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不会有多糟糕,毕竟以往住在华侨城26层时,台风季节对阳台不会造成多大的冲击。
只是,这一次她错了。
2号楼之所以被称为楼王,更大的原因在于它四面无遮挡性,而她所处的位置,前面除了高尔夫球场外,侧边与滨海路并行的就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所以,台风的风向假若正好是正面袭击,威力是她以前的家所远远不能比拟的。
而现在的风向,恰是正面袭击2号楼的靠西南的位置。
于是,当她走到客厅,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显然是忽视了这份威力。
台风肆虐得阳台上不仅汪了水,连栽种着勒杜鹃的缸都摇摇欲倒,一旦倒下去,阳台玻璃一定会被砸碎,后果,将不堪设想。
头还很晕,但,她并不想再惊动保安,只要把缸移到背风面,应该就可以了。
推开阳台移:丄凌厉的海风仿佛刀削一样迎面刮来,风力很大,她的身子几乎站不稳,不得不猫下腰,涉水走到勒杜鹃的缸前,使劲把它一挪,才发现,这缸沉得超出她的想象。
她不愿就这么放弃,用力慢慢挪着缸,未曾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跌坐在了水里,接着,是手腕麻麻的疼痛袭来,和着狂风暴雨,吹得她眼睛都进了水。
第一次,觉到很无助,坐在水里,很冷,连爬起来的力气,在这片冷冽里,仿佛都殆尽了。然,现在,她能靠的只有自个,眼看着,这缸越来越受不住愈渐猛烈的台风,再返回去喊保安,万一来不及,发生了意外,却是她之前的轻视造成的。
揉一下眼睛,甫要爬起来,前面的水洼里,赫然出现一道影子。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的身影。
难道进来时,她忘记关门了,被人尾随入室?
下意识抬起脸,带着些惶张,映入眼帘的,竟是蓝皓。
背着灯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下一秒,他已走到阳台上,伸臂把她抱起,不由分说地拖她回到客厅:
“别出去!”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焦灼,随后,独自冲到阳台上,并把移门关阖,将勒杜鹃挪到背风处,再将石椅等一并都挪了过去。
她站在客厅内,只看到隔着被雨水冲刷得朦胧不辨的落地窗外,那高大的身影被台风席卷得衬衫都紧紧贴在身上,有几次,他接近阳台边时,她禁不住想要打开移门,生怕,一不小心,台风连他都吹落了下去。
终于,屡次的踌躇后,在又一次,他险些被风刮得往边上去时,她不再听他的话,奋力推开被风顶住的移门,狂风骤雨如期席刮进来时,却在一瞬间,突然,悉数停了——
是他回身,站到了她的跟前,也挡去了外面的风雨。
迈进客厅,他浑身已没有一处干的地方,有些狼狈,却不影响他继续笑着望向她,而她脸色苍白得让他揉了下她湿淋淋的头发:
“快去冲个凉,愣在这干吗?”
你回来了……”
在他回来后,她只说得出这一句话。
他的脸色很憔悴,下巴都长了青青的胡茬。
他凝视着她,她身上穿着银色的男士衬衫,是巴黎的高级定制成衣,尤其这个款,永远只为一个人限量制作。
是。
包括,方才,不正是他用那部迈巴赫送她回来的吗?
还有其后由他助理开进来的甲壳虫。
看来——
他止了念头,唇边勾起佣懒的笑意:
“我不回来,今晚你非闯祸不可。”
顿了一顿,复道:
“这么大的风,为什么不叫保安?”
“因为——我不喜欢太多人进这个房间。”她想了一想,又道,“还因为,我的裙子被雨淋湿,这件是别人临时借我的——我不想更多人看到。”
刻意隐去墨沧,毕竟,那本是场意外的相送。
说完这句,她发现,身上的这套衣裳其实已遭了殃,不仅湿,还蹭上了黑黑的泥印子。
“先去冲热水澡,衣服换下来,放洗衣机里干洗就行了。”
她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虽然,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那个男子送她回来。
“你现在就走?”她望了一眼阳台外,越来越肆虐的风雨,还有半句话,却是没有说出的。
“等台风停吧。”他把脸转向别处,“方便么?”
