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门前的草地上,人声鼎沸。处处喜气洋洋,人人满面春风。
整个会场布置得华丽而不失庄重,典雅而不失精致。雪白的长毯铺了远远一路,入场的一头装饰着圣洁的拱门。舞台旁还有许许多多的娱乐记者,静静等待着今天的主角。
今天,是言家公子言莫寒与廖家千金廖馨媛的婚礼。
二人今日的喜事,在大家的意料之外。众所周知,言莫寒是言家的宝贝,自幼受到家中长辈过分的溺爱,加之仪表堂堂,因而性格放浪,绯闻不断。而廖馨媛给众人的印象一直是沉静乖巧,聪明懂事。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至今无人知晓,就连言家身边的人对此都知之甚少,更不用说外人五花八门的猜测了。
酒桌间,笑语晏晏。
一辆铮亮的黑色路虎缓缓驶进会场,从车上走下言家老夫妇。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言青松已年过半百,却依旧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进会场,就被扛着长枪短炮的各家媒体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地盘问:
“言先生,令公子为何愿意娶廖家千金为妻?”
“言公子与廖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
“您作为岳父,对未来的儿媳妇有什么要求吗?”
“言先生,坊间传说廖小姐是由于看上了言家的财产才嫁进来的,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言青松含笑制止,说道:
“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犬子的婚礼,我倍感荣幸。稍后在仪式上,诸位可以提问,我也会一并做出答复。”
越过人群,他与迎面来道贺的诸位宾客一一见过,看到远处的廖家老夫妇,甚是欢喜:
“廖兄啊!你们今日来得怎么这么早啊?不在家多陪陪女儿?”
廖伯昌也是笑容满面:“馨媛从小就是我们俩的掌上明珠,如今她要飞出这个家了,我们又怎么放心的下?总要对我们未来的女婿,多多叮嘱几句啊。”
谈笑间,一辆黑色的宾利飞驰而来,在会场口稳稳地停住了。接着,从车上下来的人,引得全场一片艳羡的目光。
言莫寒。
他如同被上帝精雕细琢过,生得高大挺拔,容貌也出众,仿佛自带光环,令众人连连惊叹。
“爸,妈。”言莫寒走到二老身边,又转头,笑道,“伯父,伯母,你们好。”
廖夫人拉过他修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莫寒哪,馨媛从小就是我们手心里的宝,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现在她要嫁给你了,我们心里啊,舍不得。你以后可得好好待她,要不然,我第一个不原谅你。”
言莫寒笑道:“馨媛是个好女孩,她不仅是您手里的宝,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就连让她下厨我都舍不得,又怎么会欺负她呢?”这一番话,令廖家老夫妇舒展了笑颜。
他又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今日的新娘:“伯母,馨媛呢?”
“总归是姑娘家,要出嫁了,还是难舍。这会儿还赖在家里呢。”廖夫人道。
廖家大宅。
平素里,偌大的别墅,只有廖家三口人,和一个做饭的保姆宋妈。今日的客厅里却聚集了一群年轻靓丽的姑娘。她们有的是新娘的好闺蜜,有的是新娘的亲戚。大家四处张罗,好不热闹。
正忙着,好闺蜜黎悦瞄了一眼新娘的卧室,拍拍身边的莫梁鑫:“哎,你说媛媛在里面干嘛呢?”
“我估计,她是在睹物伤神。她还没有离开过廖家呢,而且这未来的老公……”莫梁鑫撇了撇嘴,对黎悦耳语道,“我听说,这言家的少爷宝宝一身的桃花运。也不知道媛媛怎么想的,就看上他了。”
黎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哎,反正这里有这么多人照看着,我们要不去陪陪她的。毕竟,她以后更孤单了。”
莫梁鑫表示同意,二人便悄悄跑到楼上去。莫梁鑫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疑惑地摇摇头。
“没动静?”
“嗯。”
“那估计是在换婚纱呢。”黎悦说着,轻轻扣门,“我们美美的新娘,换好了嫁衣吗?”
没有回应。
黎悦蹙眉:“哎哟,还不好意思了哪?那我可直接进来了。”
还没有反应。莫梁鑫推门而入。
“媛媛?”两个女孩脸色骤变。
婚礼上,言莫寒焦灼地不停看表。刚才为了拖延时间,已经请父亲先到台上做了发言。可现在发言都快结束了,依旧不见新娘的踪影。
廖伯昌对司机吩咐道:“你去家里看看。都过了这么久了,馨媛怎么说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黎悦拉着莫梁鑫闯进了会场,跑到老人面前:“伯父,伯母,不……不好了!”声音都在发颤。
“怎么了?”廖夫人首先紧张起来。
廖伯昌也问道:“馨媛呢?”
