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远处的墙垣上的景色竟然是出奇的美丽。被遮住了一整晚的月亮终于是挂了出来,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却在一瞬间蒸发了几十里,热气倒卷冲向云端,在萧劲风和张平二人的上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气海。
萧星浩看的有些发呆,从小到大都深居大院中的他哪见得到这般景象。如今有机会观望,早就已经忘了原本深陷危机中的恐惧,一双眼睛尽管有着的明显的刺痛感,可萧星浩依旧是在紧紧的盯看着。他不想落下任何一处光景,他想要从中感受一下自己不曾触碰过得境界。
萧星浩看的很真,看的很仔细,可他还是不懂。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场战斗.....”萧星浩无奈的摇了摇头喃喃低语,像是在发问,又仿佛是在跟自己说话。
张怀远自然是听到了萧星浩的低语,却置若罔闻。对于同为修行者的他来说,这场战斗他能感受到这场战斗的强大程度,那是双脚踏过第二个门槛的两位虚神境强者间的比试。尽管他的修为同样不俗,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气海渐渐消散,两股完全不同的真气之间的碰撞也已经到了尽头,此时张平二人纷纷被这余波震退几十步,墙垣已经倒塌的不成样子,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也是尽数崩碎,稀稀落落的依然碎裂的兵器散落倒插在地面中。仅仅是第一次碰撞,二人周围平地上的一切就已经是瞬间变成废墟。
二人颠簸蹒跚的站起身来,两双眼睛相互打量着对方。此时的萧劲风粗壮的右臂上竟然不知被什么兵器划开了一道极长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丝丝掉落在重新汇集在脚下的雨水中。而张平则是身子还没站稳就一口鲜血吐在了雨泊之中,匀散开来。
南祁盛产的芭蕉就好似是雨水的宠儿,越是在雨水中冲刷的厉害,就越是那么夺人眼目。
雨水啪嗒啪嗒连绵不绝,萧劲风望着远处的张平,借着雨水略微擦拭了一下右臂的鲜血。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生痛快。张平,我们继续来过。”说完,便是先前大步一夸,踏着层层雨水向张平奔去,左手一甩就是要向着张平的脸阔扇去。
这一幕竟然将观望这场战局的所有人都是一呆,因为这个动作很眼熟,这萧劲风分明是要扇张平的耳刮子。
众人有些呆滞,可萧星浩却心如明镜。他知晓这一式在萧家书坊中有着记录,正是出自佛家练禅一脉的“浮手印”中的一式。只不过佛家对于经脉的修行与众不同,而萧劲风则是以自己的经脉施展出来这一招式却是有着另外的一种气势。
眼看着萧劲风就要奔过来扇自己一个耳刮子,张平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声冷哼过后,随手抓过一把插在地面上的长刀,提刀就是砍去。这一次的出手很迅速,很果断,没有任何迟疑,因为上一回合他就处于一种被动的接招,那么这一次张平断然不会再在先手压制上吃个哑巴亏。
从某些方面来讲,两个人其实是有些相似的。比如二者都觉得对方并不如自己,比如二者的性格都是哪怕一条路走到黑也丝毫不会退缩的那种人,再比如二者都不懂什么叫防御,只是心里面在想“你霸道,我就一定要比你更霸道。”
其实两个人的比试并不凶险。可现在的两人却是个例外,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在硬碰硬。如果这是两柄矛的战争,那么必将会摧毁一柄,否则不死不休。
除非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阻止下来,比如现在的萧星浩。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两大强者间的较量,却都忘了这场暗杀是一场群杀,如今被萧劲风限制住的不过是其中的“王”而已。因此余下的这些刺客,已经在悄无声息间缓缓向着张家府院进行着围绕,可却无人知晓。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真气碰撞散发出来的波动,萧星浩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眼睛也不会再因为刺痛的关系眯起双眼。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萧星浩的脸上消失了一般,又回到了那个好似清风一样的少年。
萧星浩回过头,“张伯,我觉得您还是要再考虑一下晚辈刚才的建议。”
“建议?”
