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木兰慌慌忙忙向码头走去。
码头上船出船进人来人往,纷纷攘攘拥挤不堪,木兰向一个身穿制服仿佛管事的人走去。
“请问大哥,刚开走的那条船到哪里去?”木兰心情焦急,眼巴巴地望着制服。
“这码头上船出船进的,一天少说也要开出百来十条,我咋知道你问的是哪一条船?”制服忙着手中的活,不紧不慢地说。
“白色的,两边插黄旗帜的那条船,刚才一个青年军官走上去了。”木兰越发着急。
“那一条呀!”制服回过头来,见是一美丽的少妇,语言热情多了,“那条船呀,那条船是开往重庆的,青年军官?青年军官是你啥人?”
“那是我兄弟,大哥,他住在内江还是重庆呢?我们都找了他几年了!”
“是兄弟呀?”制服有些半信半疑,“他是驻重庆或驻内江我哪晓得呢?军队的事我们哪敢过问?”制服觉得这个女人问得怪。
“那他啥时回来呢?”
“这就更不晓得了。我说妹子,你可到红房子去问一下,我看里面有许多当兵的。”说完,制服忙着接刚到码头的一艘货轮。
“红房子,在哪里?”木兰有些茫然。
“易嫂,我陪你去!”木兰这才发现唐嫂就在自己身后。
二人来到红房子,果然门上站着一兵。
“站住!”兵大声喝道,“干什么的?”
二人被喝声吓得退了几步,“我们?我们找人。”木兰怯生生地说。
“找哪个?”
“找我兄弟,他叫魏鹤生。”木兰胆子壮了些。
“魏鹤生?我们这儿没有这人。”
“刚才有没有一个青年军官,有你这么高的人出去呢?”木兰抱着一丝希望。
“进出的人多得很,我不知道。”兵始终无表情,语言生硬。
木兰失望了。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过来说:“大嫂,你刚才说的这个人我们这儿的确没有,出去的人也没有,如果是兄弟部队的人来公干,他会在我这儿留下名字的。”
“没有叫魏鹤生的?”木兰上前一步问。
“没有,不过,你可到三官庙那边去问一下,那边是江防司令部,外来人更多,说不定问得到。”说完,军官走了进去。
三官庙,城外山边上,的确大门上进出的军人、百姓很多,一人的,几人的;有列队的,还有各种车辆进出。
木兰与唐嫂不敢直往里闯,见门外站着两个中年人好似官长模样,木兰唐嫂便轻轻走了过去。
“请问大哥,你们这里边有没有一个叫魏鹤生的人?”
“魏和森?有哇!你是他啥人?”中年军官仔细打量眼前的美丽少妇。
“他是我兄弟!”木兰大喜,急忙说。
“兄弟!不会吧?”中年军官摇着头说,满脸似笑非笑。
“真的,他是我兄弟,我们找了他几年了!”木兰又是兴奋又是焦急。
“好嘛,兄弟!李玉中,把魏和森叫出来!”中年军官向内喊道。
木兰诧异了,刚才不是见鹤生上船了吗?咋又从里面叫出来?莫非刚才那人不是鹤生?再不鹤生又回来了?哪有这么快?
一会儿,一个大胡子兵到了中年军官面前,“报告副司令,叫我有什么吩咐?”满口川南口音。
“你看看,这位大嫂是不是你姐姐?”中年军官仍似笑非笑。
大胡子来到了木兰跟前,十分奇怪地打量这两个女人,“我没有姐呀!副司令,她不是我姐!”
木兰也觉得奇怪,这个大胡子已有四十上下年纪了,看那脸看那身材看那大胡子,咋会是鹤生呢?“大哥,你不是我兄弟,我兄弟叫魏鹤生!”木兰又急了。
“对呀,他就叫魏和森!”中年军官说。
“副司令。”站在一旁的另一中年军官过来了,“天下同名同姓的多,多半是搞错了!”
“同名同姓?搞错了?哈哈,有趣有趣!”说着笑着,两位中年军官走了进去。
大胡子魏和森刚要走,木兰叫住了他。
“大哥,对不起,我兄弟也叫魏鹤生,请问到你们这儿来的人中,有没有叫魏鹤生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管开巡逻艇。”
“大哥,能不能请你帮助注意一下,凡有与你同名的人就告诉我一声,我们住在江边那座楼里。”
“江边那座楼?是叶老板的楼吧!”
“是呀,多谢了,大哥!”
二人扫兴而归。
2
唐嫂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对“易嫂”的举动很是好奇。“兄弟?”可能不会是兄弟吧。
“易嫂,你姓王,你兄弟咋姓魏呢?”
“哦!”木兰一阵紧张,脸绯红了,糟糕,这不露馅了?
