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云和司胜雪,晚膳后,坐在小院里,斥退翠摇和丁墨,坐在一起说话。先也是龙傲云在胡说,“在明朝,到哪里找危机部的工作?幸好通汉舞汉曲,还能投靠教坊司。”
司胜雪跟着说,“我学的专业商务文秘,在明朝连英语都没用,外宾大抵是蒙古、女真、吐蕃。”
“真后悔,当年没跟大哥好好学商务,回现代还是不学,我累了一年。”
“看在讨要两张良籍的份上,倒觉得还能混混。教坊司别署,也这么周全。连左司乐的小院,也放了几份孤本。”
“这么周全,得多找几份孤本当做纪念,随身带走。回现代绝对是珍藏,我待会儿去找找,也许还有两晋的善本。你也别浪费时间,找一本送给爹地、一本送给妈咪,省掉生日礼物,多买几个名牌包包。”
“你那么多原创词曲,投稿通过几份?”
“公司的除外、朋友公司的除外、新掘起音乐杂志和组合邀稿除外,总共通过五首。”
司胜雪伸出手,比出“五”根手指,看着他,一脸哑然,“才……五首?”
他点头,“嗯,五首词曲,一首十万元左右。”
她想了一想,“也会被退稿?”
“可能太创新,我混搭几种曲风,用舞曲混搭中国风,想表述出冥思或者神游,全部没用。”
“弹一首听听。”
“好啊,就唱《靠近你》走在白色的沙滩上,看着她的长发,萦绕着身边。迷人的大眼睛,看着我静静不说话。多么想靠近她,抱着她,说声宝贝,亲爱的!时钟嘀嗒嘀嗒飞逝,看着她的身影,在风中摇曳。美丽的宝贝,娇俏的眼睛,游离的眼神,让我靠近她,抱着她,说声宝贝,亲爱的。海水一点点,涌上来、满上来,我的眼神,转不开、移不开。让我抱着她,一直抱着她,说声宝贝,亲爱的!”
三弦琴,在龙傲云的手里,还真是犹如古典吉他。弹奏着流行曲,配合他的浅唱,眼睛很认真的盯着司胜雪。七分邪魅,三分儒雅的长相,此刻,穿着明朝的服饰,反而带着慵懒的看过去。嘴角轻轻一挑,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她的眼睛,跟着看过去,大大的眼睛里,多少带着点梦幻的颜色,连眼神都柔了几分。“你——这是流行曲。”
他扯着嘴角笑起来,“胜雪,听我唱完好吗?”
三弦琴在他的手里,轻轻的调换了几个高低音,换了一种缠绵的声音,哼唱出来。带着蓝调的爵士风,“说声宝贝,亲爱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他,“嗯,其实也不错,公司的一线影视歌明星。还有别家影视公司挖墙脚吗?”
他看着她,想了一下,“有,但我喜欢当公司的一线影视歌明星,起码自由度和休息时间更多。一个人,一辈子能花多少钱?”
她跟着点头,“也是,何况皇啻王朝公司的薪水,足够生活。”
他的手指勾弄着三弦琴,“当然,对于我一个混生活的明星来说,绰绰有余。我想要的是生活,不是赚钱。反正,有大哥足以炫耀,留下我让爹地妈咪宠爱。”
她睁着眼睛,“才不是,那你写那么多词曲做什么。”
他挑眉,“向大哥证明我没有不务正业,我很专业的做明星。结果,他决定提携我进广告部。”
“有那样的大哥,压力很大吧?”
“呵呵,我得跑得快,又拿着危机部骗人混混呗!回去现代,我带你一起跑。现在,还是想眼前吧!明朝,明天是我第一天上任。给一个安慰,行不行?”
他的眼睛,带着三分认真,多少还是带着戏谑,看着她,“喂,给我一个安慰,给我一个爱的抱抱!舍妹龙胜雪。”
司胜雪才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黑瞳里有光在流动,活了一样。“啊!”的一下,她叫出声。还没发现,已经被他反抱在怀里。
他抱着她,带着软哝的声音,“其实,我也没底。不走出第一步,我们都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毕竟,我们是现代穿越来明朝,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没理由混不过一年,输给老腐朽。”
她刚想推开,手指触到他在微微的发抖。反而,连她都想不到,会伸手抱住他,“我还有你,你也还有我可以说话。我们,都不是一个人。”
夜色,也恰到好处的掩盖住,两道暧昧的身影。让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他和她,到底谁抱住谁,也并不重要。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住他。让他的脑袋,舒服的窝在肩上。她知道,做错了。她从来不会让一个男人,靠在肩上,任由他的双手搂在她的腰上。但是,一切就这么发生。在她还没来得及防备,他已经抱住她。一切,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她的心底有一种慌乱,像春蚕结茧前的涌动,不知所措的抱住他。一点点的任由他靠近,抱住,不再松手。
直到,他们第二天起床后,才知道前一天任性的抱在一起,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司胜雪总是躲着他,直到他避开翠摇和丁墨,一只手臂搭在墙拐角,“胜雪,怎么回事?”
