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歌脸色未变,肚子里翻天覆地。谢坚平叫我灭了张家,灭了张家?我特么只是个化海境一层修为,干不过张财主九层修为呀!就算现在找客座,化海九层的修为哪里是那样容易招到?
最重要的是,谢坚平为何叫我灭张家?黑夜无色,白雪反射灯光,出了数十米什么也看不到。谢坚平的身子隐入黑暗消失,那句话,似乎是他随口所留。
只是口音难以改变,说话声分明是谢坚平留下的。穆歌对着张财主拱拱手:“张爷节哀。”
张盛“哼”的一声,未曾见礼,黑脸道:“暂且回去。”又咬着牙对王军道:“你最好不要离开村子。”
赤果果的威胁,王军同样不吃这一套,对张盛拱手道:“在下没杀张俊,以手中长剑起誓。若是兄台愿意相信,我随你去验尸,以证清白。”
张家老二怒道:“嘿!你胆子倒是大,我张家和你不死不休,你既敢来,我等有何不敢答应,只怕你不敢随我同去。”
“行得正坐得端,有何不敢去?”王军洒脱的插剑回鞘,大步跟随黑脸的张盛。
穆歌看看也道:“数年未见,不想张兄方回就遇不幸。说起来我和张兄一同长大,也是发小,这最后一面却是该见的。朱泗,你去备香纸,我去张爷家中见见张俊。”
张盛没说话,只顾走路,身后一群家族子弟捂着伤口,个个恨不得用眼光生吞王军。王军老神自在,干脆和穆歌走在一路,并肩行走。
拍卖行门口,穆父看了好半晌。他赶上一步和儿子走,嘴里道:“不想贤侄遭此不测,唉!多年没见……,便与他烧点纸钱,也算是做伯父的一番心意。”
边说话,穆剑边和儿子对视一眼,传达的信息是“你收到了吗?”,穆歌回一个“收到”眼神。父子两默声不语,皆有忧心。
张家,不是那么好灭的。
也许是王军急于摆脱嫌疑,他走的稍快,留下穆家父子两走在后面,父子两拿了朱泗送来的香纸,穆父装作检查,取了一张,看看周边没人看,指尖接过落雪一片,落雪化为水滴,将就水滴,他在纸上写字。
“这些香纸并非上好,可惜仓促间寻不到上等好货。”穆剑说着话,将纸张递给穆歌。
穆歌接过瞧瞧,纸上写着“张”,他也接雪写个“张”字。父子两这是印证收到的传音是否一致,张字说明两人都接到灭张家命令。穆歌接着写“何?”。
“心意尽到便可,谁能料到,只望张爷节哀,莫坏了自己身子。”
走在前面的张盛三兄弟身子微抖。他们三人只有这个直系血脉,张俊死了,张家直系,算是完了,只能从旁支中找一个人继承张氏家族。这般,也能算是家权旁落吧!
接过纸张,穆歌看到父亲写的是“分云”两字,不由毛骨悚然。分云就是方圆千里的王,这两个字代表分云山上权势争斗。想想也对,除了分云山发生权力斗争,怎会无缘无故下一个张家必杀令?
也许,是张长老想更进一步,对某些人发起挑战。也许是某些人看张长老不顺眼,想要给他打击。总之,分云村的张家被牵连,注定随那位张长老一起,要么步入深渊,要么一飞冲天。
对于穆家来说,自然是张家步入深渊来的划算。因为谢坚平,谢坚平亲口下的命令,说明他和张长老不是一路。而穆家,早已和谢坚平的牵连不断,十之八九会被敌人视为同党。
如此,便是我存张亡,张存我亡,两条路而已。自然是前一条路更为切合自身利益。
父子两没有继续交流,穆歌把那张纸在手里揉揉,雪如鹅毛,飘来飘去,他接了很多雪,和纸杂糅片刻将纸张弄的潮湿,这种草纸被染湿就成为面团,就算想办法铺开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一行十几人,张氏三兄弟打头,王军第二,穆氏父子第三。未几就走到张家府邸,张家辉煌的府邸现在看怎么也蒙上一层雾霾,大约是因为下雪,背景太黑暗,如一艘孤零零的大船行走在雪海上。
“吱……”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小孩,抬头天真的道:“爷爷。”
这声爷爷像刀刺在张盛的心头,疼的他龇牙咧嘴,悔不当初。当初要是让儿子早些成婚,有个直系的孙儿,张家也不会如现今死气。为何自己当初固执,不想儿子失去元阳,区区元阳带来的修行好处,怎及得张家传承?为何自己是老来得子,还要阻止儿子娶妻?为何要将他送入清心寡欲的道观学经?