“唐嫂,我兄弟是……是我继父生的,我继父姓魏。”
唐嫂有些相信了,女人改嫁本不是啥光彩事。问了人家的家丑,看,她脸红了。
亲人失散几年了,难怪她那么急。唐嫂说她娘家兄弟青娃认识几个当兵的,让他给问一问。
这一问,问出了一件怪事。
青娃与两个当兵的在饭馆里边吃边聊:
“兄弟,你又不认识人家,我们也不知道,叫我们给你从哪儿打听?打听到了对你又有啥好处?”一个兵说。
“这个魏鹤生是军官,我们咋打听?”另一个兵更不耐烦,眼睛直望窗外。
“有劳二位兄弟,这是我姐姐交给我的差事。你知道,我从小没爹没妈,全靠我姐拉扯我成人,我姐给我的事,无论多难我也要帮忙。当然,实在找不到那是另外一回事!”青娃说。
“莫非你姐要高攀人家?跟了军官你姐夫咋办?”一个兵打趣地说。
“到时你姐夫不把你撕烂,你娃帮你姐找相好的!”另一个兵说得更开心。
“呸!打胡乱说,我姐是帮她一个姐妹找的。”青蛙有些愤愤然了。
正说着,隔桌两个人端着酒杯过来了,一个三十上下年纪,中等个子紫红脸膛;一个瘦高个,二十多岁,脸有刀疤。
“江湖酒敬江湖客,三位,难得同楼吃酒,相逢就是缘。来来,我敬三位一杯!”紫红脸膛笑容满面,满口川西北腔,端着酒就敬。
“可是我们并不相识呀!”青娃说。
“相逢何必曾相识?四海之内皆兄弟嘛!”紫红脸膛殷勤地敬。
“对对,皆兄弟,皆兄弟,请,请!”刀疤脸说着本地口音,但话语较少。
青蛙迟迟疑疑地端起了酒杯,五个酒杯一碰,“咕嘟”都将酒干了。
“痛快!痛快,来来,满上!”紫红脸膛分别给几个酒杯斟上酒。
“兄弟,我刚才听你们说找魏鹤生呀?”紫红脸膛说。
“是呀,你认识?”青娃一听,有点兴奋。
“岂止认识,他把我叫六哥哩!”紫红脸膛也兴奋,一兴奋那紫红脸膛就更红更亮了。
“那就好了,你可知他在哪儿?”青娃说。
“我咋知道呢?你跟他是朋友?”
“不是,我根本不认识。”青娃老实地说。
“不认识?不认识你是帮人找他?帮哪个呢?”紫红脸膛显得更亲切了。
“帮我姐。”
“你姐?你姐跟魏鹤生是……”
“别瞎猜。”青娃以为这人又要说出难听的话,“我姐也帮她的一个姐妹找,说这魏鹤生是她那个姐妹的兄弟。”
“她的姐妹?是不是二十多点岁很漂亮的一个女人?”紫红脸膛更兴奋得两眼放光。
“我没见过这个女人,不晓得。”
“她男人呢?是不是瘦高瘦高,对,有他这么高的?我是他的兄弟。”紫红脸膛比划着说。
“也没见过。听我姐说她男人跟叶老板出远门了。”
“哦。”紫红脸膛有些失望。“请你带我们去找魏鹤生的姐姐吧,她两口子出门这么久了,家中兄弟都着急哩!”说着站了起来。
“六哥。”刀疤脸说话了,“不如等她男人回来我们再去?”
紫红脸膛考虑再三后说:“还是先去见见我嫂子!”
青娃和两个兵不说话了,慢慢起身。
靠窗一个五短身材头裹黑帕的人拖着浓重的内江口音说:“几位大哥找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姓魏?她男人是不是姓杨?”
“是,是,大哥你是?”紫红脸膛小心地走了过去。
“她男人跟我都为叶老板办事,她男人跟叶老板两三天后才回来。”
“女人在家没有?”
“那女人么?跟我婆娘到普陀寺烧香还愿去了,说烧完香要去请我幺婶给****问啥事。”五短身材眼看窗外慢吞吞地说。
“对,我姐说她这几天常到普陀寺烧香。”青蛙说道。
“那,大哥,请你陪我们去找一下她吧!”紫红脸膛有些迫不及待。
“我不得空,下午我要给叶老板办事去。”五短身材依然慢吞吞地边喝酒边说:“让这小伙子陪你们去嘛!”
“我哪找得到你幺婶的家呢?”青娃无奈地说。
“路不远,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刀疤脸也忙过来请求。
五短身材默默不语,良久,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站起身把椅子上的长衣拿起,慢吞吞地说:“走吧!”
紫红脸一听,非常高兴,“多谢大哥,多谢大哥?”与刀疤脸一道,跟着五短身材下了楼。
一会儿,五短身材又一人上来了,对老板说:“这三桌的酒帐我一会回来一起算。”然后拍着青娃的肩说:“小兄弟,等着我,一会儿回来我有事找你。”说完又下了楼。
青娃等了一下午,两个兵走了,自己的酒喝完了茶喝淡了,那五短身材也不见回来,紫红脸刀疤脸也不见回来。
太阳要下山了,青娃实在等不及,咕哝道:“还说一早就回来,甩老子死耗子!”便起身想走。刚起身,酒老板拦住了:
“兄弟,这三桌的酒钱请赏了我吧。”话语客气却挺硬。
“他走时说他来给的。”青娃满脸不高兴。
“他没有来,就只有找你了!”老板仍不紧不慢地说。
“我……我哪有那么多钱?”青娃有些委屈。
“无钱?哪个相信?”
“真的,你看嘛!”青娃就动手翻衣服口袋,衣袋翻出来了,只滚出几个小钱;又翻上衣口袋,怪事,上衣袋里竟然有几张钞票。青娃一下纳闷了:怪事,我这上衣口袋中咋会有钱?咋会有这么多钱?
“小伙子,为人要老实,装着钱不想结帐,想吃欺头么?”老板十分不满地收了钱。
青娃百思不得其解,下酒楼找姐姐去了。
唐嫂一听,也觉十分奇怪:明明今天在家咋说她烧香请人****了?那两个人找她咋不见来呢?又是姓杨姓魏,是找易嫂的么?
