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什么证据?”杜荇尖叫起来:“是不是非要抓到你亲自下手,才算是证据确凿?”
“吴阿蒙是吧?”杜蘅却不理她:“我且问你,许进是什么时候从里手里把蜈蚣买走的?”
吴阿蒙一愣,偷瞄柳氏一眼,答:“昨,昨天……”
“昨天什么时候?”
“我没注意,不记得什么时辰。”
“上午,下午,还是晚上,这总应该记得吧?”
“上午。”吴阿蒙随口道。
“你说谎!”白芨嚷了出来:“许进昨天根本不在府里!”
“我记错了,是,是前天上午!”吴阿蒙急急改口。
“也不对!”白芨胜利地大叫:“他三天前就去了庄子,帮着看守瓜田,根本没回来住!”
夏风听到这里,松了口气。
吴阿蒙傻了眼。
杜荭大喝一声:“吴阿蒙,你再好好想想,到你手里买走蜈蚣的到底是不是许进?”
吴阿蒙愣了一下,忙道:“是是是,我记错了,不是许进,是……”他眼珠骨噜噜乱转。
“是不是许遥?”杜荭出言提点。
“对对对,就是许遥。”吴阿蒙松了一口气:“小人刚来不久,这兄弟俩的名字,有点混……”
“你,你分明是胡说八道!”紫苏气晕了。
“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这两人又是兄弟,一时间弄混了,有什么稀奇?”杜荇帮腔。
“记错名字,的确不稀奇。”杜蘅微微一笑:“不过,许遥小时大病一场,两条腿不是一样长,走路有点瘸,你不会也不记得吧?”
吴阿蒙呆了片刻,下意识去看柳氏。
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柳氏哪可能个个都认识?况且,许遥做的又是最下等的杂役!
依稀只记得府里是有这么个人,忙冲他使了个眼色。
吴阿蒙点头:“对对对!二姑娘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许遥的腿的确有点瘸。”
“你没记错?”紫苏冷笑:“不会到时又改口吧?”
杜荭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不对,正要阻止。
“错不了!”吴阿蒙信誓旦旦:“他走路象鸭子摇摇晃晃,我还笑过他。”
杜蘅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声音倏地变得沉而冷:“许遥的腿好得很,瘸腿的是许进!”
吴阿蒙早被杜蘅翻来覆去,左一盘右一绕,给问得傻了,哪里还说得话出?
“狗奴才!”杜谦怒不可抑,上前一脚将他踹翻:“还不说实话?”
柳氏也急了,霍地站起来:“来人啊,把这满嘴胡说八道的奴才,拖出去重打五十棍!”
五十棍打下去,哪还有命在?
吴阿蒙两眼一番,直接昏死过去。
夏风双手环胸,和和气气地问:“柳姨娘,这是想杀人灭口么?”
“你!”柳氏涨得满面通红,好容易才找回声音:“这狗奴才竟敢胡言乱语,构陷二姑娘,不打不足以平心头之恨!”
“岳父大人,”夏风望向杜谦:“阿蘅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洗清了?”
“当然,当然……”杜谦硬挤出笑容:“蘅丫头,让你受委屈了。”
杜蘅忽然跪了下去:“父亲,我的确受了很多委屈!”
杜谦的笑容僵在脸上:“是是是,父亲不该听信小人之言,错怪了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莫说几句责骂,就是要女儿的命,也是该当的,女儿不敢埋怨。”杜蘅咬着唇,嘤嘤低泣:“女人哭,是因为府里有人容不下我,尽管我一退再退,仍然苦苦相逼!女儿若是再退,只怕真的活不成了!”
“这是什么话?”杜谦脸上挂不住了:“你是堂堂杜家嫡女,圣上亲封的舞阳县主,谁敢容不下你?谁又有这个本事,逼得你连命都没有?”
“这话,蘅儿本不想说,”杜蘅抬起头,神情坚毅:“可是,既然退让不能解决问题,我只能拼却一死,也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到底什么事?”杜老太太也不高兴了,崩着脸:“逼得你要死要活?”
杜蘅拍了拍手掌。
白蔹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只加了盖的红漆木桶。
听到从桶里传来的阵阵悉悉簌簌的声响,杜荭的脸色唰地变得雪白。
“祖母请看……”杜蘅轻轻揭起桶盖。
老太太满腹疑惑,倾身过去一看。
几十只黑褐色的大蝎子,翘着尾巴,挨挤着,争抢着,往桶上爬。
坚硬的外壳,碰撞在一起,摩擦着,发出咔咔嚓嚓的细微响声。
顿时毛骨悚然,连声喝骂:“快拿开!还嫌不够乱吗?竟然把这许多脏物带到这里!”
夏风面色微变,看向杜蘅的眼里,满含了心疼,怜惜和愤懑!
“祖母也觉得这东西可怕吧?”杜蘅面色苍白,竭力想保持着平静,颤抖的嗓音却诚实地反应出了她内心的恐惧:“这是昨晚,蘅儿在垩室里捉到的。”
“你说什么?”老太太一呆。
杜蘅一字一句地道:“垩室粉刷一新,搬进去仅一天,竟然有如此之多的蝎子在等着我。祖母以为,这是偶然吗?蘅儿又该不该为自己讨个公道?”