黎悦不答,只是恐慌地摇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
“不知道……”
廖夫人慌了:“馨媛不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莫梁鑫握着黎悦的手,努力克制自己的震悚:“我们去媛媛的卧室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她又拿出一张已经被自己捏出褶皱的纸:“这个……是我们在她的梳妆台上发现的。”
廖伯昌率先夺过去,打开。信上的字很娟秀,却并非廖馨媛亲笔书写。
尊敬的廖叔叔,廖阿姨:
很抱歉。馨媛已经出国了。就在今天早上。她去了美国。
她对我说,她一点都不想嫁给言莫寒,于是恳请我,帮她一把。先做她的替嫁新娘。然而我并不想。所以我逃婚了。
至于你们的女儿为何如此“被逼无奈”,我想,你们应该问问言老。他见多识广。
请你们放心,馨媛在美国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产,她很安全,也可以在那边过下去。
云卿
莫梁鑫说:“我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和云卿有什么关系。但从早晨到现在,云卿都没有露面。而且,她现在就像蒸发了一样,无法取得联系。”
“楚家的人呢?”廖伯昌的心仿佛跌进了冰窖。
黎悦接话道:“我打电话问过楚伯父了,他压根儿就不知情。”
廖夫人听罢,腿一软,晕了过去。
所有宾客听到动静,纷纷回过头来看。继而不知是谁将此消息走漏了出去,满场的议论纷纷。各家媒体更是各种揣测,天马行空。
身旁的司机对言青松耳语一番,他脸色骤变,快步走下舞台,问廖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馨媛怎么不见了?”
廖伯昌阴沉着脸,话语分外仿佛一道霹雳:“馨媛根本就没有来,卧室里的新娘完全是馨媛为了瞒天过海而找的替嫁楚云卿!”
言莫寒的脸色分外难看:“馨媛不见了?”
言青松错愕了:“这件事情和楚家有什么关系?”
廖伯昌拿出那封信:“你自己看看!”
言青松接过,读罢,怒道:“简直弥天大谎!廖兄,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比那楚家的小丫头清楚吗?馨媛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我早已将她视如己出,又怎么会去逼她毁掉她的幸福呢?这分明是楚家的挑拨之计啊!”
廖伯昌静默了。是啊,言家与廖家几世修好,难道就因为这楚云卿没来由的一句控诉,就撕破脸皮吗?可楚云卿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为今之计,只有先忍,再另作打算。
一番静默的僵持过后,老人开口了:“好,言兄,今日我且信你一回。但这毕竟事关重大,我一定会一查到底。如果让我查明楚云卿所言属实,馨媛的离开确实是被你所逼迫,那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说罢,转身上车,捷豹咆哮着绝尘而去。
言青松目送廖家的人离开后,黑着脸对身边的助理说:“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楚云卿给我揪出来!”
言莫寒依旧没有明白:“爸,为什么一定要把楚云卿找出来?我们不该是去找馨媛吗?”
他转过头,冷漠地对儿子说:“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回去。记住,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向别人透露。”
楚家别墅。
楚家的名气,与廖家,言家,是比不得的,但也是非富即贵,天云集团的业绩稳步上升,一家三口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只是这楚家千金的脾气,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没错,业界神神秘秘的存在,也是今日闹剧之主角——楚云卿。
楚天候稳重,前夫人谦恭,生下的女儿也应该是似馨媛一般的脾气,乖巧安静,不吵不闹。当初择“云卿”二字也是由于此。许是因为正正得负,孩子生下来后性子谁也不随,自成一派,古怪得很。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关键是还不好欺负。她自幼在同龄人中就是最让人服气的一个,也是最让人发怵的一个。她一向是“该凑的热闹不凑”,对于一些琐碎之事向来不愿了解。而一旦有人做了错事冒犯了她,那基本救不过来了。人都说,楚云卿最可怕的不是她的背景,而是她的那一双眼睛。似深深的潭水,又不似潭水温柔,黑亮的眼珠闪动着锋锐的光芒。冒犯她的人,只消被她看上一眼,腿就立刻软了。她成年之后也极少出现在业界的各色集会上,就算出现也是极为低调的。各家的小姐们时常为了某家的少爷争风吃醋,宴会上放眼望去皆是华丽丽的金银珠宝,大胆一些的女孩子们,晚礼服更是各领风骚。露背式的,镂空式的,深V领的,比比皆是。唯独楚云卿露面是黑白配,永远的黑白配,且不愿暴露身上任何一个出格的身体部位,肩膀都不行。设计师要是给她设计了有一点点露的礼服,那他的未来就一个字:炒。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古怪脾气,还能在寥寥几次的集会上大放异彩,赢得诸多男人的青睐——当然,她本人并不喜欢这一点。曾经有一董事的侄女,由于屡屡处在楚云卿下风,对她很是看不顺眼,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气势汹汹地向楚云卿宣战,赌谁能在一个月内收购暮天市第一家电集团“金门”。但没有赌注。毕竟是女孩子家争风吃醋,还摆个赌注,于谁家脸上都不好看。