唐嫂将这些怪事给木兰说了,又让青蛙作了补充。木兰脸一下就白了,糟了,一定是王文开派人找来了,常言说“讨口子通八县,咕噜子通九州”,真不假。听青蛙说,那紫红脸膛的人有点像王文开的手下陈武国,那刀疤脸多半是这边的袍哥,这下子又咋逃?
可那五短身材是谁呢?我们在这边没有熟人更没有亲人呀,他为啥把陈武国乱带?他为啥要救我?难道是神仙不忍我们受罪来救我们?义哥在家还可与他商量一下,他又不在家,我一个女子又有身孕咋办?
木兰不敢睡,这些事又不好告诉唐嫂,再说,几个女人家有啥法?把一身收拾紧凑,将剪刀、匕首、水果刀凡能防身的刀都藏在身上,外面披一件长衣,坐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又起身拖了一根木棒放在身边。
近来木兰本来很高兴,有了放心的住所,义哥有了好的事干,更重要的是自己怀孕了,怀上了义哥的骨血,自己与义哥将更有盼头了。可一听这事,木兰的心又揪在一起了。
半夜了,果然门外有了响动。
木兰紧张了,手把木棒捏得死紧。
敲门了,声音急而轻。
“哪个?干啥?”木兰也不敢大声喊。
“木兰子,快开门,是我!”声音嘶哑。
“你是哪个?”木兰仍不开门,隔着门问。
“我是你椿叔呀,你听不出来了吗?”
听出来了,果然是自己的叔父魏椿龄。魏椿龄平常很少回河坝场,常年在外,兼做生意兼给伯龄、育龄了解外界情报,重庆成都都有他的住所。每年过年回家半月或一月,正月十五后又出门了。
魏木兰把门打开,五短身材的人满身是血走了进来。
“椿叔,咋是您呢?您这是咋了?”木兰忙扶魏椿龄坐下,关好门,打水给他洗脸、擦伤、包扎伤口。
魏椿龄腿上腰上有刀伤,左肩有枪伤,脸上、膝盖、手肘有擦伤。
原来魏棒龄常在江湖行走,能顺畅地说各地方言,这次到内江交接一批货物时,正好接到魏育龄的通知:寻找魏木兰,捉住或杀死杨有义。
这天结了帐,而原订船家还有事未来,魏椿龄便一个来到江边酒楼小酌。
邻座两个兵一个青年的话传到了他耳中,“魏鹤生”!魏椿龄一惊:难道魏鹤生这娃娃跑到内江来了?对,去问一问,找不着木兰把鹤生找回去也好,即使不行有点线索也不错。
刚欲起身,那边两个人却先去敬酒了,静观其变吧。
哪知越听越令人兴奋,“魏鹤生的姐姐”,果然木兰在内江。
那一口隐逸山口音紫红脸膛的人魏椿龄认识,这不是隐逸山的陈武国吗?他是王文开的兄弟。看来,王文开也找到这儿来了,他若随这小伙子一道去了,木兰子就凶多吉少。咋才能使他们不去最好把他干掉呢?魏椿龄飞快地想办法并思考陈武国认不认识自己?旋即想:虽说时间久了像貌变化了,但如果一口河坝场的口音他肯定会认出来。于是,他整了整面容和头上的帕子,尽量让人认为自己是本地人,为了使口音不露破绽,自己尽量把话说慢些。
果然,陈武国上钩了,故意扭捏了一阵,魏椿龄把二人带着去了普陀寺,寻找了一阵,然后向山后走去。
“从这条小路过去,有一个小院,两间青瓦房三间草房,门前一棵大柏树,就到了,你们自己去吧。”魏椿龄停下脚步说。
“大哥,我们找不到,您就把我们带拢嘛!”陈武国说。
“我下午真有事呀!”魏椿龄有些为难地看着陈武国。
“说个球!你这人咋这么啰嗦?耽误了你的事,让我们刘大爷给你们叶老板说一说不就行了?叶老板和我们刘大爷是啥关系,你不晓得么?”
魏椿龄挠挠头皮,无可奈何地回过头继续向前走。翻了两座山包到了一片无人烟的树林。
刀疤脸是本地人,有些怀疑:“你幺婶咋住这边?”
“我幺婶本来就住这边。”魏椿龄慢吞吞地说。
进了树林,魏椿龄飞快地想:刀疤脸是本地人,又是袍哥,他路道熟悉,若是他跑回去了,不管对木兰还是对我河坝场阳华堂都大大不利,得先干掉他。
魏椿龄的鞋子被树枝挂脱了,魏椿龄捡鞋子穿鞋子时,右手的枪已抽了出来,瞄得准,“叭”一枪,正中刀疤脸后脑。
魏椿龄刚回身对付紧跟身后的陈武国,陈武国的枪已经响了,射中了魏椿龄左肩。魏椿龄忍着痛一转身与陈武国扭在了一起,拳打脚踢,翻滚着,滚过了刺丛石包,二人的枪都打掉了。此时全凭原始搏斗,陈武国略占上风时,从绑腿中抽出匕首,翻滚中魏椿龄腿上、腰上都被刀刺伤。
翻滚到了一个小石槽里,陈武国被魏椿龄压在了身下,恰手边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魏椿龄抓住照着陈武国头上猛烈地砸,连砸了十几下,陈武国脑浆血水四溢了。
魏椿龄想:刚才响了两枪,如果有人过来就完了,挣扎着起来,将身上已烂成片的短衣撕下,把伤口扎住,胡乱将身上的血擦了擦,到路上捡回了长衣,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江边。
大白天不敢乘船过江,好在江边有大丛大丛的荆棘,魏椿龄钻了进去。透过荆棘,望着对面码头上的平房楼房,思考分析着酒楼上几人的对话,根据以前在内江交接生意时听别人的闲谈,他初步断定:魏木兰就住在那幢洋楼上。
天黑老一阵了,魏椿龄才走到渡口。等了一会儿,一个老人驾着船靠岸了。
“大伯,请您把我渡过江去!”魏椿龄慢吞吞地用本地口音喊着。
“你咋这时才渡江呢?你这是咋了?”老人见魏椿龄身上有伤浑身有血,大吃一惊想躲开。
“大伯,我是过江收债的,路上遇到了坏人,抢了我的钱,还,还打伤了我!”魏椿龄话语凄惨,“大伯,渡我回去吧,我还得去医伤哟!”
