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是在哪里……文瀛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冰冷的河水将他包围,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下沉。本来他是会游泳的,不知道是不是冬天天气过于严寒再加上衣物太臃肿,别说踩水,他甚至睁不开眼睛。文瀛挣扎着挥舞手臂,河水的阻力却将他柔柔地推回了原位。他感觉自己是在落河中,却又觉得不是,他似乎抓到了一片织物,狠狠一拉。
“哎呦!好心没好报!”一个吃痛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股力量伴随着似梦非梦的混沌感仿佛刹那间松开了他,他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自己眼前:那人面部表情非常夸张,整个人都歪在他身上,正和他大眼对小眼。
“白羽瑞,怎么是你?”文瀛皱眉问道,想从床上坐起来,但是被白羽瑞一把按了下去。
“哎哟!”白羽瑞还在叫着,磨磨唧唧完全没有从他身上爬起来的意思,“刚才我给你揉揉肩膀,你却这样对我,你还问我怎么是我!要不是我,你小命都没了!”
文瀛没说话,慢慢想着,是,他昨晚好像掉到河里去了。
“今天一大早,我出来走走,结果就看你湿淋淋地躺在城隍庙前面的空地上,嘴都冻青了,”白羽瑞撑在他身体上,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就把你捡回家啦。刚才才找了郎中给你看,帮你换了衣服,还喂你吃了药,你现在好了,就这么对我。”
文瀛还是没说话,不对,如果我掉到河里了,怎么会在城隍庙。
白羽瑞以为他生气了,也不装了,麻利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到床边,“你昨晚做了什么?”
“见鬼了,”文瀛简短地回答,“有水吗?渴。”
白羽瑞哀叹一声,像是很惋惜似的,站起身从旁边的小几上倒了一杯茶,将药碗里的勺子拿出来,到茶水里涮了一涮,便回到文瀛身边,“张嘴。”
文瀛瞥了他一眼:“扶我起来。”
“你起不来,你昨晚大概被冻了大半夜,摆在城隍庙前和一扇生猪似的,”白羽瑞幸灾乐祸地答道:“张嘴吧。”
文瀛依旧没说话,不过勉强是接受了白羽瑞的“善意”——其实面前这个公子哥儿本来没必要做的这么周全,不过是想在他面前多一件谈资罢了,才如此“尽心尽力”。也难为他想的周全,居然还会涮一涮药碗里的勺子。这个想法只在他脑中闪过了一瞬,茶水除了茶味以外,分明还有别的味道:“白羽瑞,茶里有什么。”
“没什么啊,”白羽瑞笑眯眯地说着,将勺子凑到鼻尖前闻了一闻:“哦,好像是药味儿。那个大夫说你被冻坏了,怕你身体太虚寒,我就加了半碗红玉霜。”
“红玉霜?”文瀛不解。
“哦,就是熊血加了点阿胶熬的啦,没什么的,”白羽瑞敷衍地回答,“反正你快喝吧。”
“换一杯,”文瀛叹了口气,果然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本来就头痛,此时这腥甜味道实在是让他反胃。
“哎你懂什么,大补啊大补!”白羽瑞瞥了他一眼,还吹了吹茶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换一杯,”文瀛坚决地说道。
白羽瑞无法,只好起身去洗茶碗和勺子。文瀛虽然在月宛城租了一个小院,但是一个家仆都没有,从前倒是有个干杂活的老妈子跟着,但是后来受不了文瀛这性子,只呆了两三天也一走了之。还好文瀛不过每晚回来睡个觉,白天也都不在,所以这房子倒是不显得脏乱。两个厢房自打他住进来便没有打开过,只有当中的正堂被他一半当了书房一半当了卧房,不过一桌一椅,一个没几本书的书架,一架床,一个放杂物的小几,并两个半空的衣箱罢了,如果来了客人,竟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白羽瑞也只得把书案边唯一一把圈椅拖了进来。
这次的水没有异味了,但是有点冷了,文瀛慢慢喝了几口,才觉得缓过劲来。
“你这是何必,住到这种地方,”白羽瑞埋怨地说道,将茶杯小勺粗略收拾到一边,“要不明天我买几个小丫鬟送给你,白天帮你收拾屋子,晚上给你暖暖床啊。”
“不要,”他简单地说道,似乎怕拂了白羽瑞的好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加了一句:“不要害人。”
白羽瑞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对他不解风情的样子甚是不满,“算了算了,刚才我叫小九儿去我家里给你带点白粥过来。现在都晌午了,你终究还是得吃点东西。”
“嗯,”文瀛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对了,今天我看我家老爷子的诋报,说是我们老司长告老还乡,司长又要换人了。而且这次换的人很有意思,你猜猜是谁。”
文瀛没答话,白羽瑞只好自己说下去,“虽然上面没说,但是听说是个叫做黑羽的人。那个人原来是在帝都尘枫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调来了月宛——你说这名字听得和我的好像啊。”
“是谁无所谓,”他随口答道。
“你昨晚到底遇到了什么?”白羽瑞话锋一转,“什么是见鬼了?”
“昨晚,我遇到一个白衣姑娘,”文瀛觉得躲不过不如就告诉他,答道,“我看到她走到落水里。我跟上去,掉到了河里。”
“哎呀哎呀,你有这种艳遇还不和我说,哎呀你啊!”白羽瑞愤愤不平。
“她不是人,大概是水鬼,”文瀛说道,慢慢合上眼睛。白羽瑞还想搭话,可是无论如何文瀛都当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