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缓缓打开,不时有探子飞奔出城,打听战况。
萧绝一行五人,乘着黑暗的掩护,轻车熟路地绕到一侧僻静处,乘着城墙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开之机,摸出挂在腰间的铁珠,轻轻按下机关。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攫龙爪变幻完成,嗖地弹射上十丈高的城墙。
萧绝用手拉了拉,确定爪子攀附牢固,遂冲魅影几个点了点头:“上!”
五道人影顺着钢索飞速攀上城墙,收起攫龙爪,轻盈地跃下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萧绝带着几人,借着黑暗的掩护,飞快地穿行在小巷里,直扑西门而去。
魅影一愣:“爷,咱们不是去暗杀南昭太子吗?太子应该是住在城主府吧?再往前,可就出陈关,进水寨了!”
萧绝蹲在角落,机警地观察着周围地形,心不在焉地答道:“嗯。”
“嗯什么嗯?”
“这边守卫松懈,倒不必费太多功夫。”萧绝露出一抹轻松的笑,看准时机,等巡逻的卫兵一过,立刻猫着腰蹿到墙边,回过头冲几人招了招手。
“爷,是想夜袭水寨?”夜影蓦然变色,愣在当场。
“过!”萧绝一直盯着城上的卫兵,见他转过身,立刻飞身上墙,飘然跃下。
夜影就算想劝也没了机会,无奈之下,只得依样画葫芦,紧跟着他跳下城墙。
魅影摩拳擦掌:“爷,接下来怎么办?”
“走!”萧绝脚下不停,带着几个人不断地绕过守卫,飞快地沿着天马湖畔往前突进。
一个时辰之后,几个人已经登上了天马山的西侧绝壁。
“咕咕……”萧绝发出几声鸟鸣。
林中很快响起“咕咕”之声,紧接着一条黑影从林子里走出来:“风影给爷请安……”
魅影一巴掌拍上他的肩:“好小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大理,居然过门不入,连招呼都不打!”
风影微微一笑:“下次请几位哥哥喝酒。”
“这可是你说的!”
“东西都准备好了?”萧绝问。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爷下令了。”风影点头。
萧绝没有急着下令,而是走到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下面的天马水寨以及不远处蜿蜒的红河:“浮桥架好了没?”
“昨天完工,估计最迟明天早上,就要开始运送投石机了。”风影道。
萧绝又问:“测过水速了吗?从投放黑油处到浮桥,需要多少时间?”
“上游河水湍急,至天马水寨附近,流速变缓,南昭军的警戒距离是二十里,我们的船停在二十五里处,投放后,约摸一个时辰能到浮桥。”风影答得详细。
“运送一台投石机过河,需要多少时间?”萧绝又问。
风影道:“此处河面宽为五里,平地约摸要一个时辰,浮桥估计最少需要一个半时辰。”
萧绝沉吟片刻,道:“那就等投石机上了桥,就给信号,通知上游开始倾倒黑油。”
“是。”
魅影听得稀里糊涂,又不敢打断两人交谈,只好自个嘀嘀咕咕:“往河里倒黑油?这跟咱们冒死穿过陈关,跑这鸟不拉屎的石头山上,有什么关系?”
暗影双手环胸,淡定地道:“烧桥。”
魅影眨了眨眼:“在水里放火?”
这回,暗影连解释都懒了,直接给他一个白眼:“白痴!”
好在,魅影被他骂惯了,丝毫不觉得脸红,反而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没见过黑油嘛,不懂就问,何错之有?”
风影好心地解惑:“黑油产自伊梨的荒郊野岭,当地土著用它照明。这玩意可燃性极强,即使在水里,一样可以燃烧,且一旦形成火势则很难扑灭。加上,敌人的浮桥是用几百艘乌蓬船连在一起架设的,船体为防水都要刷桐油。火一触即燃,另外,为了稳固,所有船都用铁链拴起来,一时间想解开都不能。是以,用火攻是最妙的!”
魅影愣了愣,又道:“就算这次成功了,下回再造一个不就得了?又不能毁多少投石机。”
“你当一座浮桥这么容易造啊?为造这座桥,已经把红河两岸所有渔船都搜刮一空了,一时间他上哪再去找几百艘乌蓬船?等找齐了,还得重新架桥,折腾下来,最少得一个月以后。”
战争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第一是时间,第二是银钱。
南昭六十万大军入侵北齐,光是粮饷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每拖延一个月,就得多消耗一个月的银钱。
倘若神机营的刺客们再时不时入营骚扰一翻,没事杀几个将官玩玩;夏风再给他们来几场伏击,更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哈哈,果然是妙计!”想明白这一层,魅影抚掌大笑,转过头一看,萧绝早已抱着剑,靠着大树睡着了……
夏风带着一万弓箭手在葫芦谷两侧密林里潜伏了一夜,只见到孤影带着五百大获丰收的神机营刺客胜利归来,却没等到敌军的追兵。
“怎么回事?”
