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兄,你走吧!”
穆歌没有杀他,不是他仁慈,而是他觉得这种人自己杀了脏手,而是他有种隐约感觉“今后的分云村,哪怕自己活下来也再见不到,只能成为记忆。”他不想玷污记忆,不想回忆起来想起自己杀掉许尔仁,更重要的是,穆歌想要留他性命看看能不能钓出什么大鱼。
许尔仁不可思议道:“不要……你不杀我?”
两眼瞪大,深觉不可思议。
穆歌点点头,许尔仁看着对方松开自己慢慢走向张婶,他张张嘴,忽地射出一箭:“你以为你是谁?竟敢饶我不死,你会后悔的……。”
前言不搭后语,这是在说饶你一命反而是不对的,应该将你杀掉才正确。穆歌没来得及深想这句话的意思,他刚刚抱起张婶,张婶的心口被一支利箭射中。
穆歌将千蝉刀甩出去,许尔仁哈哈疯狂笑着跳上屋顶,两次笑声下来,他已经消失不见,唯有甲一强弓留在他原本地方。
张婶不可能活下去,他的心脏被射穿无药可救。穆歌抱着她,叹息一口,看见张婶死不瞑目盯着自己,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
他学到一个道理“打蛇不死反受害”,对于消失的许尔仁,他眼神冰冷。最后,他捡起宝刀,将强弓背着在身上,将箭袋系在腰上,回头看一眼张家大院,点了火折子丢进屋子里。
片刻后,整个张家冒出滔天大火,这雪停的天色下,大火将雪一点点烧化,变成水雾,令火焰燃烧不充分散出浓浓烟雾。
大街上已经是傍晚,四面静悄悄,穆歌几天来看见好几次杀人过程,一直没有阻拦。杀人者是那群唱皮影戏的残疾人,现在的街道上还有残疾人在走动,进入一家屋子,哪怕屋子里有反抗声,片刻后悔归于沉寂。
若是进门看,屋子里多出几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整个分云村的散修和无辜者,大部分就是在这群残疾人杀手下死去。穆歌走在街道上,提着刀,看见一个残疾人冲入屋子,他也跟着冲进去。
数息后,他出门,身后屋子里多出一个残疾的尸体。
“咻……”
一个口哨响,三个残疾人聚在一处向着穆歌来,穆歌没半点退后觉悟,提刀便杀。穿灰色大衣那人是敲鼓的,是哑巴,短头发那个是唱戏的,缺了一只左手,还有拉胡琴的,那人是个缺脚的家伙,一双拐杖用的跟多出两条腿似也。
三个残废战穆歌,穆歌占尽上风,唱戏的没左手,平衡不好,他就攻对方左边,拉琴的缺脚,他就攻击对方拐杖。固然三人修为都在化七层以上,甚至哑巴修为是化海九层,还是被穆歌打的连连躲闪。
穆歌已经用了十二辰式,这种打法不可持久,但是威力强大,所以他能在三人联手下占据上风。
“咔……”
拐杖不能代替双脚,拉琴的终究被穆歌打断双拐,失去平衡的跌坐地上。对方两人来救,穆歌跳开,单手持弓,一脚蹬开,弓上长箭飞出去,将拉琴的穿个透心凉。
然后他将弓当暗器甩出,撞开哑巴,十二辰式将他手臂鼓起,刀如流光,斩过唱戏的脖子。
瞬杀一人伤一人,乃是长时间对对方的压制才创造出的机会。
剩下一个哑巴,固然修为在化海境九层,对穆歌的影响却没有那么大,运转神通,二十来招过去,穆歌擒住哑巴,哑巴咧咧嘴,雪白的牙齿上有几条血丝,然后“噗”的吐出一口浓痰。
穆歌避开浓痰,将哑巴的脖子拗断。
路面上,只剩下了瘸子。穆歌提起瘸子问道:“为什么要封村?为什么要杀人?”