“本来就是你的房子。”她低低说了这一句,往厨房走去,“我去开热水器。”
“不用,我来的时候,用手机设定了,现在,应该可以洗了。”
他,确是极其细心的人。
“手机设定?”
“嗯,亚治的移动应用已经涵盖到智能家居这一块。盛世一号,是我们其中一个试运行项目点。”他若有似无地提了这一句。
她将湿湿的脚用门口的地垫擦干净,走进主卧,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套睡衣的袍子,递给他:
“你洗完了换上,不然会着凉。”
虽是女款,但也足够宽大,不过稍短些罢了。
他接过,往客卫走去:
“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谢谢,其实不过是她借花献佛罢了。
她也走进主卫,水很温暖,任花洒喷下的水雾将她包围,哪怕,外面依旧狂风暴雨,却似乎已离她很远。
头晕、胃不舒服,似乎都一并渐渐离她远去,直到水温有点凉了,她才结束沐浴,走到。
刚刚这么用水,他那边不知道还有热水没有,这么想时,她想走到热水器前,看下水温,若太低,再开一下。
但,才打开主卧的门,他却已坐在沙发上,气色看起来因着沐浴反是更加憔悴。
“想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她问出这句话。
他摇了摇头,才要起身,却晃了一晃,复坐下去:
“如果可以,麻烦把我的衣服一起干洗一下,等干洗完,我就走。”
“好。”她将俩人的衣服甫放到洗衣机,设定完程序,走到客厅时,他人已昏昏地歪躺在发。
这时,她才发现,他的情况并不太好。
她走到他跟前,他的人陡然躺倒了下来,她急忙扶住他,他的手臂却是火灼般的烫:
“你发烧了!”
他很重,她几乎承受不住他的分量,但,这当口,觉到他的身子稍缓了一下,他的声音她边:
“没事。”
虽然他的脸几乎贴近她的脸,让她觉得有点不习惯,可,这样的情况下,还计较这个,不是?
她担心的只是他的温度似乎并不是很低。
“药箱有退烧药,我吃了药,到客房休息会儿就好。”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断断。
她却把他扶到主卧,这里的玻璃是双层的,不论隔音还是其他方面都远胜过客卧。
他的身子沉重地落到床上,她把丝毯替他先盖上,并再盖上从衣橱另拿的一床被子。做完这一切她打开家用药箱,里面果然是有退烧药的,倒了水将退烧药磨碎了放到水里,再回到床前:
“先吃药发身汗就好了。”
手揽住他的颈部,将水杯凑近他。
他的神智却是迷糊的唇凑近水杯时骤然,他的双臂紧紧拥住她。
她一惊水杯从她手中脱落,孺湿了一小片的床褥。
而她来不及去收拾,他猛地一翻身,已把她压在身下。
这一次换她大惊。
蓝皓……”
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时她的唇被柔软地堵上。
他滚烫的唇辗转在她的唇上一瞬间她的思绪归于空白因为,一滴清凉,准确地滴落在她的鼻尖,当然,并不是来自于她。
睁开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他闭阖的眼底,盈坠下这颗清凉。
本想推开他的手,在刹那,没有一点力气,而他流连在她的唇上,喃喃:
“如初,一定要我生病,你才愿来看我,是不是?这一次,我不放你走……”
不过须臾,他松开她的唇,滚烫的手愈紧地拥住她,将脸埋进她的肩S甲,随后,一切复归于平静。
是他的爱人吧。
他真正爱的人,但,一定没有办法娶的人。
他的身子很重,压得她不是很舒服,她想欠下身子,却只换来他更紧地拥住。
耳边能听到洗衣机发出悦耳的音乐,提示衣服已经洗完。
然,眼下的形势,即便洗完了,他都不会走。
难道,就这样,以这种姿势过一晚吗?
