枪之人见他眼睛都红了,显是极是惊诧,气恼道,“你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
这小哥今天也当真是有够委屈的,先是来了一秃顶的中年男人,喝得酩酊大醉,自己好意扶他上床,想要为他脱了鞋,他反将自己一脚踢翻了,这年头,可真是好心当不得。这事过了就过了,好歹那小姐替他赔了钱,可是眼下这愠神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青天白日,拿着枪指着自己,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今年不过将将十五岁,只读了小学,一路辍学在家,好容易才找着了眼下这份工作,上班不过才三天而已。哪里见过这些?他生性倔强,又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气神,见这人这样说,心中愈是恼火,他就是这样,一觉得委屈了,那泪意便止也止不住,喷薄着往外涌。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咬着牙,迎着他那枪,便往前跨了一步,“青天白日,你们还想杀人灭口吗?你们又不说自己是谁,平白无顾往里面闯,我们的客人住在我们这里,我们就要责任保护他们,你别以为你拿枪指着我,我就会怕你……”
“你……”那拿枪之人极是惊诧,一时又觉得恼火,哪里跑出来这么一个愣头青,“你他娘的真不怕死?”
“哼。”他冷哼一声,头一偏,竟是理也不理他。
那人见他偏过头去,白净的脖颈和脸,脖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心下大震,咬牙道,“你个乳臭未的黄毛小子,老子今天就一枪打死你在这里……”
他声音极大,惹来了外头的几人,见到这架式,大惊,打头一人许是这里的负责人,一眼便认出了来者何人,脸上带笑,疾步走到那黑衣人面前,说道,“原来是瞿二爷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言罢,披带便给那小哥打了一巴掌,“你这个混蛋东西,也不看看是谁,瞿二爷是你能得罪的吗?有眼不识泰山,还不快给滚。”
那小哥气恼的瞪着这人,显是极不满意他此举,一时却又说不出话,那头顶的枪却还没拿走呢。只听得那黑衣人开口道,“生子,把枪收起来。”
生子便冷冷哼了一声,将那枪又别回了腰间,还不忘白这小哥一声,嘀咕道,“二愣子。”
瞿二爷白他一眼,转身朝那负责人道,“我不过是来找一个熟人,住在二零八。这小哥拦住我们……”
“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二零八的客人。”小哥急道。
“再瞎说,”生子便又在他头上打了一掌,“打不死你。”
“今天我们都已经来了,你们是让我们进,我们也得进,不让进,我们照样得进……”
瞿二爷抬步便走,到了二零八的门口,照着门便是一脚,那门砰的一声,被他踢得开了,看到一个穿了一身长裙,极是庸懒的女人,正倚在沙发里缓缓抽着烟,烟雾一后,一双眼睛如丝妩媚,见到他们进来,嘴角便含了一股笑意,“哟,原来是瞿二爷。”
瞿南乔今日原本是在青竹帮里看账本,眼下的大码头又开始不太平,上月的船运,较之上上月,竟是足足少了两成,焦头烂额之迹,便见平日里跟着沈云慢的两人急急而来,只言道是将沈云慢给跟丢了。
她一个女人,他们两个大男人,竟然能将他跟丢了?他眉头一皱,那两人不免吓得便是一缩,战战兢兢望着他。其实瞿二爷平日里是最是和善的,对待青竹帮的兄弟,从来都是礼待有加,只是凡事只要一触及沈云慢,他那怒火也不知是何顾,蹭蹭便往外冒了出来。
那两人原以为此翻定是要糟大难了,他却只是呆坐在椅子里,良久,方缓缓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下两人便将事情的来笼去脉,一一同他说了,他沉吟半晌,正欲开口,便见又有一人急急跑来,大声道,“二爷,二爷,刚刚有个兄弟来报,说是在秀风路上看到慢小姐和另外几个女人,扶着一个男人进了华府宾馆……”
“华府宾馆?”瞿南乔冷声问。
“是。”那人道。
“哪间房?;
“是,是,二,二零八。”
“南乔,南乔,不好了。”猛然又有声音响起,赫然竟是蒋含烟,她一声洋装,面色颇是焦急,“云慢她,云慢她……”
“她怎么啦?”瞿南乔皱眉问道。
“她,她……”蒋含烟欲言又止,极是为难。
“她到底怎么了?”瞿南乔见她这样,不由心中便生了一股不祥之感,猛的站了起来,“她出事了?”
