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浑天仪开始散发光芒的时候,布萨热尔宫附近的几个部落中还有人在自己的帐篷外面互相说笑着。
当这些人看到从观星台上发出的光芒的时候,纷纷虔诚的跪倒在地,口中不停地念着:“布萨合德!”
布萨合德,九黎语,译为上天保佑。
随着这些人的动作,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观星台上的异象,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朝拜的队伍中去。
人群越来越壮大,诵经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不知从何时起,原本声调和语速都不尽相同的诵经声,逐渐的变成只有一种声调一种语速的声音洪流。
诵经声越发的虔诚,越发的神圣。
仿佛上天的声音。
这是,原本空无一人的观星台上,虚空突然泛起阵阵涟漪,然后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涟漪中心迈步而出。
正是那次在地底与沈谦对话的那名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来到观星台上,站在浑天仪面前。
还是那般静静地站着,一如在地底的那间石室面前。
仿佛一朵整洁的白莲花。
浑天仪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白衣女子恍若站在一片星海之中,几乎要与之融为一体。
站在浑天仪的面前,白衣女子的身形无疑显得很瘦小,再加上光芒的映射,白衣女子几乎快要看不出身形了。
但不知道为何,白衣女子站在这里,只是静静的站在这里,却仿佛比天地更要高大。
不知是谁最先看到的白衣女子,随着一阵骚动,所有人都看到了站在光芒中的白衣女子。
于是所有人极为默契的磕头行礼道:“参见大祭司!”
是的,这名白衣女子就是九黎皇朝之中地位最高的人————大祭司!
只是也许九黎皇朝的民众并不知道,当日在地底的时候,沈谦也曾恭敬地称呼白衣女子为“大祭司”。
同样恭敬的态度,但一个是在九黎皇朝,而另一个则是在大月氏国!
大祭司依然是那般淡淡的态度,说道:“都免礼吧。”
大祭司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无论身处哪个角落,都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这道声音。
“是。”
又是一声极默契的回礼。
大祭司再说出这几个字后便不再开口,而所有民众则继续虔诚的跪在地上,口中低声的诵着经文。
大祭司站在浑天仪的前面,面色有些凝重。
“是何人在使用大沉星术?”
大祭司低声自语,无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大祭司口中的“大沉星术”,与文伯庸口中所说的“大沉星阵”,之间有一字之差,但所描述的却似乎是一样东西。
大祭司继续说道:“大沉星术历来只有当任的大祭司能够使用,如今我既是九黎皇朝的大祭司,除我之外还有谁会?”
大祭司有些疑惑。
按照大祭司的传承规矩,新一任的大祭司在成为大祭司的时候,上一任的大祭司必须身回上天的怀抱。
回归上天的怀抱,这只是一种委婉地说法罢了,其真正的含义自然就是身死道消。
上一任的大祭司在感觉到自己寿元将尽的时候,会自己坐在布萨热尔宫中的周天星辰图面前,直至自己坐化。
而上一任大祭司在坐化后,脑海中有关于大祭司的传承就会留在周天星辰图上,到时候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就会来到周天星辰图前,接受这些传承。
这个做法有些残酷,但历来大祭司之间的传承一向都是如此进行的。
大祭司仔仔细细的回想着有关于祭祀传承的一切秘辛。
很快,大祭司注意到一个地方。
“每任大祭司在坐化前,身边都不会有人侍奉,所谓的坐化回归星海,从来都没有人真正地见过。而周天星辰图中的有关于大祭司的传承,也不过就是让下一任的大祭司从图中自己感悟,能感悟出来的就是合适的人选,不能感悟出来的就不是合适的人选。但如果这一切都是骗局,那么从前的历任大祭司都去哪了?那副星图里面的传承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难道星图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不得不说,大祭司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仅从这么一件事上,就推断出这么多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但确实存在问题的疑点。
想到这些,大祭司忽然笑了。
无声的笑。
面纱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从面纱下传出。
大祭司的笑,其实很简单,因为她有些感谢那个使用大沉星术的人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因为什么才动用了大沉星术,让自己从中知晓了这么多秘密,但无论因为什么,自己都应该感谢一下那个人。
受人恩惠,自然是要感谢别人的。
“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是回不去那边了,也不知道...”
大祭司的话没有说完,但这句没有说完的话里却透着犹如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的娇羞。
若让旁人听去,只怕要惊掉一地下巴。
在大祭司的思索和民众的朝拜中,浑天仪上的星光愈发璀璨,几乎要凝成实质。
三个时辰缓缓而过。
突然,浑天仪中毫无预兆的照射出一道光柱,然后直冲云霄!