老人想了想,将魏椿龄搀着上了船,“坐稳呀,如今这世道,唉!”
上了岸,魏椿龄又在码头边的房子角落处等了好一会儿,才进院上了楼,三楼的一扇窗还亮着灯。魏椿龄分析,这一定是木兰的家,一敲门,果然是。
两天后,魏椿龄刚能正常走动,就急急地对魏木兰说:“木兰子,这儿不能再住下去了,得赶快走!”
木兰不解地望着魏椿龄。
“陈武国已拜了这边的袍哥码头,而且又与那刀疤脸一同在找你,这两人又被我杀在树林里,说不定,这边的袍哥码头已发现尸体了,这两人在酒楼与那个小伙子和当兵的一番话,那么多人看见听见,他们会很快晓得的,找我不好找,找那个小伙子还不容易?几句话一问,他们不是就找到这儿了?”
木兰听了也慌了,“那咋办?”
“回河坝场!”魏椿龄想:只有这样稳当些,也可迅速向二哥魏育龄交差。
“不行,义哥还没有回来!他回来找不着我会着急死的!”魏木兰哪能放下杨有义?
“那杨有义你就这么舍不得?”魏椿龄本来还有任务,这就是杀死杨有义,可见木兰对他这么情深,心中又踌躇了。
“椿叔,杨有义对我好,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
“他是王文开的五排黑旗管事,是一伙的。”
“不是,他与王文开不同,他一直就心疼我,以前也从未……从未欺辱过我。这次他为了我,背叛了王文开,与我私逃了出来,这一路上……反正我离不开他。”
这可叫魏椿龄为难了:杀吧,木兰不允,不杀,又违了二哥的命令。而且,木兰要等他回来,这不是等死么?
想了许久,魏椿龄说:“这儿再也不能呆了,下面十多里外的村中有我一个好朋友,我们到那儿暂住,并等候杨有义,他回来了我们再商议。你呀,你妈,你二叔为你心都急得燃火了!”
说走就走,只给唐嫂说了声“父亲有消息了,要去看父亲”就匆匆向沱江下游而去。
果然,下午就有一伙人闯进了木兰的卧室。
3
杨有义随着叶老板从重庆回来,逆水行船速度慢了些,但却可以慢慢观赏沿途山景江景。难怪古人说:江山如画,这朝阳下的江山的确太美了,红的如火如血,绿的如翡如翠,浅山高耸如女人乳,飞雁如仙子入天。杨有义以前在隐逸山从未如此欣赏过山水景物,是隐逸山的景不如这沱江的景?是身边全是些俗人粗人?是王文开的恶狼之气毁掉了人的所有闲情逸致?是自己也整天在杀人放火的凶残之事上琢磨?像是又像不是。
杨有义不愿想了,因为一阵渔歌传入了耳中:
沱江水呀长又长;
沱江边上呀娶新娘;
新娘不吃粗茶饭哎;
专吃哥哥的酸辣汤哎。
听着这歌,杨有义“扑哧”一笑,一笑过后便想起了娇美万般温情万般的魏木兰。
木兰真美,这是王文开龟儿子没福,这么美的人在身边,还那么折磨她。既然折磨她为何当初死活都要娶回家?她说跟了我这一生才有了盼头,才算是当了一回真正的女人,真正的婆娘。
想到木兰,杨有义觉得以后要好好对她,真的不能再干坏事再杀人了。杨有义忽然觉得心中有了一种热辣辣而且慈嘟嘟的感觉。
“船坏了,船上的机器坏了,开不走了!”船上船工以及许多同事包括叶老板都在七声八腔的叫,乱纷纷的。
“船坏了,咋办?”果然见船在江心直打旋,杨有义也慌慌张张跑了过去。
“怪事,检修得好好的,咋会说坏就坏了呢?”管轮机的工人满脸油污手拿工具跑上跑下。
“莫急,莫急,慢慢修!”叶老板很着急,却尽量镇定地对手下人说。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修好,这时只见下游上来了一艘船,船上有人喊:“修船请我们,修不好不要钱!”
“请他们来修吧!”有人见船工满脸大汗满脸油污忙上忙下都不见效果,便对叶老板说。
“不行!就自己修!”叶老板决然说。
又是半个多钟头过去了,还是不见起色,那艘修理船又从上游下来了。
“叶老板,请他们来修吧,我们真修不好!”两个船工哭丧着脸说。
考虑了半天,叶老板说:“那好吧,让他们来两个人吧!”
