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的悲伤和年少轻狂,那些痛不欲生的往事还有无法割舍的情感,那些离去或者不曾离去的人,最后终究都被漫天的风沙所掩埋。
我不记得了。
但是我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个女孩,自从她走出医院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我好多次都感觉她站在我身后,我转身有好多话想问她,可是却不见踪影。
我记得她的名字,醒来之后她告诉我的,她叫易倾。
只是缘分总是随遇而安的东西,所以我没有强求。
所有的事情,都随着我的记忆消散,一切就这样回到了原点,但是却也没有停留,不停地向前,让我措手不及。
我接手了父亲的公司,这句话已经在八年之后了。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变得格外平静,一帆风顺。学习也好,事业也好,都是出奇的顺利。
仿佛我的人生太过平淡了,平淡到连一个对手都没有,我总能在考试的时候稳稳地超出第二名很多很多,也总能在弹钢琴的时候顺着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写出前所未有的旋律来,甚至连后来工作,每一次合同,每一场谈判,从来没有人站出来告诉我我做错了或是说错了什么,也许吧,我是真的什么也没错过。
又或许,我这一生所要承受的痛苦和波澜,早已经被我人生的前十八年包揽了。
有一天我问妈妈,我的那只杯子怎么不见了。
妈妈问我是哪一只。
我说,“执念”。
我开始学做陶艺,烤瓷,利用业余的时间不停地钻研,想着怎么样能让一只杯子忍受反复的烘烤而不会裂开,怎么样能让一颗心忍受多次的打击而不会碎裂。
答案,我还没有找到。
我去找了做这只杯子的那个大师,可是他们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八年前就死了。
死的时候很安详,因为他说自己已经做出了全世界最好的杯子。
那以后我每完成一只杯子,就会带到他的坟前放上三天然后打碎。
打碎之后再粘起来的杯子,会有超乎想象的韧性,比一般的杯子更加结实。
最后我也终于明白,心,也是要碎过之后再亲手粘起来,才会更加坚硬。
那个破旧的球场被我从里到外翻了新,看台也整个都拆了换新,只不过莫名其妙地留下了一个位置没有换,因为那里太干净,所以我不舍得换。
我不再打球了,因为每当打球的时候就会涌来一阵伤感,总好像有一个人站在我的对面,防守进攻,和我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打完后满头大汗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伸出手,掌一片天,让阳光透过指缝,变得柔和不再刺眼。
上次车祸醒来我说:这一次我再也不走了,的确我遵守了诺言没有离开。
但是总是感觉心上莫名地空缺了一大片,明明只是一个点的记忆而已。
因为离开的不是我而已。
终于我害怕一个人打球,害怕那种孤单如影随形的感觉,我也害怕,有一天我真的会想起什么来,然后哭得太过伤感。
我回到过丰泽,那里包罗万象的小教堂,那里生机勃勃的丰泽高中,还有不复存在的市心公园。
那个曾经充满了传说的地方,那个古朴却又不失现代气息的地方,而如今,已经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了。
我莫名地走到了学校的西北角,风一吹,随风飞扬的碎纸屑,其中一片,写着“樊阳”两个字,旁边还有一个鲜红的零。
我想这是谁呢,那么调皮捣蛋。
还有那些碎玻璃渣子,我凑上去,上面映出我的脸庞,我从没想过我会变得这么老,这么沧桑。
它们拼凑起来,应该是一面镜子吧,如果拼起来的话,我的脸是不是就不会像看起来那样那么支离破碎了。
只是现在的我走在校园里,再也没有人会认出我来了,因为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时代,属于自己的故事,而我早已经过了那个狂放不羁的年代。
我偶然看到一个男孩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女孩,然后很温柔地帮她捡起书,说了“对不起”。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开学考试,有没有被分在前后桌呢。
过年的时候没来由地很想去澳大利亚,于是带了父母,叫上倩儿,依凌,以及他们的父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降落在地球的另一半。
我总觉得我来过这里,到处都是熟悉的场景,我问妈妈,我以前来过吗。
她摇摇头。
我举起相机,喊道,“合个影吧。”
于是他们纷纷聚拢,摆好姿势,“咔嚓”一声把画面留在了那一刻,然后时间继续挺进。
我想澳大利亚真是个好地方,没有中国的喧嚣,不冷也不是很热,到处都是漂亮的东西,最特别的,我觉得我好像原本就属于这里。
等我老了,我要来这里定居。
我们的青春被埋葬,很不舍,但却不得不舍。
现在的我完成了自己的梦想,站在世界的最顶端,我享受着一切最高的待遇,却更加怀念那个跌跌撞撞爬行前进的盛夏。
妈妈劝我年龄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结婚了。
我说再等等吧。
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但就是觉得心中有些牵挂。
我也希望所有人都过得很好,即使他们与我全然无关。
后来的后来,我们都变得和原来的自己不再相像,一点一点离开自己最初的模样。
知了依旧会在夏天聒噪,唱出碧绿的色彩,雪还是只在冬天飘落,洋洋洒洒带些淡淡的伤感,天空依旧是天空,微白,微蓝,微红……
而我怀念那些年的我们,单纯地没有烦恼。
我也怀念那时候的我们,可以奋不顾身。
所以后来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找一种叫做回忆的东西。
不管是否能够找到,我都知道,有那么一群人,会在我的心里永远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