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难道本王还要说好话哄着他不成?”
“王爷身为元帅,岂可纡尊降贵?”夏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这种伏低做小的事,有末将就可。”
“好的没学到,倒学得油嘴滑舌起来!”南宫宸笑骂道:“滚!”
夏风抱拳一笑:“谨遵钧令!”
南宫宸犹豫一下,提高了声音道:“告诉他,小心夜影。”
夏风惊讶地回过头,十分谨慎地道:“告诉我理由,否则,我怕他不会相信!”
夜影是神机营十三影卫之一,不止精通医术,更因为是影卫中唯一的女子,营里许多细务都交给她来负责。
可以说,她在神机营里的地位和威望,在某种程度上,还要胜过与萧绝形影不离,犹如他的第二分身的魅影,更远超惜字如金的暗影。
南宫宸别过脸,冷冷地扔给他一句:“爱信不信!”
夏风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出了门,顺着街道往拨给萧绝的临时住处走去,远远见到陆续有人往里进,心知有异,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夏将军!”斜刺里忽地蹿出一个小兵,态度异常亲热地唤道。
“你是?”夏风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中等个子,相貌平凡,普通得过眼即忘,往人堆里一扔,转眼就能淹没的那种。
现在大理驻扎了十几万人,他每天要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无数,见过的人不知凡几,自然不可能每张脸都记得住。
“我是小宋啊,夏将军不记得了?”小兵笑嘻嘻地答,态度熟络中带着几分讨好。
咯吱一声,门来了。
夏风只略一闪神,再一回头,那小兵已经消失不见,就好象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心下立刻明白,那人并非真的认识自己,不过是借着和自己说话向屋里的人示警。
“夏将军,请……”魅影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哦……”夏风急忙收敛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绕过照壁,看到院子里聚了上百个人,由于院子比较小,看上去灰扑扑的一片。
萧绝站在人群里,犹如鹤立鸡群,看到夏风进来,投过去懒洋洋地一瞥:“看到没,小爷这就要造反了,赶紧通风报信去。”
夏风:“……”
萧绝不再理他,转过头吩咐:“都检查一下,少了什么到夜影这里补,别到时要用时抓瞎。”
夏风这才注意,这些人每人脚边都搁着一个长约三尺,宽约五寸的黑漆漆的箱子。
不知为什么,小小一个箱子,竟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但夏风这时的注意力并未在箱子上,而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夜影。
高挑纤瘦,肤色白皙,一双丹凤眼里,任何时候都含着得体而疏离的浅笑,面对任何人都落落大方,既不过份热络,又不会刻意清高。
有着一身足以令绝大多数男人胆寒的绝佳身手,以及一手足以让天下绝大多数大夫羞愧的高超技术;以及处理复杂多变的事务时游刃有余的手腕;甚至还有着不俗的出众相貌……
拥有如此多的优点,其中任何一项拎出来,都可以让她一辈子过着平安富足的生活。
可她,偏偏却选择了神机营,选择了刀口舔血。
他不由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做了这种选择?
“早就准备好了!”
“不缺什么。”
“大伙憋了半个月,就等着爷下命令呢!”
萧绝拍掌:“陆续出城,天黑前在老鹰坳集合。”
众人齐声应是,片刻功夫,上百人走得干干净净。
“世子爷,”夏风竭力忍住不去看扔在萧绝脚边的黑箱子,笑道:“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不是说了吗?小爷打算带着他们去投敌。”萧绝似是极为随意地踢了箱子一脚:“呶,这里头装的全是从城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打算拿去孝敬顾老爷子。”
跟预想的一样,那箱子很是沉重,萧绝这一脚踢过去,竟是纹丝不动。
夏风不接他的话茬,只一脸羡慕地盯着那口子:“听说神机营的四堂做得一手好机关暗器。不知这里头装的是啥,能否让我开开眼?”
“看了你能认识?”萧绝撇嘴。
夏风也不生气,弯腰去开箱子:“这不是向世子爷求教么?”
“干什么,明抢啊?”
夏风手快,抢先打开:“你也忒小气了,又不是大姑娘,还不能让人看了……”
里面整整齐齐地分成五个格子,每格都放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
不禁一愣:“火药?”
萧绝嘿嘿一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神机营密制的火药,又被萧绝当宝贝似的供着,威力一定不小。
这要是守城的时候,有大批的这种铁球居高临下地扔下去,敌人还不是割麦子似的一扫一大片啊?
这么一想,夏风不禁心头热辣,一把将箱子抱在怀里:“这给我算了!”
“滚滚滚!”萧绝骂道:“你谁啊,跟爷很熟吗?”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啊?”夏风抱着不撒手。
“呸!”萧绝啐道:“谁跟你是兄弟!”