修理船下来了两个修理工,手提工具箱跳过船来。
“慢,小易,看看他们的工具箱!”叶老板对杨有义说。
杨有义不明白:修理工的工具箱有啥看的?但叶老板的话就是命令,便忙过去打开工具箱,里面全是一些工具,别无他物。
修理工进了船舱,几个人便忙了起来。
有一艘大船开了过来,上面有人喊:“你们是修理船吗?我们船的排水泵出了故障,请给我们修理一下吧!”
“开过来吧。”修理船上的人说。
船开过来了,停在了叶老板船的左边。
刚停稳,那船甲板上许多人大喊:
“不许动!你们船涉嫌私运枪炮,被查收了。投降的可免一死!”果然甲板上的人全露出了武器。
有人刚想朝右边修理船上跳,哪知修理船上也大喊:“不许动!”同样全副武装。
有人想往机舱里钻,里面的船工、修理工全端着枪走了出来。
完了,包围了!
“兄弟们,误会了,我们是给二十四军运送的物资。”
“哈哈!我们知道你跟二十四军有关系,可我们只执行上级命令。”一位中年军官朗声说道。
“请问你们是?”
“我们么?我们是二十一军的!”
叶老板蔫了,他知道二十一军与二十四军已是水火不容,打了半年多,二十一军已经处于上风,并且要彻底消灭二十四军。看来,这次用二十四军,用薛高参作掩护,是一个大大的失误。怎么办?求饶?对方绝对不会放过;硬闯?也许还有一点侥幸。分析权衡后,叶老板下定了决心。“打,打出去有偿!”叶老板利用钢缆柱朝对面开枪射击,并大喊。
所有人找到可防身的地方猛烈射击起来。
杨有义根本不知道叶老板做的是啥生意,更不知道这船从重庆回内江的货是军火,被二十一军截住冲不出去就完了。他本可跳水逃生,但他想:此时逃跑叶老板一定不会饶过自己的,木兰还在内江在叶老板的洋楼内,只有与叶老板绑在一起了,打胜了冲出去了就是功臣,若被官军抓住,自己仅仅是个佣工,也不会被枪毙,于是便更加凶猛地向两边的船上射击。
叶老板做梦都想不到这一次会被截,更想不到两名船工居然是二十一军的卧底。他想:被抓住了货物性命全完蛋,若消灭了对方还可既保性命又保住了货物,于是更猛烈地打着并喊:“兄弟们,全力打,消灭了他们,每人偿一千大洋!”
双方的射击愈来愈猛,双方互有死亡,但叶老板船上伤亡更重。
半下午了,叶老板船上射出的枪弹稀疏了起来,一是无子弹了,二是许多人已战死或跳江逃生了。叶老板藏身的地方既无枪弹也无声音了。
杨有义此时身上已受了伤,子弹也不多了,心内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魏副官,安排人员准备打扫战场,对叶老板一定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余的战俘一律押回师部!”对面船上中年军官吩咐道。
“是!副师长!”一个青年军官答应。
杨有义眼睛一亮:那不是魏鹤生吗?对,是我的舅子木兰的兄弟魏鹤生!便大喊“魏鹤生!魏兄弟,是我呀!”
“你是哪个?”魏鹤生听见喊声向这边望过来。
“小心,魏副官,仅防冷枪!”有人提醒。
“鹤生,是我,我是杨有义,是你姐夫!”
“杨有义?我姐夫?你站起来我看!”魏鹤生十分怀疑。
杨有义站了起来。
果然是杨有义!魏鹤生看清了。一下子脸如阴云眼露凶光,“杨有义!你与王文开杀了我外公,杀了我爸爸,糟蹋了我姐,抢了我家财产,此仇我魏鹤生一时一刻也没有忘,你还敢说是我姐夫!你们把我姐糟蹋死了吗!”说着骂着声泪俱下不能抑制,从士兵手中抢过枪来,大喊:“我要报血海深仇了!”“哒哒哒哒”地射了过来。
杨有义忙缩了回来,但他不敢回射,因为这是自己的小舅子,他当然不知道我与他姐后来的事,只有让他知道了也许才会让他冷静。
“鹤生,你错了,王文开是你的仇人,我不是呀!……王文开杀你外公杀你爸我没有出手呀!……他抢你家我还阻挡了的……,王文开糟蹋你姐我也挡了的……你姐受不了那恶狼的糟蹋才与我好了,我跟你姐是私奔出来的呀!”
杨有义喊得越起,魏鹤生射击越凶,但不敢跳过船来,这些话让魏鹤生不相信,即使相信也是对魏家的侮辱。
“魏副官,他说的话你不考虑吗?”
“魏副官,他是你姐夫,你姐舍命相恋的男人,你还打?”不少人上前劝。
“鬼才相信,我姐会嫁给他会跟他私奔?王文开是狼,杨有义也是狼,如果跟他在一起,那我姐也是被强迫被抢的。他是我家仇人,我非杀死他不可!”射击更猛烈了。
完了,他不信,他要拼命杀死我!咋办?难道让他杀么?木兰呀,我该咋办嘛?杨有义心急如焚。
走,对,跳水逃走。等他将来见着木兰说清楚说明白了,我再与他相见。
趁魏鹤生换枪装子弹的时候,杨有义迅疾一滚一跳,跳到了沱江中。
魏鹤生向着水面射了一阵子,才停下来呆呆地看着江面,他泪流满面,浑身的血将身子涨得通红。
直到打扫完战场,将叶老板的尸体抬了下去,魏鹤生还站在甲板上。
4
杨有义终于回到了内江,看到了码头边的洋楼,他一阵激动:木兰,我回来了,九死一生呀,我终于回来了!