两个问题,瘸子笑道:“哈!爷名满天下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爷喜欢杀人,也必须杀人。好教你知道,爷也是……。”
没有后面的话,瘸子被一杆大枪飞来钉在地上,像一条被牙签穿过的毛毛虫扭动,痛苦并生命流逝的感觉,纵然铁打汉子也忍不住哀嚎。
戏班共有十一人,除去已四的四个,加上络腮胡南门天,剩下的都来了,一共六个在,那一枪就是其中某人出手。
肃杀配无声,黑夜缓缓涌来,将本就黑暗的存在外面裹上更大一层黑暗。穆歌看着脚下的瘸子扭动,在地上拖出怪诞的红色痕迹,随后被水一冲,那种红缓缓散开,如墨入水。
“哗哗哗……”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很多人,有修士,有老弱妇孺,大部分是散修,少部分是村里幸存的修士。多日来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居然避过戏班的残杀。
今夜一窝蜂的涌出来,大约是因为雪停了,有渺茫的机会冲出村子活命。也就是说,他们要拼命。
这种对峙的气氛中,穆歌成了顶在最前面那个,受到两方人马的注视。
“贤侄……”穆歌看见张盛,他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脸上皮肉卷曲焦胡,大约是被前几天许家那场爆炸烧的毁了容。“贤侄,都是分云山的阴谋,望你我不计前嫌,携手杀出去……。”
许家除了许尔仁已经全死光,但许尔仁没有出现,张盛在人群中寻找许尔仁没找到,颇为遗憾。恍惚中那场剧烈爆炸里,许闲声音再次传来“这是分云的阴谋……。”,好吧!阴谋就阴谋,张盛嘴角歪歪。
他没等到穆歌回应,倒是六个残废冷面杀来。
登时,血液飞溅,人人自危。
遥远的张家大院火焰传来,将周边一家家的屋子点燃,整个分云村陷入浓烟内,呛的人直咳嗽。穆歌也咳嗽,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反手就出刀,对方用剑挡住。咧开嘴:“贤侄……。”
嘴上说贤侄,手下剑却刺穆歌,张盛哪有半点不计前嫌的意思,面目扭曲的道:“你竟然在我符纸上做了手脚,害死我张家男儿,此仇不共戴天……。”
散修和戏班打,穆歌和张盛打,乱战一场。穆歌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杀的是谁,也许是无辜者,也许是敌人,他和张盛在这场群殴中像是身不由己的小船,你不想杀别人,别人却要杀你,由此导致他们两人打来打去,还得不时间对付某个角落里砍来的刀剑。
流血就在眼前,杀戮在盛开成为花朵。
这种残忍的景色中,有一人遥遥从分云山下来,凌空踏步,在战场上空百米处观战。他看见穆歌和张盛大战,还看见王军鬼鬼祟祟躲在路边屋子里,更看见两个戏班高手被人群淹没,就像是不自量力阻挡洪水的一颗小树苗。
人群离开,那人尸体也见不到。凌空悬浮的人“啧啧”赞扬:“啧啧,太残忍了,太血腥了,太可怕了,哇哦!我迫不及待想看见他们的表情。”
说话声太弱,何况喊杀震天,穆歌一点也听不见那人说话。他和张盛战在一处,张盛不断吼着要报仇,穆歌被他烦的不耐烦,终于回一句:“我和许家打的好好的,你张家人自己来找死怪谁?”
“要不是分云山让我灭许家,我怎么会来……。”
穆歌略顿:“那么,分云才是你的仇人,咱们应该一起杀出去。”
“晚了,晚了……”
声声叹息声声血,张盛打不过穆歌,被打的七窍流血,依旧不停歇的缠斗,让穆歌没法分神寻找逃命路线。
过了一个时辰,所有人都像是陷入杀戮带来的快感,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六个戏班残废死去,他们竟然互相残杀起来,至于杀出血路逃命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这种集体狂热催发下,穆歌也几乎脑袋发热。
连杀几人后,他踩到血水,冰凉的水杂夹碎冰溅到脸上,让他清醒些许。
放眼看去,数十人的战场已经只剩下十人不到,且个个带伤。这种残缺队伍,走不出分云五十里就会被妖兽吞没,吃的什么都不剩下。
“无限春愁横翠黛,一抹娇羞上粉腮。行一步似杨柳风前摆,说话儿似莺声从花外来。似这等俏佳人世间难再,真愿学龙女善才同傍莲台。庸脂俗粉多如海,好一朵幽兰在空谷开……。”
村口传来变嗓的戏词,男声作女声唱,在戏剧中是很常见的做法,只是这个声音太粗糙,半点美的感觉也没有。穆歌循着声音走去,张盛跟在他身后纠缠,穆歌不得不杀对方,将手里宝刀送进张盛小腹。
张盛小腹被划开,他丢掉长剑抱肚子,跟在穆歌后面一步一步的向村口走去。
走到村口,没看清人影就听见声音,说的是。
“这曲南门兄唱的不好,毕竟不是学过……。”
“谢兄若有雅兴,不妨唱一段。”
眼睛终于能看清人影,重合的几个人影分开,张盛看见,一个是谢坚平,一个是南门天,还有一个是穆歌。
穆歌站在戏棚外,另外两人却坐在戏棚里。
谢坚平看看穆歌和张盛,笑道:“还有人清醒,收获也算不错。”
以上说完,谢坚平整整长衫,对穆歌抱拳道:“恭喜穆兄,贺喜穆兄……。”
喜从何来?张盛晕晕的想,忽然一张白纸飞过,他想起什么,整张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