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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莲台

西漠寒新登帝位,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本就很忙,再加上卫家人对安平公主又虎视眈眈,想通过她来激化两国矛盾,促成战争,若再让他们知道他对公主有情,那无疑是把柳雨霏推入鬼门关。所以西漠寒并不太经常去后宫,即使去了也是去德荣二妃处,甚少去柳雨霏的永安宫。

宫中生活看似奢华,实则乏味至极,柳雨霏虽时刻有燕儿和碧莘陪着,可终日闲来无事,又不敢胡乱走动,甚是无聊。

毕竟有太多的人在盯着她,卫家人一次刺杀不成,可不代表没有第二次。

以前平日里都是陆风稀罕事儿说个不停,可如今毕竟是在后宫,他只是宫中侍卫,只能待在宫外,随意进不来宫内。

面对这无聊的生活,柳雨霏和碧莘勉强还过得去,燕儿就不行了,经常嚷着要出去走走,说都来了那么多天了,却连西梁后宫到底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柳雨霏无法,只得时常带她们到御花园附近转转,以打发时间。只是不想荣妃也喜欢在御花园里逛,所以她们经常碰到,柳雨霏又知道了荣妃的为人,不在对她有什么忌惮,如此一来二去,大家慢慢熟识起来了。

一日,柳雨霏和荣妃恰在一处名唤莲台的地方碰到,荣妃见柳雨霏好似挺喜欢这里,便给她讲起了这莲台的来历。

“这莲台本是先皇为我姑姑建造的,他们夫妻感情很好。”

“当年我姑姑一舞倾城而天下知,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上门提亲,卫家的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可后来,姑姑却被爷爷送进了宫里,听说姑姑当时并不乐意,可父命难违,才不得以进了后宫。”

“不过,幸好先皇也是个痴情人儿,对姑姑疼爱有加,姑姑也对先皇产生了情意。从此姑姑便只对先皇一人跳舞,二人恩爱双飞。这莲台正是那时先皇为我姑姑见的,这旁边本不是这样简单的一个湖,听说以前湖里种满了莲花,每当莲花盛开时,姑姑便在这莲台上翩翩起舞,如莲花仙子般魅力无边,而每每那时,先皇必定在台下看到痴迷。”

“可后来姑姑死了,先皇也病倒了,在没人去管理那满湖莲花,如今,湖还在,莲台还在,一对痴心人却都,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卫琳儿讲完这些,满眼悲伤,盯着眼前的湖,默默无声。姑姑的命运是这样,那么自己的又会是如何呢?

柳雨霏听着荣妃的讲述,不停在想,当年还在宫中生活的年幼的寒,可也曾见过自己母妃的舞,见过那满塘莲花,一定是见过的,那么如今面对这早已萧条的场景,又该有多难过。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却不曾注意有人正往他们这儿走来,待到那人给他们请安时,二人才从各自的思绪中回来。

柳雨霏看向那人,只是觉得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便看向卫琳儿,希望她能告诉自己来人的身份,不想卫琳儿只是默默看着那来人,并没注意到柳雨霏的示意。

不过那人倒也直接,笑看了一眼荣妃,便对柳雨霏说到:“在下曾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娘娘看天上的那些云可像一朵朵美丽的花,真是花开满天啊。”萧在最后又指着天上的云补充了这么一句。

这最后一句话反而提醒了柳雨霏,是了,自己在花满楼见过他,他便是当时那三个追查寒的人之一,听寒说过,他当时是在卫家做卧底,当初卫家用来对付寒的毒药,正是此人偷偷掉的包。

柳雨霏想到他应该叫萧在,是寒的左膀右臂,也是他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萧在本是江湖中人,性情豪放,所以一直直视着柳雨霏,燕儿在一旁正要斥责他的无礼,柳雨霏却拦住了她。

萧在见此,笑着说道:“寒果真好眼光,姑娘因人而变,不拘小节,是性情中人。萧在从今往后便叫你一声弟妹可好。”柳雨霏对此,微笑以对。

由于萧在还有事,几人说了几句话,他便要离去了。不过走之前,他上前一步,看着柳雨霏,满怀真情的说道:“寒有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可这身份带给他的,却只有刀山火海般的生活和重于泰山的责任,他因为这些东西,从未过过一天正常人的日子,整日生活在刀尖上不算,还要承受各种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心里创伤。他从小便性格孤僻,甚少与我们表露心迹,所以即使有我们这些兄弟陪着,他仍然是孤独的。幸亏老天待他不薄,把你带到了他的身边,请好好珍惜他,守护他,给他温暖。”

柳雨霏坚定地盯着萧在,没有说话,只重重点了点头。她当然会好好待寒的,一直都会,即使他不说,她也会。可是听见萧在这么说,柳雨霏还是为寒能有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更被萧在对寒的真心而感动。

萧在临走前,对荣妃点了点头,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又对柳雨霏示意一下,就离开了。

晚上西漠寒去永安宫坐了会儿,柳雨霏依偎在他怀里,问他:“荣妃喜欢的人是萧在吧?”