但杨有义僵住了,他见那洋楼外站了不少全副武装的兵。糟了,叶老板家肯定完了,官军封锁了洋楼,进不去了,那木兰呢?会不会遭殃?
旋即又想:不会,既然魏鹤生是副官,他们一定不会为难木兰的,也许他姐弟二人正相见。木兰把一切都跟鹤生说了,他还会怪我么?他个性倔强,说不定跟木兰吵闹,会不认我这个姐夫的,但是木兰对我那么好,咋会由着他不认呢?一定会劝他,把这些日子我们的恩爱我们的磨难给他讲了,他是人,也是有情有义的,一定听从他姐姐的了,即使有些不乐意,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杨有义想:叶老板是贩卖军火的,他完了,我和木兰又跟哪个,咋生存呢?这鹤生不是二十一军的副官么?只要他给他们那个啥师长一说,把我留在军营中,给个芝麻绿豆大的差事,我也不就成了军官?将来凭我的胆识技艺本事,还怕在军队中长不大?那时,我们一家齐回隐逸山,王文开也不敢把我咋了。
想到高兴处自己心中先笑了起来。
但不知木兰、鹤生他们在哪儿,自己眼下又不敢去直接找。
杨有义从头到尾重新收拾了一番,与当地渔民船夫一般无二,就在街边一小茶馆喝茶,看能不能遇见木兰或其他熟人。
等了半天,天快黑了,杨有义果然见到一个熟人走了过来,是唐嫂。
“唐嫂,过来我问你点事?”杨有义轻声喊。
唐嫂前后左右看,不见谁在叫她。
“唐嫂,这里!”杨有义到门前喊了一声。
“哦,是易兄弟,你咋在这儿呢,我们那死鬼咋不见?”认了许久,终于认了出来,唐嫂不知男人已出事。
杨有义不敢把货船被截员工战死的事告诉她,怕她马上就闹得惊天动地。
“他们与叶老板有事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
“死鬼!出了门哪里还顾家,顾婆娘娃娃?家都弄翻了还跟叶老板跑。”
“唐嫂,我见楼下全是兵,出啥事了?”
“昨天早上,也不知从哪里来了些兵,把楼房围了,把我们全赶了出来,听说叶老板的家也被抄了!”唐嫂悄悄说。
“我婆娘被赶出来了吗?到哪去了呢?”杨有义真希望她说一声:“没有,被一个军官接走了!”
“易兄弟,你不晓得,几天前你家来了一个男人,住了两天,易嫂和那男人就走了。临走对我说,他们找着你父亲了,要去看你父亲,我们也不知走哪里去了。”显然唐嫂对那个男人有些怀疑说话时眼睛怪怪的。“后来,又来了一些人找易嫂和那男人,说把沱江的水滤干也要找到,不晓得这些人为啥要找易嫂?”
杨有义如五雷轰顶:完了,王文开找来了,木兰回去不死也要被折磨得脱一层皮,说不定王文开还没有走远,就在这附近等着抓我呢?咋办?杨有义四处打量。
突然,杨有义觉得不对:来人抓她咋会在家中住两天?再说当时,说找我父亲是编的瞎话,她这不是欺我吗?那男人是谁?
“唐嫂,你看我婆娘对那男人好吗?”说话心中满是酸楚,真如打翻了醋坛子。
“好呀,易嫂还紧紧扶着那男人哩!”唐嫂的话语更有怪味了。
紧紧地扶着?那是啥关系?是她的相好,是原来的么?不会,没听说过,是这儿的?她在这儿才多久就有相好了?我才走了几天她就有相好的了?妈的×,这女人真是水性扬花靠不住,老子连婆娘娃娃都不要,命都不要了跟你跑了出来,保着你、护着你,吃了多少苦?这次船上是多大危险,你个臭婆娘,咋背着我就找了相好的了?难怪人家说:漂亮的女人都是男人的祸水,我这才叫有家不能回哟。****的奸夫****,老子遇见你们就不可能让你们活!后来的人又是谁呢?也许是那骚狗野男人的同伴。
唐嫂见杨有义眼露凶光十分怕人,便悄悄侧过身快步溜走了。
杨有义此时满脑都是那个搂着木兰不知名不知貌的男人的身影,满胸都是愤怒,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走饿了,用身上的刀刨几个红苕啃几口;渴了,砍根甘蔗嚼一会儿。枪落在了沱江中,而身上的刀还在,好在沱江边多的是甘蔗多的是红苕。他不知道走了多远,更不知道要走哪儿去?白天路上遇着人,他用血红的大眼瞪着人家,女人、小孩吓得慌忙躲在一边;晚上,他胡乱倒在一个地方,天亮了,又走。
5
这是一个临水靠山的村庄,环境幽静景色宜人。
魏椿龄与魏木兰叔侄二人到了村中的一户颇为富裕的人家。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衣着朴素,干净利落,梳着柿饼般的发髻,眼角几丝细纹透出善良与慈祥。椿龄上前叫道:“大嫂,近日可好?”
“哦,是椿龄来了,快进屋!”殷勤地将二人让了进去。
“大嫂,这是我侄女,我侄女遇到了麻烦,眼下又有身孕,行动不便,想在你这儿住几天,等我侄女婿平安回来,我们就准备回安县了!”
