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炮的意识很模糊,一会儿好像在部队里出早操,一会儿又好像在西南边境扫毒,又似乎在潼关城作战,又似乎在河里游泳,反正脑子里就像走马观花放电影一样,可是认真去捉摸,那些幻象又都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的眼皮上像是压了几座山似的,就是睁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三炮的意识才逐渐清醒,他慢慢睁开眼睛,晃了晃还昏昏沉沉的脑袋,用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遭的事物:一张木床,自己躺在一卷破竹席上,四面是竹篱糊上泥巴做成的墙壁,上面还有孔洞露着光线,房顶用是用茅草搭起来的,屋内除了床和一个凳子不像凳子桌子不像桌子的东西以外,就再没有其他摆设了,就这把式,可以说是真正的家徒四壁,用赵三炮的话说,就是穷得舔灰了。
赵三炮一阵迷糊,晃了晃发懵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阎罗王不管大小,好歹也是个皇帝老儿吧,这阎罗殿咋这么破烂?连个夜壶都没有!真他娘的。”
就在这时,用布帘子做成的简易门被撩开了,“小子,这里可不是阎罗殿,我这可是黄金屋呀,哈哈哈哈,要劳什子夜壶作甚?当风尿一泡,岂不甚爽?”醉汉一边进来一边笑着说道。
赵三炮打量了醉汉一眼,只见此人两道剑眉斜插入鬓,宽鼻阔口,五绺长髯垂在胸前,给人一种霸气而且飘逸的感觉,这人的年纪约莫有四十多岁,赵三炮从这人举手投足的气质就看出这个人不简单!于是拱手问道:“兄台,我这是在哪里?”
醉汉坐在那个桌子不像桌子凳子不像凳子的东西上,扯下酒葫芦,喝了一口才说道:“这里叫牛司岭,隶属陕州地界。”
“我咋会在这里?我只记得我被别人捅了一枪,肠子都给我勾出来了,然后好像就掉黄河里边了,”赵三炮疑惑地说道。
“哟呵,小伙子看来脑袋没问题嘛,哈哈哈,”醉汉看了看赵三炮的脑袋揶揄地笑道。
你脑袋才有问题嘞,豿日的咋说话咧?赵三炮一阵无语,说道:“我脑袋本来就没问题。”
“哈哈哈哈哈,”那汉子一阵大笑,说道:“我还以为你掉黄河里面,脑袋被水泡久了,出问题了呢,”顿了顿又说道,“不错,你是掉黄河里面了,说来也巧,我刚好路过,就顺便把你救了,”然后就把救赵三炮的过程大致说了一下。
赵三炮恍然大悟,朝那汉子一抱拳说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兄台的救命恩德了。”
那汉子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客气个甚?要说救命,也是你先救我一命,昨天晚上要不是你在下面垫着,就我这喝醉了酒的德行,一跟头翻进水里,嘿嘿,只怕明年昨天,就是某的祭日喽。”
“哈哈哈哈哈,”赵三炮觉得这个汉子谈吐豪爽,而且说话很有趣,洒脱随性,不拘礼节,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好感,抱拳说道,“那要这样说,咱俩也算扯平了。”
“扯平扯平,说甚恩不恩的,要我说你小子命也是够大的,身上挨了那么多刀,还被别人把肠子都划拉出来了,最后掉进黄河里,竟然没死!这说出去谁人敢信,唉,”那汉子摇头叹道。
赵三炮看他样子,笑道:“听你这口气,我没死你是很不想不通喽?”
“想不通,甚也想不通!”那汉子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一阵大笑,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都觉得对方的性子很合自己的脾胃,臭味相投便称知己,这交情几下子就套上了,
“还没问这位大哥贵姓?”赵三炮问道。
那汉子笑道:“在下姓李,四川人氏,你叫我李四就行,你呢?”
“原来是李大哥,我姓赵,叫赵三炮,西北人。”
李四点了点头,“都说西北汉子豪爽热烈,以前我还不尽信,现在一看兄弟,我算是信了,”然后问道,“赵兄弟,你是潼关城的守军?”
赵三炮惊讶地看着李四,点了点头问道:“李大哥咋知道的?”
李四直人快语,也不避讳,说道:“昨天我给你治伤,看见你怀里的那方将军印,这才知道的。兄弟不会怪罪我翻你东西吧?”
赵三炮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玩意儿既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宝贝疙瘩,看了就看了,还能少块肉咋地,不错,我就是潼关城的守军,现在潼关城被叛军攻破,我们吃了一个大败仗,全军覆没,老子也被这帮杂种打得掉在了黄河里,他娘的!”
“潼关破了?”李四听说潼关守军吃了败仗,陡然一惊,赶紧问赵三炮。
赵三炮点了点头,“八万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下落不明,潼关城也被叛军攻占了,唉,妈****的!”赵三炮越想越上火,一拳捶在床上,打得嘎子嘎子响。
“你轻点,撕裂了伤口不要紧,别把这儿唯一的一架床给捶坏了,不然你小子就只能躺地上养伤了,”李四赶紧劝他,然后问道:“那哥舒翰呢?”
“元帅本来退到了关西驿,却没想到有人当叛徒,出卖了元帅,结果元帅被活捉了,我为了救哥舒元帅,结果也中了敌人的埋伏,于是就落得现在这个鸟样了,”赵三炮遗憾地说道。
“什么?!”李四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哥舒翰这老小子竟然也被活捉啦?”
赵三炮很诧异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点了点头。
“这……”李四似乎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呆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老小子真是晚节不保呀。”
说了一会儿话,赵三炮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脸色变得苍白而且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李四见状,便让赵三炮好好休息,自己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