在场的民众顿时又激动的磕起头来,有的甚至连额头都磕破了。
大祭司离着光柱最近,看着眼前的光柱,大祭司的眼中仿佛有星河流转,不知是不是光柱倒映所致。
“此人好生厉害,对大沉星术的运用远在我之上,也不知是哪一任的大祭司...”
大祭司忽然出声赞叹道。
光柱只停留了极短的时间便缓缓消散而去。
但除了大祭司之外,在场的所有民众都满脸崇敬与敬畏,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
大祭司略一思索,开口说道:“浑天仪今夜异动,实为上天降下的恩赐,因为上天看到了他的信徒们做作的一切,上天会保佑他的信徒的。”
大祭司的声音仿佛从天上传来,无比悠远,无比神圣。
大祭司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民众又是一阵虔诚的磕头行礼。
大祭司见状说道:“大家回去吧,上天会保佑你们的!”
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大祭司转身下了观星台,向布萨热尔宫中走去。
跪在地上的民众在磕头行礼之后,带着无尽的狂热和兴奋,想自己的家中走去。
他们相信,今天看到的一切,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带来好运!
。。。。。。
江犁家中。
文伯庸在为李千山疗伤的时候,江犁因为江东陵的一句话被吓得躲了出去不敢进门,直到天色渐黑的时候才磨磨蹭蹭的蹭回了自己家。
江犁心惊胆战的蹭着回了家。
但出乎他意料的,回到家之后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也没有预料中的拳打脚踢,而且不仅没有这些场景的出现,屋里的氛围还很温馨。
慕容在忙着做晚饭,江东陵在一旁帮着做晚饭。
江犁躲在一旁偷看。
只见他老爹一脸温柔的给他娘打着下手,他娘也是一脸温柔的说道:“东陵,你还是去坐着吧,这种事哪是男人能做的。”
江犁在一旁差点笑了出来。
他娘这话听着是温柔,可实际的意思却是在说他爹在旁边那不是帮忙,而是帮倒忙,还很委婉的表达了一下你还是哪凉快去哪待着吧!
江东陵仿佛没听出来慕容话里的意思,依然坚定不移的跟在慕容的身边。
江犁看得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他爹娘每天都会上演一出“郎有情,妾无意”的戏码,也难得他们演不够,而江犁自己也看不够。
这是,江东陵忽然一回头,正对上江犁偷着乐的表情。
江东陵佯装生气地说道:“臭小子,还不赶紧进来,都吃晚饭了也见不到人,整天就知道胡闹!”
江犁顿时变成了霜雪下的娇嫩花蕾,脸上的笑也没了,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不是不知道自家宝贝儿子有变脸的绝技,可江东陵还是被江犁的表情气笑了:“臭小子,就不知道换个表情,每次都是这一个,下次可就不管用了!”
江犁瞬间又笑了,说道:“嘿嘿,您和娘不就最吃这一套嘛。”
江东陵又被气笑了,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刚想说些什么,江东陵还未开口,慕容在一旁道:“好了,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江东陵一向以妻子的话为尊,慕容既然开口了,他就不必说什么了。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臭小子,过来端菜!”
“哎!”
江犁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慕容身边去端盘子端菜。
席间的话暂且按下不提。
饭后,慕容洗刷过碗筷之后,和江东陵坐在一边。
江犁坐在二人的对面。
江犁有些忐忑,合着刚才那顿饭的意思是让他做个饱死鬼?
江犁正胡思乱想,慕容正了正神色,说道:“犁儿。”
江犁赶紧回神,应道:“娘。”
慕容接着说道:“犁儿,你现在大了,且自幼跟在你文爷爷身边,是个有主意的。别的娘也不多说了,你都懂,娘只有一句话要说。”
江犁见母亲面色郑重,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赶紧道:“娘您说。”
慕容顿了顿,说道:“娘只有一句话,好男儿志在四方,别让做父母的担心就好。”
慕容说着,不小心红了眼眶。
江东陵把慕容搂进怀里。
不等江犁说什么,夫妻二人就回到了自己房中。
孩子大了,有些事不必说的太仔细。
江犁坐在小板凳上沉默不语。
江犁知道,虽然自己的爹娘什么都没说,但这次进山猎杀独角犀鹿的事,还是让他们担心了。
凡为人父母者,哪里能见得自己的孩子受半点伤害呢?
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母亲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江犁觉得,总以为自己长大了,原来实际上自己还是这么的弱小。
只是面对两只野兽就变成了这样,那以后呢?
(题外话,话说最近更新的原来越晚,甚是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