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玛一掌忽开了怡然自得的塔库林,她一抽身又挤到了艾德的身边。两只蓝色的眼睛一上一下,正透过暗间的缝隙向着陷阱的方向望去。
在走廊的拐角,兽夹正纹丝不动地躺在原地,两边的地板完好无损,只是没了男人黑压压的身影。
这个所谓的“天外飞仙”竟没有整出一丁点儿的动静,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伴随着头顶嘎吱作响的木板摩擦声,此时的昆已经若无其事地走上了去往二楼的阶梯。
两人机械地转过脑袋,一脸鄙夷地看向身后的塔库林。少年摇了摇脑袋,仍在自个儿嘀咕着:“奇怪了呀……这么大的一个捕兽夹放在面前,普通人哪会选择跨过去……”
诺玛丝毫没有同情自尊心受挫的塔库林。她板着脸,在黑暗之中冷冷地对着少年说道:
“也就你脑子里的‘普通人’是用那种简陋的逻辑方式思考问题的了,谢天谢地……还好现实世界的人类并不是你脑子里的那种怪胎,否则人类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死完了。”
塔库林低着头,没有做声。艾德小心翼翼地推开木板门,三个依偎在一起、唧唧索索的搞事王正一个接着一个从黑暗的小空间里窃窃走出。
“现在怎么办?再想个别的法子整他吗?啊……难受啊,不知为何,全身上下就是一片难受啊~”诺玛升起双手,不甘地轻声抱怨道。
艾德看着身边的二人,脸上没有任何叫得出名儿的表情,总体看来……那表情应该更偏向“无奈”吧。
塔库林低着头,冥冥之中竟然自个儿訾笑了一声。那魔性的笑声通过空气、正以极低的分贝数向着准备离去的二人缓缓飘去。
“哼哼哼哼……你以为我就设置了这一个陷阱吗?哼……太天真了!作为陷阱达人,若是没有提前规划出完美的方案,岂会如此轻易地出手?”
少年慢慢抬起头来,闪烁在垂发下的凌冽寒光之中竟泛着一丝猎人独有的“杀气”。
他不闻不问,旁若无人地从二人之间直接穿了过去。踩在楼梯上的脚掌竟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诺玛和艾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总想瞧个明白。看塔库林那冷冽的样子,仿佛有一种动了真格的感觉。
三人走到屋舍的二层,在拐角处站住了身。昆正在二层的第一个房间中整理着带在身上的养护用具,想必不久后他便会从那狭窄的房间里走出来。
循着塔库林饿狼般的眼神,诺玛懒散地看向了出入房门前的那块地板,但却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你又在地板上做文章了?”诺玛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地轻声问道。只是这次,塔库林并没有搭理她。
原本,少年以为只靠第一个陷阱就足以达到目的,这个陷阱的设计初衷完全是为了余兴,换句话说……谁爱踩谁踩。
陷阱的原理很简单,早在塔库林和艾德打牌之前,他便发现了隐藏在这栋破旧屋舍中的秘密。
也不知道这栋建筑的原主人究竟是处于何种打算(捉奸时的逃跑密道?),在昆所在的房间的旁边,在那块地板的下方竟有一个可以向下推开的暗门,只要将那插销轻轻拉开,表层的木质地板便成了一张薄薄的“木纸”,只要有人踩上去铁定会掉到暗门下方的房间里。
而那个房间,正是一个堆放着干草的小仓室。两层间的落差不过只比一个人的身高高上小许罢了,再加上干草堆的缓冲作用。若是落下去的人能摔出伤来,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在暗门的基础上,塔库林通过走廊边的墙缝,向天花板上牵了一根细细的草绳。倘若只是粗粗经过那里的话,更本没人会被察觉到这隐秘的设计。
而在正对着暗门的二层天花板之上,则是藏了一只盛满了水的铁桶。虽然这种整蛊的手法有些老套,但成功率却比那些新奇的鬼点子要高出许多。诺玛和艾德在一旁傻傻地盯着嘴角露出奸笑的塔库林,心里有些毛骨悚然。
而就在这时,昆静静地推开房门,正向着走廊尽头处的房间缓缓走去。可不知怎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的脚下一阵咯噔。
实在是太快了!