她避开一边,反被他抱住,“我很忙,我要去练箜篌,还要看懂古乐谱。”
他扬起眉毛,“胜雪,好像你并看不懂。”
她更不情愿的转身,“别招惹我,忙着呢!”
他觉得有趣,扳直她的身体。让她的眼睛,正好直望进他的眼底,“走,教你看古乐谱去。昨天谁说的,我们,都不是一个人?”
她的面前,摊了一本明朝的古乐谱,上面的繁体,还有乐谱的确让现代人看不懂,“打开第一页,这是工尺谱。从唐代盛行,到明清通行。来,大哥教你认谱。”
想当然,抓着她的手,摆在工尺谱的第一页,“胜雪,没什么难,无非混一年。工尺谱用“丶”或“×、-”或“□、○、●、△、”记号作为节拍符号,也就是板眼符号。”
她很认真的看着工尺谱,他看着她,“来,现在,你弹着箜篌,把我告诉你的几个音节,弹一遍。我不会箜篌,没法教你。”
她在看工尺谱,没挪步,“还是等等,我先读懂一篇,才能拿去练习。”
他们一起看着工尺谱,总觉得有趣,“明朝的乐谱,倒也挺多曲目。到了当代,却没几首。想来,大明和大金割据半壁江山,战火烧毁不少。我们也可以适当的卖一些西洋乐曲。”
“喂,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亮起来,直视过去,“不能直接卖,两首、三首,旋律似同的,嫁接混用成一首卖。”
不过,也只是闹着玩,他们又不会失散,龙傲云想来不乏词曲作,哪里会把西洋乐混搭,拿去折现?
说了几句话,已经到午膳。翠摇传菜,又是四菜一汤。摆进小院,倒也清净,对着几棵芭蕉、青竹,看上去倒还郁郁。
他夹起青菜,“清淡也爽口,倒也不似寻常青菜。”
她笑指着门外,“还不是周忻的薄面,传言他还藏了一个丑女舞伎,不与人见面。也是同出一辙,歌舞曲艺皆通,只是样貌似同嫫母,倒也不缺银两,供在后院随时索词曲编舞。”
他心念一动,“午后,我们去转转,藏一个绝色美女也可能。”
她应了一声,“我也去看看,多一个说话的也好。”
到了午后,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绕到后院,看到一道小门。隐隐看着,里面颇为宽敞。透着窗棂,折射进一道暗光,暗暗的折射在窗台上,只有一点点昏黄。屋里,并不透光。甚至,让人觉得压抑的难受。隔了一会儿,听到传出两声咳嗽,又调弄出几下京胡声,竟似金石互击,不觉想进去一窥究竟。
待到女声哼了几句戏文,“却道这七月天,奴家身冷似铁,进也难,退也难。生在苦窖,如何逃出天地间。”
让他们一惊,好一个嗓音,京腔京剧,不止字正腔圆,更婉转着轻愁慵懒。听得他们更近几分窗口,怎么也不信,会是一个丑女。都在砸石子,赌长相。
“未必绝色,但一定不丑。”
“藏起来,一定人间绝色。”
凑着午后漏光看过去,看见一个脸色暗黄的瘦弱女子,穿着水袖,披帛缎带,坐在里面。一边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眼睛熠熠闪着光彩,倒不丑。只是寻常的长相,眼睛分外灵慧。大大的吊着眼角,左顾右盼间,带着几分神采。
司胜雪伸手要银子,“你输了,拿钱来。”
龙傲云递了一两给她,“我们进去找她。”
司胜雪收了银子,才和他进去。灵台的眼睛多少带着哑然,瘦弱的双肩抖了一抖,“你——你们找谁?”
一块腰牌递在她眼前,“新上任的左司乐龙傲云拜会姑娘。”
她看了一下,歪着头,“倒没想到,还有人来拜会我。灵台不过关起门,写点词曲罢了。”
他才和她胡聊几句,“灵台姑娘,可是教坊司的宝,哪有不拜会的道理?”
灵台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啊,我只是写着好玩。正好,又有银子养家,一个月,总有二石米,二两银子奉与。”
司胜雪心中已有数,带着薄嗔看着他,“哦,二两银子,可还是轻待姑娘家,毕竟不同男儿身。”
他心里一笑,嘴上四两拨千斤,“官职,男儿方能任官职,也是遵循古礼。”
“那,初次见面,官爷总该赠予几分。”
“省下你的穿戴钗佩,不与周奉銮夫妇见礼,行不行?”