明天她的工作不会因为今晚台风取消,所以,她必须要充足的睡眠,才能应付忙碌的。
可,这样的姿势,她怎么睡得着?
她的身子用力动了一动,随着这一动,他突然从她身上翻了下去,她想起身,却被他从后面复拥紧,她只来得及侧了身,就被他抱入怀中。
他的手紧紧地扣住她,他的气息从她颈后传来,柔柔地拂过她的发丝间隙,而她再动不。
不过,这个姿势,她该能勉强入睡吧。
是的,她不担心,他发烧到这个份上,还会对她有什么企图,只是,他或许,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往往需要寻找慰藉。
显然,她成了此刻他的慰藉。
如果这是协议外的引申,她不介意,给他这一点慰藉。
她不再动,闭上眼睛,黑允默数着羊,让自己快点入睡。
在她的身后,蓝皓却慢慢睁开眼睛,深邃的幽蓝下,唇际略动,分明露出一丝叹息的意。
可,她不会听到。
她能听到,只是,这一刻,苹果手机完美的铃音响起。
她震了一下,却,没有动,或者说,不能动……
天雅湾最近海的别墅,此时,在台风卷起的惊涛骇浪下,孤零零地傲视于海边最凸起的一:块局地。
绝对近海的距离,却在台风季节,更能清晰地看到天地色变的惊悚一面。
现在,灯火通明的客厅内,慕歆雪就站在玻璃移门后,隔着被雨水冲刷的朦胧,看着外面被台风摇曳得支离破碎的一切。
身后,传来佣人张妈的声音:
“慕小姐,墨总还没回来,您先用晚餐吧。”
“张妈,让李叔看着点,一瞧到车,立刻把菜再热一遍。”
“好的,慕小姐。”
她从下午五点,一直站到现在落地大钟敲响了十点,而墨沧,还没有回来。
倘若不是她打电话给他,还不知道,他去了广告棚。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不仅因为台风,更源于,今天,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
他答应会陪她一起度过,于是,她选择了在他位于鹏城的这座宅子内度过。
不要烛光晚餐,不要浪漫的氛围。
只要在这儿,在他的家里,最简单的形式,都是好的。
为了这,她推了两个通告。
可,除了下午,有人按着他的吩咐送来蛋糕外,这一天,都是她独自度过。
她知道他忙,但,此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更让他牵念着。
思绪微转间,张妈的声音再次响起:
“慕小姐,墨总回来了。”
回来了,总算,没让她等过凌晨。
换上笑容,回身,看到他着了司机的制服走进客厅,她的目光没有错过,他挽起的裤管下,左腿的口子即便上了药,仍让人觉到触目惊心。
“沧——”
他摆了摆手,往客厅的错层餐厅行去。
这一餐饭,气氛极是沉闷。
吹了蜡烛,切开蛋糕时,连她都没有任何食欲更何况是他呢?