“南乔,你不要着急,云慢她没事。”
“那她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说!”瞿南乔的面色瞬时又回恢复了平静,依旧又是那不苟言笑,处事从容的瞿二爷。
“她……”蒋含烟咬着下唇,看着他轻声道,“云慢她为了要向银行贷款,陪银东银行的万经理吃饭去了,那个万经理,可是个色中饿鬼,云慢她,不知道会不会被他……”
她这话说得隐晦,个中的用意却已是明了。瞿南乔瞬时一张脸都冷得能结出冰疙瘩来,二话不说,踱步便走,生子见他面色不善,知他这是爆怒的前兆,也不敢多言,忙跟在声后,只扬声道,“去华府,十六去开车,快!”
他原本其实是心里存了一股侥幸,沈云慢其人,他是最了解的,她性格倔是倔,得理不饶人,但好好歹歹,总还是知道轻重的,万不会因为一点钱,就出卖自己的身体,那个万经理,他也是见过的,上次他还和她在九重天里喝酒店、跳舞,是他疏忽了,没有叫人深查他的背景,可是此时,蒋含烟她振振有词,还有那手下说亲眼所见……他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此时到了这华府二零八房,踢开门,只一眼,便见这女人不是沈云慢又是谁?他冲将上去,甩手就朝脸上掌掴过去,挨得近了,却又堪堪停下了,到底是下不了手。他竟然生了想打她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有些吓到了,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了一步,几乎站立一稳。
不料只是眼一扫,便见房中央的那床上,赫然正躺着一个男人,嘴中还自喃喃,“沈小姐,沈小姐,你在哪里呀,你在哪里……”
沈云慢望着他那吃人一般的目光,不怒反笑,眼里满是讥讽,那手分明是在抖着的,却不甘示弱,继续抽着她的眼,冷笑道,“怎的瞿二爷,想打我?”
他眼中腾腾的怒火,又冲将上来,那铁钳一般的手,将她的烟夺过去,往地上一砸,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提将起来,怒喝道,“沈云慢,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沈云慢瞬时眼中便浮起了一层泪花,挣了两挣,竟是挣脱不得,怒道,“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他已经抓着她往外拖,一张脸冷得不向样子,“立刻跟我回去!”
沈云慢哪里肯,只一位怒喝道,“放开我!你少碰我!”
话音刚落,只听得扑的一声,却是万经理竟然又滚下床来了,还听得背中一声娇喝,“你这只死猪,喝醉了还想动手动脚,当老娘是吃素的不成?”
几人一怔,只见那万经理躺在地上,只是咋吧着嘴,显是睡得不能再熟了。瞿南乔的几个手下一时面露古怪之色,大约也都是明白了何事,想笑却又不敢笑,只是一味闷着,将一张脸都闷得红了。
那被中说话的女子却迟迟不露出头来,半晌竟是丝毫动静也无,众人沉默之迹,却是只见洗手间门一开,从里面竟然又缓缓行出来一人,竟然是九重天的玛丽亚,她极是惊讶,咦一声问道,“怎么了这是?我不过去洗了个手,怎么就来了这么多人?哟,”她笑道,“这不是瞿二爷嘛。”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一直立在远处的蒋含烟此时见了这突然跑出来的两人,神色一变,脱口便道。
“咦。”玛丽亚笑道,“这不是蒋小姐嘛。怎么的,蒋小姐,我们在不在这里,还要向你报告啊?”
“明明是万经理约了……”她的声音嘎然而止,看了一眼瞿南乔,哼了一声,便不见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却是瞿南乔在问,;被子里的女人又是谁?。”
“二爷这是跟这位蒋小姐相处得久了,也跟她一样傻了吧?”玛丽亚笑道,“被子里的那自然是羞于见人的美人啊。”
她又缓缓踱步到沈云慢旁,将她的脸一掰,只见她脸颊上四个指印清晰可见,啧了一声,叹道,“二爷从前不是这个性子啊,怎么事情也不弄清楚,就出手打人,你看云慢这小脸,真是可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