——“咻!”
还没等昆反应过来,他的身躯便开始极速下坠!待男人完全反应过来之时,他的屁股便已经坐在了松软的干草堆上,那突然袭来的冲击在这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氤氲。
随着暗门的瞬间大开,那被拉扯直至断裂的细草绳也只能放开那被牢牢牵住的、盛满了清水的铁皮桶。
天花板“啪!”地一下,在刹那间拉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几乎是紧接着男人坠落时的声响,那迸溅着水花的铁桶好似携有千军万马,正向昆的头顶倾泻而下。
“呵呵呵呵呵……成功了!”塔库林在沉默了许久后,脸上再次显出了那抹鬼畜到极点的狂然笑容,只是那令人心生寒气的笑颜比之前的更加放荡不羁!
就连紧挨在他身边的诺玛见了,都不由得退后了几步。但只过了一两秒,她的脸上便露出了“可喜可贺”一般的欣喜神色。
“嘿!有两下子嘛~走走走~赶紧去瞄一眼那家伙落魄的样子!”她兴奋地对着身前身后的两人低声呼道,那声音只差一点儿,便会像雨季的洪流一般响彻整间屋舍,好在诺玛即使刹住了车。
艾德耸了耸肩膀,虽然脸上毫无欣喜之色,但心底里却也是期待的不得了。
楼下,朱蒂料理完午饭,正要去到三人之前消磨时间的休息室,却在走到一半时忽然听见了那从天而降的闷然响声。
她皱着眉头,正循着声音的源头缓缓走去。
与此同时,以诺玛为首的搞事小队,正蹑手蹑脚地悄悄靠到了走廊上的暗门前,个个屏息凝神地看向了地板底下、那漆黑的干草堆。
可是呢。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却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生锈的薄皮铁桶横躺在湿漉漉的干草堆上,洒出的水花几乎要溅到二层的走廊上,充满霉味儿的空气中尽是数不清的干草碎屑。总而言之,此时仓室内可见的景象只能用“狼藉”一词加以概括。
但,即使是在这样的场景中,三人却唯独没有发现男人的身影。
“唉……他人呢?”诺玛趴在地上,对着那黑暗的小屋子瞅了又瞅,正不解地低声叹道。可还没当她完全想明白,三人脚下的地板,也就是一层仓室的天花板竟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见此动静,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齐坐直身来并连连后退。
同时,昆也从仓室的角落里缓缓向前走来,男人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便本能地向后退去。也因为那雷厉风行的骇人速度,他的身上竟没沾上多少水渍。
听见那一阵令人不安的异响声,昆迅速看向了仓室紧闭着的木门。
发出异响的正是那已经朽烂到即将脱落的硬木门框,碎裂开的细长木刺锋利而又尖锐。看来,昆出去的时候还得多加小心……
而就在这时,还没等昆的眼神从那破烂的门框上挪开,那扇经久未开的木门竟从外面被忽然打开。
出现在男人面前的人影俨然是一位穿扮朴素的少女。
她向屋里投来了好奇的眼神,却又立马被下了一大跳。
她的面前,是一个正向她迎面跑来的漆黑魅影!与此同时,那锋利的尖长木刺也因为门轴的转动、正夹杂着许多硬实的残渣一并脱落下来!
昆一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少女一把推出了房间,并用披在自己身上厚实的披风将那锋利的木渣一并裆下!
待一切平静下来,朱蒂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重新站定下来的昆。少女现在才看清,在黑暗中跃动着的魅影并不是什么吓人的老宅冤魂,而是不知为何出现于此的黑衣猎人。
男人转过身,看了一眼坐倒在地板上的朱蒂,过了小许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有漏网之鱼吗……庆幸吧,少女,倘若这是一块锈铁的话,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循着男人目光,朱蒂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在那纤薄的手背之上。一块尖锐的、细小的木刺还是深深地扎进了她那脆弱的皮肤,隐隐的痛楚正随着那缓缓溢出的血液,向着少女的心头阵阵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