金门家电的名号一报出来,天云上下全傻了。金门CFO“铁腕娘子”的绰号不是白来的,要收购它谈何容易?这个赌一出来,大家都觉得楚云卿这个做法太疯狂了。而事主却仍然淡定地打理日常工作,不知不觉间就把天云的优势亮出来了。而那位侄女虽有头脑,却不会思考,愚蠢地在金门面前搬弄是非,并说明自己一定会赢——当然,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女人在金门有人脉,是一定会赢的。可偏偏事在人为,最终天云扭转颓势,与金门愉快地达成了协议,那位CFO甚至评价楚云卿“思维敏捷,态度谦恭,语言得体,难得的青年才俊”,并声称“被天云收购,心服口服”。气得那位下战书的小姐以后再也没在她面前嚣张过。至今是天云的一桩美谈。
“老爹,我回来了。”楚云卿一进家门,就拖着清脆的嗓子叫道,顺便嘀嘀咕咕地抱怨,“干嘛呢?不开灯。”
拍下电源开关,她却愣住了。
楚天侯没在家,沙发上却坐着一名不速之客。
“言莫寒,原来我家钥匙你还没扔掉啊。”楚云卿咧嘴笑,漫不经心地又把灯给关上,准备出门。
“慢着。”言莫寒冷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很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我发现你们言家的人真的好奇怪啊,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懂?是前几天廖馨媛主动来找我,告诉我她不想嫁给你,求我帮她想想办法。我就做了一回中途逃婚的替嫁新娘,让她偷偷溜出去飞到美国去了。就这么简单,到底有什么难理解的呢?”
言莫寒大步走到楚云卿面前,咬牙切齿:“馨媛是我的未婚妻,你说话可得负点责任!”
“祖宗,我又怎么不负责任了?”楚云卿一脸的崩溃,“我这是如实转达。要么,是你最近脑子里的坑又见长,对阅读理解又退了一步?”
“少给我耍滑头!”言莫寒一把将她摁在墙上。昏暗的房间里,他那完美的五官更显得棱角分明,“是馨媛主动追的我,她怎么可能会中途逃婚?她到底哪里碍着你了,你非要将她逼走?!”
“好,”楚云卿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那我不跟你耍滑头。她哪里也没有碍着我,是她主动要走的。如果硬要说是谁逼走的,那也是你,言少爷。”
言莫寒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开什么玩笑?我逼走她?”
她一把推开他,字字锥心:“你的花心,你的放浪,你的一堆前任,哪一样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不是你逼走的她,还能是谁?
“她说她爱你,那只是一开始她犯下的错误。她每一次给我打电话,打到最后哭得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我跟她说,我说你分了吧。她说,她不敢。至于为什么不敢,她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但我猜都猜的出来,是因为言青松,你那年高德劭的好爸爸。
“她那谈的是恋爱吗?言莫寒,你到底是有多麻木了,会觉得那是恋爱?她几乎等于是把她自己卖到了你们家还要忍受你时不时就养出来的各路妖精,阿猫阿狗。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所以,你现在,难道还觉得不是你逼走的她?”
言莫寒怔住了。他无从回答。
楚云卿的这一番话就像一把利刃,刺破他层层叠叠的皮囊,直击心脏。
“言大公子,清醒了吗?”楚云卿“咔哒”一声打开门,“清醒了,就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他缓缓转头看向这个年仅十八,气场却一米八的女孩,突然怪异地笑了,一字一句地说:
“论前任,你也算一个吧?”
但楚云卿脸上却波澜不惊:“那也仅仅是过去。现在,给我滚。”
言莫寒刚刚跨出门槛,门就“砰”地关上了。
楚云卿微垂着头,微微蹙眉。太阳穴疼。
正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了。她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三个字:廖馨媛。
心里挣扎一会儿,还是摁了接通:“喂?”
“云卿,我落地了。”那一头传来廖馨媛细细软软的声音,“今天,事情肯定闹大了吧?”
“是啊,”她略带戏谑地说,“就在刚才,你的前未婚夫还上门来踢馆了呢。”
廖馨媛沉默了一会儿:“云卿,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太自私,让你受了不小的委屈。对不起。”
楚云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说:“别忘了,在麻省理工找个帅哥,好好过。”
廖馨媛轻声地笑了:“你倒是真宽心。”
“我要不宽心我还能活到现在吗?”她笑道,“行了,不早了,你今晚好好休息吧。”
“好。”
她又打开电源,客厅瞬间恢复了灯火通明。
前庭传来男士皮鞋的脚步声,她知道,老爹回来了。
楚云卿一甩脑袋,轻快地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吹着口哨开始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