孤影两手一摊:“狗东西,警惕性还挺高,明明追到谷口了,硬是又退回去了!奈何!”
常安性急:“那怎么办,这么多人都白等了?”
“估计是没打疼,”孤影嘿嘿一笑:“不急,等晚上我们再去偷袭一次,就不信他们能忍得住?”
“如果,他们一直不追呢?”常安反问。
“那也不错,就这么跟他们玩下去,反正咱们也不吃亏。”孤影说着,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挂着的一大串人头,哈哈大笑:“看到没?三个百户,两个千户,外加一个镇抚使。其余的无名之辈,人头就懒得割了……”
常安这时才发现,原来他腰间那被红布包裹,居然是还在滴着鲜血的人头!胃中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暗骂一声“禽兽!”白着一张脸,仓惶地退到一旁。
“怎么不见世子爷?”夏风在人堆里扫了一眼,疑惑地问。
“他另有重要任务,没跟我们一块。”孤影漫不经心地道。
“重要任务?”夏风心一颤,失声惊嚷:“该不会是想偷入陈关,刺杀敌军主帅吧?”
“到时就知道了。”孤影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神秘一笑。
“胡闹!”夏风急了:“逞能也不是这样逞的!你们怎么也不劝劝他?”
孤影打了个哈欠:“打了一夜,悃了!警戒的事就交给你了。弟兄们,撤!”
根本不接夏风的茬,带着人迅速退入密林,转眼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独留夏风一人风中凌乱。
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山脚下的水寨里开始有了动静,两队士兵从营房里出来,替换在浮桥上站了一夜岗的士兵们。
敌营的气氛明显比昨天凝重了许多,不止港口附近的守卫明显增加了一倍。另有八艘战船从港口驶出,分头往红河上下游巡游而去。
风影站在巨石上看着下面水寨如蚁般穿梭的卫兵,又是羡慕又是骄傲地道:“啧啧,瞧这阵仗,孤影那小子昨夜的动静闹得一定不小!”
魅影踮了脚尖,极目远眺红河对面:“天都亮了,咋还没一点动静呢?”
“大理城里又没有漂亮大闺女等着你,你着个什么急?”风影调侃。
“呸!”魅影挽了袖子,作势欲打:“兔崽子,皮痒了,敢消遗老子?”
“不敢!”风影脖颈一缩,撒腿就跑。
几人打打闹闹,一直等到晌午,终于看到水寨一阵骚动,数艘战船从寨中驶出来,护卫在浮桥四周,浮桥上的守卫又增了一倍,几乎每隔一丈,就站着一人。
“啧啧,”魅影摇头:“防得可够紧的,甭说人,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来了!”风影的声音明显夹着惊喜。
一直闭目假寐的萧绝忽地睁开眼睛,跃上巨石。
只见对岸的堤坝边慢慢升起一个高达数丈的庞然大物,在数百民 低沉而整齐的号子声中,被推上浮桥,缓缓地前进着。
“奶奶的,”魅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怪物,也太大了吧?”
“发信号吧?”风影迫不及待地想检验四堂新研制的短弩的效果,一副跃跃欲试状。
“不急,看看再说。”萧绝目不转睛地盯着对岸。
相距太远,其实看得并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以此推测,对岸此时定然聚集了为数不少的民 ,根本看不到投石车。
南昭军显得极为谨慎,这么宽大的浮桥,一次竟只运送一台投石机。
风影看得心焦:“狗东西,真狡滑!”
这样一来,就算毁了浮桥,最多也只摧毁一台投石车。虽然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却与萧绝最初的计划不相符合。
萧绝沉吟一下,问:“你跟对面能及时联系上吗?”
“能。”风影极为肯定地答。
“让他们去摸一下情况,想办法把具体的攻城器械数目报过来。如果有机会的话,直接将它们摧毁!”
“是。”风影起身去传达命令。
其余人则耐心地等待时机。
将近两个时辰过去,第一台投石车终于安全运抵岸边,等候已久的士兵过来将投石车推下浮桥,往陈关走去。
很快,第二批投石车上了浮桥,隔了约摸两丈的距离,紧接着又上了第二台,第三台……一台接着一台,总共五十几台巨型投石车,缓慢而有序地一一上了浮桥。
一直到船体吃水严重,明显下沉了一大截,整个桥面几乎与水面持平才停止。
魅影难掩兴奋:“总算让老子等到了!”
“行动……”萧绝微微一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金乌西坠,浮桥上的气死风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将河面照得亮如白昼,第一台投石车终于抵达岸边。
一直守在岸边警戒,神情紧绷的士兵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时,负责在河面巡逻警戒的战船上的士兵们首先发现不对劲:“快看,河面上那一团黑乎乎的,是什么?”
“在哪?什么东西?”
“真的诶!”有人惊呼:“好大一团,黑不溜湫的,难不成是水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