一天的等待,临到头,换来的不过是这般的沉闷。
晚餐结束时,他按着惯例,送给她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在她开心接过,还没拆开时,他已起身:
“台风还没过境,今晚住在这i。”
若换成以往,她定会欣喜。
毕竟,就连他的情人,都没有一个能留宿在这处宅子。
只是,今晚,他紧接着的一句话,让她一点喜悦都没有。
“我有点累,就不陪你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她被张妈引着往二楼的客房行去。
夜正浓,风正飓,雨正茫,她沐浴,将身上的肌肤每一寸都仔细洗拭,用上他最喜欢的檀香沐浴乳,换了轻薄的睡裙,再在外面披了一件睡袍。
接着,走出房间,往三楼行去。
那一层,是属于他的房间。
一步步走上去,她听得到呼吸声渐渐不平静,直到步上最后一层台阶,一道由密码控制的她。
今天下午,却是没有锁的。
虽然,他没告诉过她密码,可,她试着按下他的生日,门,轻轻开启。
眼前,是全被打通的一个大套间,悬挂着粉白纱幔的大套间。
此时,床榻上空无一人。
却有水声隐隐入耳。
转过垂落的纱幔,台阶下,是一泓用大理石铺就的浴池,他正半躺在浴池里,受伤的腿摘于一旁,身上,盖着一条墨色的浴巾。
她赤脚,慢慢走下台阶,褪去外面的睡袍,在他惊觉时,她的人已环住他精健的腰部:“沧……”
她的唇沿着他的喉部,一径地往下——
今晚,她想把自己给他,因为,过了今晚,她不知道是否还有勇气走出这一步。
出道三年,有今天的成就,除去自身的努力,还有他的支持。
然,对于这一切,他并没有要求她付出什么,正因此,让她觉得他不同于那些男人之外,更逐渐地对他动了情。
而她亦清楚,他和她的关系,永是差了那么一步。
一步,咫尺,天涯!
今晚,是否,将这天涯移转呢?
“小雪……”他低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手,扶起她的身子,阻住她的下一步动作!“为什么?”问出这三个字,没有等他回答,她挣开他的手,靠在一侧的大理石边,“我和你曾经爱过的那人很像,是不是?我情愿做她的替身,为什么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这句话说出口,要有多大的勇气呢?
对于她来说,这些勇气的聚集不过是一秒的时间!
一秒,很短,却是足够了!
一如,当她下午把他干洗好的衣物送回房时,在那床畔的几柜上,放着一张相片。相片里灿烂微笑的女子,容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眉眼间的感觉,却和西汐很像。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名女子或许已经不在了。
世上,有一种感情,是不会随时间泯灭的,那就是死别之情。
从那一刻开始,她思量着接下去该如何抉择。
直到今晚,她才下了这个决定,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替身又何妨呢?
“小雪——”
她的手恰此时覆上他的薄唇:
“我不要听任何拒绝的理由,你知道,我有自己的骄傲。”
不用说话,只需从他回避的眼神,她就知道答案。
“沧,你的伤是为了她受的,对么?为什么,眉眼相似,反而让你放不下呢?我记得,你对女人的选择有个习惯,从来不要virgin,可,对她却是例外。当初,你用这个拒绝我时,我真的信以为真。差点认为,只要我不是virgin,你就会要我。只是,当我面对其他男人时,我始终走不出一步,还好,如果真走出一步,再知道今天的答案,我想,我会更承受不住的。”
“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更不会成为,能爱上你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他拿起一旁的手机,墨黑的苹果手机,确实适合他这样的男子。
起身,温润的池水在他修长的腿下,漾出一道圆弧,弧,越散越开,直到她的身前,也漾起一道小弧,是她的眼泪,坠落。
“因为,你的爱,在失去那人时就一并失去了,对不对?这个措辞好老套,是编剧都用烂的措辞呢。”她擦去眼角继续流下的泪,却拭不去,心底的颤抖。
原来,她还是没有足够坚强的承受能力。
“错了,我谁都不会爱。”他走上台阶,带着从容,更带着淡漠。
他从来就是淡漠的男子,她早知道。
“那她呢?”她的手指向相片的位置,她知道,浴池周围的玻璃能让他看清她的所指。
“她——”他顿了一顿,自嘲地于唇边勾起一抹笑弧,“只是一个错误……”
一夜暴风疾雨,晨起时,倒是个晴朗的天气,不过,缕缕金晖都被厚重的银色遮阳帘子阻隔在室夕卜。
室内,除了开关面板上有些许蓝光闪烁外,仍是漆黑一片,在这片漆黑中西汐睁开眼睛。
她睡得并不算好不仅由于她不习惯有人睡在她身旁更由于她担心他的温度是否会在半夜继续升K。
而被他抱着,再不能去拿药。
但,当他将她扣于怀内后,却是逐渐睡得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