“这有啥嘛,住我这儿你就放心好了。只是小地方,吃没吃喝没喝的,怕委屈了你侄女。”女人谦逊地边说边扶着木兰坐下,“乖女儿,长这么水灵,真让大婶疼死你了,在这儿要啥缺啥对我说!”说着,搂着木兰亲热不够。
“木兰,这是大婶,她是我结拜大哥的妻子,我结拜大哥在重庆做生意。住在这儿安全稳妥。”魏椿龄真像是回了家一般,浑身都放松了,舒一口大气,惬意地坐到了门口的独凳上。
木兰感觉这位大婶很祥和令人亲近。木兰在娘家时,自己是袍哥大爷的小姐,街坊邻里太婆大娘同龄女子,个个都对她敬而远之;隐逸山,她是袍哥大爷的夫人,每天见着的女人对她更是敬而远之;在叶老板的洋楼上,唐嫂到亲切热情,可自己与杨有义心中有冷病,不敢将真情对她们言说,时时提防,更无真情可言。只这时,木兰觉得不提防别人,而别人也信任自己,又跟自家叔父在一起,进入了一个完全轻松愉快、亲切的氛围中,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但木兰的心仍时时飞了出去,飞到内江叶老板处,飞到重庆,飞到沱江上,飞无定所,因为她不知道她心中的义哥此时在何处,疲倦了么?饿了么?冷了么?想自己么?听说重庆比内江还大,是个花花世界,而花花世界啥样的女人都有,听唐嫂说还有多漂亮多水灵的女人衣服裤子不穿打个光屁股满街跑,遇见了好看点的青年男人拉到边上就做那事。义哥能把持得住么?你可千万要把持住呀!
王文开派陈武国到内江,内江的袍哥帮他抓我们,椿叔杀了陈武国杀了刀疤脸,王文开会甘心吗?内江的袍哥会甘心吗?你回内江可千万不要遇上这伙人了,遇见了你就完了,你完了我又咋办呢?
还有鹤生,那天一见咋就不见人影了,这么些天也无一点消息,椿叔说:只要你在内江附近就一定找得到,可你到底在哪里呢?你当了军官也不与家里通个信,可见你绝情呀!你若遇见义哥可千万别恨他,你恨他了我的心难受呀。
义哥、鹤生呀,雁过留影蚁去留痕,而你们在哪里?
椿叔每天都换着打扮变着身份,在内江寻找你们,可这么多天了仍无音讯。愿老天佛菩萨保佑,保佑义哥鹤生无灾无险,保佑义哥鹤生不遇上那些恶狼而很快与椿叔相遇。
木兰每天早上将魏椿龄送出门,便时时依门而望,总希望回来的路上是椿叔与义哥二人,最好再有鹤生三人。然而,每天都是失望。
魏椿龄心中更急,他盼望杨有义快点回来,这样木兰才肯离开内江,在这儿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多一份心焦。至于鹤生,他在军队中又是军官,量来无啥凶险。
内江的城内城外大街小巷茶馆酒楼,魏椿龄无一处没有去过,或想法了解,可均无杨有义的人影,鹤生也无消息。
一天,他终于在码头边听见一个军官在对一队士兵训话:
“叶老板的手下还有几个漏网,你们务必要仔细搜查,这幢楼赶出去的女人要一律严密监视,因为她们都是叶老板手下的家属,疏忽失职者,重处不殆!”
魏椿龄判断:叶老板出事,手下必然被抓被杀,这中间有无杨有义?“几个人漏网”,这中间有无杨有义?若他被杀木兰就该死掉这心;若被抓,也许是好事,就不会被王文开等人追杀了,以后想法救出就是;若漏网,那么这就难了,他到了哪儿?怎样才能找到他?
魏椿龄觉得应赶快与侄女商量,而且建议立即回河坝场,或者到重庆自己住处去,因为无论杨有义是被杀、被抓或漏网,在这儿死等已无一点益却有百般害。漏网后,还可通过各地有关系的袍哥通过各种路子去打探他救他,鹤生也可慢慢去找,这都不是急所能解决的。
魏椿龄与侄女木兰每天都要出来临江走走,边走边说,因为有些话不宜让大嫂知道。
木兰一听,脸上顿时失去血色,一阵晕旋,魏椿龄忙去扶她。
“杀呀!”忽然从荆棘中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手提匕首,飞快扑向魏椿龄,魏椿龄还来不及回头,匕首已深深地插入了他背心,披头散发的人眼血红,刀抽出来又插进了魏椿龄的腰,一连刺了五六匕首。魏椿龄根本来不及出手,就倒了下去。
魏木兰已认出,这是杨有义,忙过来想阻止杨有义,可杨有义手中的匕首又刺进了魏木兰的胸膛。边杀,杨有义口中边喊:“杀奸夫****!杀奸夫****!”