杜谦霍地瞪向柳氏:“是不是你搞的鬼?”
“冤枉啊!”柳氏连声道:“那些毒虫,我连看一眼都毛骨悚然,哪里敢去碰?”
“谁知道蝎子是从哪来的?”杜荭阴阳怪气地道:“如果真有这么多蝎子,二姐早就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哪还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是啊,那人弄了那么多蝎子,目的就是要致我于死地。”杜蘅淡淡地道:“可惜,她算漏了一件事。这么多蝎子挤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是十分可怕的。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那动静除非是死人,才听不到!更何况,有十几只还跑了出来。”
笑了笑,道:“我好歹是顾 之的外孙,别的本事没有,捉几只蝎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那也不能赖在柳姨娘头上。”杜荇尖着嗓子叫。
“想知道蝎子是谁放的,其实也容易。”杜蘅指着昏倒在地的吴阿蒙:“把他弄醒,一问即知。”
夏风抬起脚做势欲踩,极温和地道:“阿蒙小兄弟,你再不醒,我一脚下去可就要肠穿肚破了。”
原本紧闭的双眸装死的吴阿蒙,一噜骨爬跪起来:“别,千万别!”
杜谦狠狠踢了他一脚:“狗奴才!还不说实话?”
吴阿蒙“嗷”地一声嚷了起来:“老爷,小人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招啊?”
“蝎子是你养的,给了什么人,你会不知道?”杜蘅冷笑。
“是不是你保管不善,蝎子偷跑出去了?”柳氏给他递了根竿子。
“这……”吴阿蒙眨巴着眼睛,犹疑着是不是要顺杆子往上爬。
夏风在一侧,凉凉地提醒:“谋害县主,其罪当诛。小兄弟,你可要想好了。”
“不,不会的。”吴阿蒙一个机灵,忙道:“且不说毒虫全都砌了围墙,根本出不去。就算真的逃走了几只,也会散落在外院的犄角旮旯里,不可能跑那么远进了内院,还是几十只这么多,集中出现在一个地方。”
“这么说,就是有人刻意谋害了?”夏风钉死一句。
柳姨娘羞恼成怒,大声道:“这小子贼眉鼠眼,说话反反覆覆,说不定就是他偷溜进去,把蝎子放进杨柳院,借以陷害我的!”
杜荭心知要糟,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怎么把话题引开。
“对!”杜荇已大声附和,道:“咱家人虽多,会伺候毒虫的,只有他一个。不是他还有谁?”
“柳姨娘,大小姐,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吴阿蒙倏地抬起头,眼中充满愤怒之色:“小人是专职负责养虫子不错!可小人来鹤年堂一年多,连二门都没进过,更不知道杨柳院位于何处,如何能下手?那蝎子……”
杜荭截断他的话:“其实,就算拿了蝎子,也不一定就是对二姐心怀恶意。”
“是否恶意,”夏风看她一眼,笑得温文尔雅:“待问出真相,自有定论。阿蒙,蝎子交给谁了?”
“是我!”杜荭见势不妙,把心一横。
杜谦震惊万分:“三儿,怎么会是你?”
“不错,”杜荭深吸口气,挺身站了出来:“蝎子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的。不过,我绝不是要害人,而是前些日子翻看《大齐奇域志》,里面提到,在岭南有个地方,喜食蝎子,称其美味无比。我一时好奇,这才买来想要在姨娘的厨房里一试……”
夏风微微一笑,语气无比温柔,眉眼之间却陡然生出份凌厉的霸气:“看不出来,三小姐小小年纪,口味竟是如此独特。亦,不知道原本该进了三小姐肚腹的蝎子,缘何会出现在垩室里?”
杜荭捏着衣角,一副小女孩做错事,不和所措的样子:“只因蝎子看起来委实太过恶心,是以我一直不敢尝试,那一篓蝎子就一直养在厨房里。至于,它们是什么时候,怎么跑到垩室里去的,我就不知道了。”
恰在此时,白前气喘咻咻地进了松柏院,却被萱草拦在院中。
“让开,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小姐。”白前怒道。
“老爷,老太太正在处治毒害大少爷的奸人,任何人不得打扰!”萱草趾高气扬。
白前眉一挑:“你不让我进,误了县主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少拿县主吓唬人!”茜草喝道:“这里是杜府,没有老爷,老太太发话,谁也不许进!”
白前咬了咬唇,转身就走:“我在外面等,总行吧?”
萱草得意之极:“这还……”
不料白前猫了腰,拔腿就跑,吱溜从她和茜草两人中间穿过,一溜烟进了大厅,边跑边扯开嗓子吼:“小姐,小姐!”
“站住,给我站住!”萱草,茜草气急败坏,追上来逮她。
柳氏立刻出来,横眉立目:“哪来的混帐东西!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慢着!”杜蘅走出来:“不准打!”
“公然到松柏院闹事,不罚不足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