几个为何,问的他老心流血。回头对外道:“凡俗不入门。”
意思是只有修士才允许拜访。
很多人来了,大部分穆家父子都认识,全是村里人。分云村是修行世家盘踞的地方,但也不是人人修行,一个家族,也就供养得起两三人。
所以有资格进去的人不多,只有三四十人而已。
穆氏和许氏自然是排在第一排,首先进门。
进门后看见全是白色,白绫挂堂,秸秆铺地,没有人戴孝。因为张俊没有直系血亲,而上面有血缘亲密的,只是张氏三兄弟。张盛扫过一眼,陡然怒道:“为我戴孝。”
“家主万万不可……。”
老子给儿子戴孝的规矩哪里有?张盛是怒了,无论你是不是旁支,总是张家人,给我找几个戴孝的人出来就那么难?
家主发怒,很快一片白色就出现在正堂。
正堂被改为灵堂,棺木两头有桌子承重,中心悬在半空。里面铺了床被,却不见张俊尸体。张俊尸身,还在后面清洗中。
王军是来验尸的,看不见尸体怎么验?对着张盛作揖道:“兄台,可否让我一观张兄?”
张盛怒道:“便是你害我儿,哪有什么好看的?张家子弟,刀剑请来,老夫今日就要将此贼在灵堂血祭。”
“哗啦啦……”
庭院里就有兵器架,各种兵器被人哗啦拿光,一窝蜂不管男女老少涌来,就是要王军性命。王军怡然不惧:“分云不许杀人。”
就在此时嚎啕大哭从侧面传来,一群女人抬着张俊往正堂走。领头是张婶,小时候对穆歌极好的张婶,总给穆歌许多吃的。穆歌忽然对灭张家有点不忍,但那种不忍没有持续,他低下头,不再看。
王军走过众多手持兵器的张家子弟,上前一把拉开白布,露出张俊尸体。这厮半点死亡觉悟也没,将张俊提起来站立,左右翻看。
穆歌也去看,他看的是背面。那个女声的提醒犹在耳边,他想要验证验证。
果然,只看背影,和那日树林里逃跑的人有八九分相似,八九分相似几乎就是肯定。张俊放妖豹想害死自己,不想非但自己没被害死,他张俊却早一步下了地府。穆歌冷笑,恶有恶报。
王军拎走尸体,惹恼了身为亲娘的张婶。张婶愤怒的像一只护崽的母豹子,扑去撕咬王军。王军速度快,动脚避开,一边遛猴般躲着张婶,一边查看张俊的致命伤。
看了半分钟时间,手中握剑的张盛大财主道:“看够没有?狗贼,看过后还有何狡辩?快将你狗头递来,好让我儿安息。”
“致命伤没有,耳垂破口,中毒极深。不是我下的毒。”
满屋张氏子弟怒道:“你斩断少爷鬓发,定是那时破少爷耳垂将他害死。狗贼安敢狡辩,纳命来祭……。”
“舍了我等性命,便和姓王的同归于尽也值得……。”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让愤怒的张家平静少许。
王军拔剑,中指和食指并肩在剑身上摸过,然后将流血两指放入嘴里。两秒后他伸出手指道:“我从不在剑上下毒。”
“呸!”
王军的行为没任何说服性,好似整个张家认定就是他害死少爷。王军无奈道:“诸位兄台,我已亲自证明我不下毒,要是你等认定是我杀人,想要报仇,在下只能接盘。”
群情愤怒的张氏已经忍不住,所有人都提着武器要往王军身上招呼。却被家主张盛拦下:“分云不许杀人,张家给他陪葬不值得。”
随后张盛扭头对王军道:“我等便认定是你杀我儿,早晚找你报仇。除非你做到永远不出分云五十里,否则……。”
否则后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王军耸耸肩。
穆歌也和父亲送上香纸,父亲在和张家老二告辞,穆歌则走到瘫软的张婶身边,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最后拍拍张婶后背,耳边听见张婶道:“他小时候……。”
张俊小时候不喜欢洗澡,穆歌是知道的。这种回忆是一把刀,刀刀能斩张婶一秒钟,千刀万刀下来,就是几个时辰,几个月,几年的寿命,最后埋入黄土,和儿相聚。
心意送到,穆歌尾随父亲出门,父亲看看后面。眼神冷厉下来,穆歌对他道:“爹你先回。”
穆父皱眉。
“我留下来,问问姓王的为何害死张兄……顺便,做个交易。”
穆父笑笑,冒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