“你怎么知道,今日在御花园碰到时觉察出来的?”

“看来我得提醒他一下了,省得别人看出什么,对琳儿和他不好。”柳雨霏听他说完接着说道:“萧在表现的倒还正常,只是你那表妹看着萧在含情脉脉,一看就是个痴心人,只可惜情深缘浅。”柳雨霏叹息道。

西漠寒对此颇感无奈:“琳儿对萧在情深意重,却被家人逼着进宫为妃,我也很心疼。可又能怎样?卫家人当初对我母妃如此,如今对琳儿又是如此,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走我娘亲的路,由着外爷和舅舅胡来。”

柳雨霏听寒讲着这些,便想起了他的母妃和那处莲台,握着他的手说:“寒,我知道你的力不从心,可这不怪你,卫家人既然铁了心让琳儿入宫,无论你怎么阻止都是徒劳,我们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愿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寒,别总是这么愁,好吗?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可你的现在和将来,我绝不会缺席。寒,从现在开始,无论是令你快乐的事,还是令你烦恼的事,你都告诉我好吗?别总憋在心里自苦,我心疼。”

西漠寒将柳雨霏紧紧揽进怀里,说道:“是挺苦的,可都过去了。霏儿,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饱经世间冷暖。如今的你百毒不侵,我也已经是刀枪不入。再说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母妃还在,我也还在宫里,父皇除了母妃没有其他妃子。我母妃虽不是皇后,却也是后宫唯一的女主人,当时父皇封她为倾贵妃。那时,父皇,母妃和我,我们一家三口真的很幸福。”

“记得我五岁那年,在盛夏一个美丽的傍晚,夕阳西下,天空一片灿烂。莲台旁的湖里,开满了美丽的荷花,母妃在莲台上翩翩起舞,我和父皇在台下观看,母妃的舞真的是举世无双,我当时虽小,却也知道母妃跳得好极了,就在一旁拍手叫好。母妃跳完后,父皇把我抱上了莲台,我们一家人拥抱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可我没想到,那却是最后一次看母妃跳舞了。第二天,母妃给我吃了个很奇怪的东西。她当时含泪告诉我说,‘寒儿,母妃和父皇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一个安定的家,可你既然投在了帝王家,就该担负起和你的身份所对等的责任,从今以后,你在民间讨生活,要切记事事小心,仔细提防你外爷和舅舅的人,还有,若他日你登了帝位,千万给卫家人一条生路,母妃如今无愧于天下,算来却独独负了卫家。我知道你外爷他们处事有不对,可是卫家人世世代代传承的就是文居天下,江山一统的思想观念,娘跟他们讲不通,可又不能看着他们为此不择手段,就只有委屈了你。寒儿,你记着,无论娘亲身在何处,我都在看着你呢,一直都在看着你。’然后我就晕过去了,到我醒来,发现我在一个寺庙里,而且已经过了好多天。”

“后来我在那儿认了师父,苦心学艺,还认识了萧在。再后来就听说我母妃在一个美丽的黄昏,自刎在了莲台。然后,我外爷他们的人知道了我的存在,逼上寺中,我师父和师兄弟们为了保护我,都死了,只我和萧在活了下来。

从此我们开始在刀尖上讨生活,每当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西漠寒,你母妃就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不能让她失望。这些年,我多次差点死在他们手中,所以我对外爷和舅舅的唯一一点奢望早已耗尽,也想过杀了他们。可每当这时,我总会想起母妃的话,她让我千万给卫家人留条活路。”

“如今我登基了,在朝中与外爷他们时时见面开始正面对抗。这么多年了,卫家人在朝中的地位和关系,错综复杂,又举足轻重,我虽极力打压,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如今他们是大权在握,西梁的文官几乎都与卫家有联系。宇文家虽有军权,可宇文将军除了大事发表下意见,其他事务几乎不插手,再说,如今和平时期,武将又能有什么大事可做,所以好多时候有好多事情,我都只能由着外爷和舅舅他们胡来。”

柳雨霏默默听着西漠寒的心声,紧紧握着他的手,告诉他,如今不再是他孤军奋战了,她会陪她,一直陪他,她还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支持他。

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不是为自己而活,这样的人活得会比任何人都累,他们也很孤单,可正是这样的人,总会有一颗比一般人强大的内心,他们坚忍不拔,他们正气浩然,他们无私亦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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