“您也可以说那是一个请求。”
雨水汇聚在门前就像是一面通透的镜子,倒影中萧星浩身材有些孱弱,可脸上的那抹认真就像是一个被抢走拨浪鼓的孩童发出的警告。雨风吹进厅堂,几处灯火有些扑朔,可张怀远却是觉得这风越来越凉,雨越来越冷。
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他理直气壮的做出这种表情?他在凭借着什么?仅仅只是身后远在南祁的萧家么?还是那个的的确确已经陷入苦战的萧劲风?张怀远迷起了了双眼,他始终都无法想通。是不是有着什么迷了他的思绪,还是说眼前的少年不过只是一个少年,天真到已经开始装腔作势。
可不待张怀远想通,萧星浩继续说话了。
“张伯,我所出的价码如何你心里自然清楚,至于您同不同意,其实晚辈并不在意。晚辈可以在这里输您哪怕千次万次,可您却连输一次的可能性都不容许。”
萧星浩笑了,沾了几滴雨水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继续轻声说道。
“因为我比您小。”
张怀远脑海中突然轰鸣,他这才突然发现对方在自己这里所占据的最大优势,就是这六个字。从附势智轩王,成为阳四大家族之一起,张怀远便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仅有十五岁大的少年。
一切的禁制都迁就着一个原则,原则越多才会使人越来越束缚。
张怀远不允许自己失败,所以此时他眼中的一切好像变成了他疑心的源头,他在怀疑萧星浩的每一句话,他左顾右盼的看着身边人的每一双眼睛,他觉得如见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得不真实,他突然怀疑是不死眼前的少年根本就不是萧海明的第三子,他甚至觉得这就是萧海明破坏他心境的一个局。
所有映入张怀远的一切,都像是虚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爆炸开来。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平静。
只因为萧星浩的那一句话,足以诛心。
蛰伏在雨幕中的刺客们已然潜伏在了张家府院的四周,观察的厅堂中正在谈话的二人的每一个动作,雨声又起,一切又恢复平常。
可这自然瞒不过张怀远的眼睛,“贤侄,你说的自然有些道理,可是一个麻烦缠身的人,需要去想那么多么?”
萧星浩回答道“晚辈本是个不喜麻烦的人,初入龙阳的那天,有位前辈告诉我说麻烦总是不断,你越是不喜,麻烦就越会接踵而至,因为麻烦并不知道谁不喜欢它。所以晚辈如今也看的有些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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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张府不远的地方有着一处较高的屋顶上,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望得见张家府院中的一切。然而此时有着两道身影正在其上,其中一道是一位颇为洒脱的男子正椅坐在屋脊上,抬头望着远处,身前的双腿上置放着一张画板,有些泛黄的画纸上被飞速得勾勒出一张张的入神的画面,此时的画面中是两个在大雨中碰撞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人周身如烈焰一样的掌印四处飞扬。而另一个却是一抹藏青色的水墨,在这大雨中渲染开来。
屋檐上的另一人却是一位长发束起的少女,纤细长指轻执一把花瓣纸伞,一袭白色长裙的裙摆此时却是被束在腰间借着束起的长发,有种说不上的干练之美,而女子的另一只手却是伸出手指在其身前凭空处不知在写着什么。
“师兄,我们真的有必要冒着这般大雨来做录么?”女子的声如银铃,听着格外清爽好听,可此时确实有些闺怨。
男子依旧望着远方在作画,手中的笔飞快的勾勒,渲染,一幅作罢,接着又是一张空白画纸平铺在花瓣之上,闻声男子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中满是对身旁少女的溺爱,说道“小师妹,你看张平用来抵挡萧劲风‘赤乌落’的这记‘天魔舞’运用的已然是玄妙至极,你如今继续的仔细看着就是,真正的主角是那个堂中与你年纪相仿的少年,他很不错。也列属大名单之中。”
雨声虽然不小,可男子依旧是将那声轻哼听的真切,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
“过些天,师兄陪你去看看宣清坊的胭脂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