木兰倒下了,口中喊道:“义哥,义……哥,你终于回来了,你……你杀了我不要紧,你不该……不该杀他,他是我父亲的弟弟,我的……我的叔父呀,他……他为了救我,已受了几……几处伤,为了找……找你,奔跑了好……好多天呀,你不……不该,你好……好狠心呀!”声音越来越弱,终于没有了声音。
“啥?叔父?我杀的是你的叔父?”杨有义忽然清醒了,“你咋不早说呢?木兰,木兰,你醒醒,我不该,我不该杀你呀!”可见木兰的脸色已白,身子渐渐僵硬,杨有义又迷糊了,“你不起来?你怪我?哈哈!你该死!该杀!杀啊!杀啊!”边吼边舞,一跤跌了下去,弄得浑身是血,爬起来喊:“杀啊!杀啊!”向前猛冲,一下子冲进了滚滚沱江中。
人们围拢来时,魏椿龄早已断气,魏木兰也已咽气,杨有义却连身影也没有了。
大嫂吓呆了,忙去找本家的叔伯商量后事。
5
魏鹤生随军出征回到了自贡。
当时魏鹤生所在的部队原本是奉命到川东平息农民暴动的,上峰说这次农民暴动有共党在里面搞鬼,因而要狠狠杀一下。师长率主力先期南下,自己与副师长及后续部队乘船晚行一天,可刚出发,就接到军部通知:
一艘走私军火的船从沱江向上行驶,据悉,这艘军火船与敌军二十四军有关。已快与你部船相遇,截阻军火船的武装人员已向其靠拢,并与卧底人员联系布署了方案,而附近无可征用武装,命你部立即参与阻截。
果然,就阻截了叶老板的船,一场江上激烈的战斗打死叶老板船上十余人,俘虏三人,叶老板等六七人失踪。搜出了轻重机枪十挺,迫击炮、榴弹炮各五门,步枪一百支、手枪一百支及大量子弹手榴弹。
俘虏颤巍巍的说:“叶老板与二十四军薛高参是拜把子兄弟,而且都是成都‘公益促进会’的绅夹皮记名大爷。看在叶老板的份上,放了我们吧!”
“公益促进会”是成都大邑县的一个袍哥码头,刘文辉的哥哥刘文彩亲自控制。码头很大,兄弟伙很多,军、政、财、商、袍、匪混杂,连杜老爷也不敢得罪。可中年军官却毫不理会,扬眉笑了笑,“嘿嘿,只有让刘文辉和刘文彩去找我们总司令了!”说完,命令魏鹤生将俘虏和走私船一并带走。
这一仗大获全胜,可魏鹤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了姐姐从王文开口中又落入了杨有义口中,这全是恶狼,为啥姐姐就心甘情愿呢?这岂不是一辈子都与狼共眠?
魏鹤生急气出走后,在绵阳参加了李师长的部队,这是正规的国军,二十一军的。二十一军军长已被任命为川军总司令,并兼任了四川省主席。魏鹤生想:要想剿匪救国只有靠国军。李师长很重视他,几年后就提他当了副官,并说参加几次实战再送到黄埔军校去学习,回来就可以当团长了。
他也曾想过回河坝场,但觉得自己仅仅是副官,无职无权,既不能光宗耀祖又不能到隐逸山去报仇,杀王文开杨有义王文全抢回姐姐,他要等手中有了兵权,到那时,我魏鹤生非要踏平隐逸山。
但后来又想:他既然能跟姐姐私奔出来,说不定他还有人性,与姐姐也恩爱,能恩爱也就不错了,我可以放过他,但他必须不辜负我姐姐魏木兰。他为啥帮叶老板贩军火呢?他不知道二十四军正在被动挨打么?他回到姐姐身边最好离开内江,抓着了会有好结果么?岂不害了我姐姐?她已是不能再遭伤害的女子了。
部队到了川东,参加暴动的农民武装已不知去向,但老百姓却对国军投以仇恨的眼光。一次魏鹤生对路过的几个农民宣传:
“国军听说这儿闹暴动,匪徒们让你们寝食不安,特地赶过来救你们,希望你们配合国军,消灭暴匪,使你们不受匪害,安居乐业!”
哪知几个农民听了,个个面显怒色,纷纷“呸!”“呸!”重重地吐了口痰后忿忿而去。
后来听说是这地方本来人多地少,口粮不足,一遇灾年更是许多人家揭不开锅。今年旱灾更加严重,而驻在这里的一支国军队伍,还隔三岔五地要求百姓“****”,甚至派人下去直接收。一户人家女人刚生了小孩,家里仅有的粮、油都舍不得吃,积攒起来让产妇吃,要“****”的人来了,把家中仅有的油、米拿走鸡猪捉走,还打了这家的人。这就惹怒了周边百姓,在一位教书先生的组织安排下发生了暴动,杀了下乡的士兵,围攻了国军驻军,抢了财主、官僚家的财物,还攻打了县府。
听了这些,魏鹤生心中既不安又不信,李师长、副师长说:别听暴民家属造谣。可驻了半月不见武装暴民踪影,留下一些继续防守外,部分人员撤回了驻地。
回自贡后,魏鹤生要求到内江去,他太不放心姐姐和杨有义。
到内江就听说了一件离奇的杀人案:前天一个疯子大喊“杀奸夫****”杀了一个美丽的少妇和一个中年汉子。
反正请人四处打听也得等,魏鹤生就让熟人陪着去看这起离奇的杀人案。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死尸。
死尸用破席子盖着的,旁边烧了许多纸钱和香烛。
旁边一户人家,正请木匠忙着赶做棺木,一个汉子还闷坐着抽烟,一个妇女抹着泪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大捆纸钱。
“怪事,这家的人被杀却放在这露天坝中,为啥不搬进去呢?”魏鹤生问。
“老总,这被杀的不是他家的人说是朋友,是安县人。”
“啥?安县人?”魏鹤生惊慌了,忙跑过去跪下,揭开席子,果然是姐姐和叔叔,魏鹤生大叫一声:“姐姐!”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