“不看僧面看佛面,真要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姐夫呢!”夏风厚着脸皮道。
魅影:“……”
萧绝瞪大了眼珠,叹道:“怕了你了!”
夏风大喜,看着他道:“还有多少,别藏着,都给我吧!你看,五个也不顶啥用啊!”
“夏风,你还要不要脸?”萧绝大喝一声。
夏风微微一笑:“四堂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辛苦一点,尽可能地多做一些吧。”
“你说得轻巧!”萧绝没好气地道:“你知道造这些玩意,花掉小爷多少银子?再说原材料也不足啊!”
“真的没有了?”夏风难掩失望。
“没有了!”萧绝没好气地道:“你当我的是糖葫芦呢,要多少有多少!”
夏风心知没戏,笑着转了话题:“准备这么多火药,这是要干什么去呢?”
“南宫宸不放心,派你来当细作呢?”
“你看你看,小心眼了不是?”夏风笑着摇头:“我担心你孤军深入,这才多嘴问了句,无非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再说了,王爷也就是顺口问了一句,你不听完,就炸了毛!”
说到这,他顿了顿,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魅影和夜影。
暗影则向来人如其名,除非他自己愿意,永远不会让人找到,他也就不白费那个劲了。
“我想跟世子爷单独说几句话,不知方不方便?”
萧绝冷笑:“多谢关心,好意心领,慢走不送!”
“萧绝!”夏风恼了,俊脸微沉:“你属犟驴的吧?怎么好赖不分呢?”
魅影和夜影很是识趣地转身走人。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萧绝颇不耐烦:“爷很忙,没功夫跟你玩心眼。”
夏风还不放心,往他跟前走了两步,示意他附耳过来。
萧绝不进反退:“干什么?爷对男人没兴趣!”
夏风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压低了声音极快地道:“王爷要我带一句话给你,小心夜影。”
“什么意思?”萧绝心下微惊,面上不动声色。
“字面的意思……”夏风坦然自若:“原因他没说,只给了四个字:爱信不信!”
萧绝一脸冷漠:“爷的事,还轮不到他插手!”
夏风的眼神微微一沉,带了几分失望地道:“我只负责带话,信不信由你。”
往外走了几步,想想又觉得有些不甘心,遂停步回头,字字清晰地道:“我知道,你我关系微妙,身份尴尬,原本没有立场对你说些什么。可有些话,不吐不快!不错,王爷做事的确有些不择手段。但私以为,既然已经打算同坐一条船,就该同心协力,共度难关。也请你相信,王爷不至蠢到磨未卸先杀驴。言尽于此,告辞!”
也不去管萧绝的脸色,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抬脚就走。
“等等!”
“世子还有何指教?”
萧绝嘲讽地扬起唇:“你不会打算,傻傻地守在城里,坐等敌人打上门来吧?”
“有时候,防御,也是一种进攻。”夏风叹了口气,他也觉得憋屈,可不这样又能如何?
敌人养精蓄锐,不但兵力强于己方数倍,且刚刚夺下陈关,士气正盛,正巴不得正面来场大战,给己方迎头痛击,彻底打垮己方士气。
总不能为争一口闲气,干出跑到敌方阵前主动叫嚣的蠢事。
“啧啧……”萧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头道:“敌强我弱,据地利而采守势固然不错,但这样做同时也给了敌人蓄积力量的时间,有利有弊,勉强算是中策。不如在守的同时,派出小股兵力,骚扰敌人,鲸吞蚕食,不断削弱敌方有生力量。则此消彼长,让敌我双方力量逐步走向平衡,岂不更好?”
夏风愣了愣神,道:“想法是不错,就怕实行起来有困难。敌人又不是傻瓜,只挨打不还手。”
萧绝黑眸熠熠,望着他狡黠地一笑:“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打几仗伏击战?”
夏风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下去:“我手头还有好多事情……”
萧绝哧笑:“南宫养那么多幕僚做什么吃的?这种细致的文书工作,就得交给他们,省得吃饱了没事干,成天琢磨着怎么害人!”
夏风心知他对二百穆家军命丧野狼岭一事仍未释怀,急忙把话题岔开:“世子爷有什么计划,不妨说来听听?”
“先说说,你能调动多少兵力出城吧。”
夏风想了想,道:“人数太多,机动性变差,不利撤通,很容易反过来被敌人给吞了。人去得太少的话,打不痛敌人又不起作用。嗯,一万骑兵精锐,怎么样?”
萧绝摇头:“咱们主要打山地伏击战,骑兵反而累赘。调一万弓箭手吧,要身手敏捷,体力过人的。另外,为避免曝露行踪,可能得在山里潜伏数天数晚,期间不得生明火,叫他们都带足了干粮,做好吃苦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