“你——总还拿的出别的见面礼。我倒不信,拿不出别的。”
他清清喉咙,带着七分戏谑看着她,却朝着灵台说话,“灵台姑娘,初次拜会,也无厚礼,我以旧作《灵兮》相敬。灵兮灵兮灵犀通,慧黠灵目顾盼兮,轻扬婉兮绕梁行。花兮花兮花语通,轻泽澈音引相知。巧兮巧兮巧手通,勾弦撩琴转柳荫。但愿相知为知己,月下盟誓敬清酒。”
待到后来,转作清唱了几句。灵台一边听着,一边在桌上提笔记下词曲,“未免太过于创新,不似词曲的博雅,反而带着轻快。”
龙傲云笑着,“各人各长处,我擅长此风格。灵台嗓音清澈,又兼通杂乐器,必能博雅。我们能有幸一听否?”
灵台想了一下,“我为你们吹奏一曲埙吧,只当引与你们相识。”
司胜雪不多语,只悄悄说了一句,“现代人,遇见明朝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他也不多说,带着怨气,把她的手,拉在手里,捏了一下,“你让我送礼,可是你的好主意。”
她才轻笑出声,即时,被他捏在手里,只得瞪了他一眼,“大哥,好大哥!”
他也不多话,把她的手,握在手心把玩着,“妹妹,好妹妹。幸得你提起灵台,所行不虚,不虚此行。”
灵台奏一曲,低低倾述,竟似婉转而低呜,总是让人心中一悲。司胜雪抽不回手,只得由他捏着,转而说,“这首曲子,总还是带着怨气。”
他反而凝视着她,“我倒觉得,你有些可爱。在用心,也在关心。”
她想了一下,“不是,在听心。她只怕长期被占了词曲,竟一首没报过灵台的名字。凭着一身词曲舞技,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只得待下去,待出怨气。”
她的前厅很宽敞,一个人独舞都绰绰有余。而透着虚掩的门缝,看着里面的卧室,却恰巧能住下两个人,一个灵台、一个丫鬟。他们两个,听着曲子,也看着摆设。在里面,特意在厅中有一根房梁,绕梁舞也练得了。桌上摆着几件乐器,从笙到筝,也有七、八样。灵台的身上又穿着水袖、披帛缎带,传闻多半是真的。
灵台所作词曲编舞,被刻意抹掉名讳,只为能扣留在教坊司,任周忻驱用。她的小院,连着正厅,进出颇为便易。却连藤椅,都没有一张。反而,开着半窗,任由阳光透着窗棂,洒进来一些。
一曲终了,她朝他们微微颔首。双手交叠在一处,朝他们走了几步,步步的柔腰碎步,也不是一日之功。“回敬二位,引以相识。”
司胜雪作了一揖,“不用行礼,以后还会来叨扰。”
她浅浅一笑,并未用袖口遮住。灵台不觉哑然,也多少带着一点艳羡,“呃……好啊,你们尽管来找我。不过,我要准备祭天之后的歌舞礼乐。”
龙傲云问起,“循古礼七月中旬祭天,还要提前斋戒、沐浴,歌舞礼乐必不急与一时。”
灵台回得合情合理,“我们也要准备,回京城献乐舞。路上,还要有一段时日。现在,又不是每一处州府都太平——呃,平。”
急忙捂住口,不再往下说。带着歉意的朝他们看了一眼,“呃,我要练习编写舞乐。你们不介意,留下来旁看。”
龙傲云对着司胜雪轻声说,“看见没有,寘鐇的超级粉丝,提到偶像的名讳,小脸都红了。我还没有这样的超级粉丝,嗯嗯,回去以后也得张罗一个。”
司胜雪伸手捂他的嘴,被他拉住,“别打岔,看灵台表演歌舞呢!”
灵台转眼换了一副神态,水袖一转,腰身也柔了好几分。躬身一退,步子纤巧的退到绕梁,转了半圈。水袖也甩起来,朝天撒得一片缭乱。嘴里也吟唱着,“却道这七月天,奴家身冷似铁,进也难,退也难。生在苦窖,如何逃出天地间。天地怎么侍弄出,一个恁天地的祸事。奴家芳龄十四,却被逼迫得四处藏身。三更天,还要在荒天苦寒地,祝神敬天地,捉住那混世的魔王、翻天的贼。”
水袖凌空一甩,被她轻易转到身后,他们也不断望过去。司胜雪很认真的听着,“看来,很多各朝各代的好戏曲,都没传下来,才一直看旧戏曲。我最近,除了练箜篌,可有地方待了。”
他拍着她的肩膀,“呵呵,别想撇掉我,单独行动。我们,都不是一个人。”
她应诺着,“也行,你先奉迎周忻,有空再说吧!”
他一边盘算,一边说,“按理祭天之后,有舞乐。我们这里,周忻也一定有行动的索要词曲作。总不能多拿几首吧,那得排演多少场歌舞。寘鐇还闹着,京城风水好,调换调换风水呗!”
她也回着,“也是,多留几首旧作。逼要的时候,才拿得出来,应付过去。”
说话间,灵台的眼睛转起来,灵动的一瞥。头一扬,身子也柔了几分,慢慢下着腰身。边走边回眸,唱着,“好一对俏冤家,竟似天宫的金童玉女一般灼目,让人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