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失声惊嚷:“什么,陈关失守了?”
这几天穿行在绝谷之间,又经过了一晚的苦战,前线的战报竟未能及时收到。
以至于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要从敌人的口里得知!
萧绝瞥他一眼:“嚷什么?”
魅影自知失言,立刻闭嘴,心下惴惴不已。
六十万大军压境,不声不响就渡过了红河,抢了船坞,已知陈关失守是大势所趋。
私心却也认为陈关至少可以抵挡十天半个月,甚至运气够好的话,拒敌于关外数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失守了!
三天!
那可是陈关,背靠红河,有六指山为天然屏障的陈关!
秦末南北战时,两边打得死去活来,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最终只得各退一步,划河而治!
怎么可能短短三天就告失陷?
“啊!”顾 之似是又想到什么,气定神闲地笑道:“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朝已与西夏和东越订盟,共同进退。北齐现在已是四面楚哥,太康帝自身难保,恐怕是不会再发一兵一卒给你们。倘若事态危急,搞不好还要从这里抽兵北上。所以,若是想固守待援,乘早还是放弃幻想的好,呵呵……”
“多谢忠告,”萧绝一字一顿地道:“我也不妨明确告诉你,大齐子民没有一个孬种,即便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放弃抵抗!要进大理,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顾 之笑着摇摇头:“年轻人,就是义气用事!只顾着自己痛快,完全不顾及家人的感受!你要是死了,身后没有一儿半女,令萧家绝后,置父母高堂于何地?蘅姐呢?年纪轻轻地守寡,于心何忍?”
萧绝默然片刻,淡淡道:“萧家旁支众多,最不缺的就是男丁。至于阿蘅……”
他顿了顿,心中掠过一抹剧痛,脸上却浮起一丝绝决的微笑,温柔地低语:“如果可以,希望她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嫁了。”
这一刻,他忽然后悔。
若早知是最后一面,当日真不该走得如此匆忙!
居然把宝贵的时光,浪费在跟太康帝等一班老头子身上,可惜!
顾 之无语:“……”
良久,反问:“以阿蘅的性子,可能吗?”
萧绝沉默了许久,道:“那就,请你和慧智代我照顾她。”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让别人照顾阿蘅,何不活着回到她身边?”
“放心,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我还没伟大到为别人牺牲自己的地步。”萧绝哂然一笑:“且,现在说输赢,还为时尚早。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大话就不必说了……”顾 之抛下诱饵:“你我双方兵力相差数倍,实力悬殊,何必做无谓的挣扎,让将士们白白牺牲?只要你劝服南宫宸,或者主动献出大理,就能兵不血刃,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
“放屁!”魅影气得跳起来:“想要我们不战而降,简直做梦!”
萧绝微微眯起眼睛:“我萧家儿郎,宁做战死的鬼,不做亡国的奴!”
“太康帝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顾 之困惑不已:“跟着我们干有什么不好?慧智与你自幼相熟,彼此也算知根知底!相比喜怒无常,心计深沉的南宫宸,他更好相处。再加上他还是阿蘅的师父,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你!到时,你就是复兴大秦的第一功臣,名载史册,千古留芳!为何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呢?”
“你错了!”萧绝笑了:“我并不是要对太康帝尽忠,也不想要名垂千古。我只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此,而已!”
“你就不怕寒了阿蘅的心?”
“你又错了!”萧绝朗声大笑:“我只能说,你太不了解阿蘅了!哈哈……”
“笑什么?”顾 之久劝不下,早已失了淡定冷静,心中焦躁。
萧绝摇了摇头,淡淡道:“老爷子,还记得当年布衣芒鞋,行走天下,施医赠药的时光吗?”
“你……”顾 之终于变色,胡子气得乱翘。
“好了,”萧绝笑了笑,冷声道:“话不投机就不再浪费唇舌了吧!看在当年的养育之恩的份上,我不抓你。限你在二个时辰内离开大理,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顾 之以手拈须:“萧绝,你别后悔!”
木门悄悄拉开,岑律从内室走了出来,垂手恭敬地问:“国师,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 之双手握拳,目光阴狠:“挡我者,死!”
萧绝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找人盯着,别让他到处乱蹿。”
魅影犹豫了一下,将到嘴的疑惑咽下肚:“是。”
“等等!”萧绝有些烦燥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还是你亲自监视好了,他若是敢耍花样,立刻关起来。”
“是……”魅影说着话,脚下没停,转眼消失在视线之外。
萧绝在空旷的街头呆站了很久,终于狠狠地攥了攥拳,大步朝官衙而去。
“出事了!”夏风神色激动,满眼悲愤:“昨天夜里,陈绍这狗贼率五万部众献关,六十万南昭军长驱直入,我十四万儿郎在睡梦中授首,陈关易主!”
“嗯。”
怪不得陈关失陷得这么快,原来是有内鬼。
如此说来,老爷子称南昭与西夏,东越联盟之事,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就只嗯?”夏风一怔。
“不然呢?”
“最少,该有点表示吧?”不管是惊是怒,怎么也不该是面无表情。
“那你希望小爷怎样?对南昭军表示景仰,亦或是学市井泼妇痛骂陈绍奸贼叛国?”
“……”
“南宫宸那边有什么进展?叫他别小气扒啦地舍不得那些坛坛罐罐,该打破的打破,该扔的扔,赶紧派兵支援大理!我们现在只有三千人不到,能不能守住大理都是两说。倘若这时敌军来犯,大家都得完蛋!”
“没那么快吧?”夏风下意识地反驳:“昨夜才进入陈关,再快也得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足够……”
萧绝冷笑一声:“如果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进攻陈关,另一路则直扑大理呢?你以为,只有你会玩偷袭,别人都是傻子?”
“快了快了!”夏风窘得满脸通红:“刚收到的消息,王爷已经亲率一万轻骑驰援大理,最迟中午就能抵达。余下的人马和辎重粮草,都将陆续抵达。”
“昆明的叛军呢?”萧绝蹙了眉:“来得这么快,该不会,全都杀光了吧?”
“哪能呢?王爷说了,眼下国难当头,外敌入侵。所有大齐子民应当捐弃前嫌,同心协力,一致对外。放下武器者,前罪可恕,有立功表现者,同样给予封赏。所以,这回是兵不血刃就收复了昆明,就地收编了五万叛军。”
萧绝轻哼一声:“算他还有点脑子,这个时候若还追究反叛之罪,不谛自寻死路!”
夏风轻咳一声:“只要我们能在大理坚守几个月,朝廷的援兵就会到,则云南之危可解。”
“援兵?”萧绝一瓢冷水泼下去,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别做梦了!朝廷不会再拔一兵一卒给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尽量多招募一些。”
说到这里,他有些烦恼地扒了扒头发:“临时招募的散兵游勇,战斗力恐怕是差强人意。但有总比没有强,这时也只能先凑人数了。哎,但愿朝廷还能拨得出粮饷来!”
夏风一惊:“没有援兵,这是什么话?”
难不成,真的要靠手里这群乌合之众击退六十万南昭大军?
“南昭这次有备而来,联合了东越和西夏,朝廷自顾不暇。”萧绝不欲多说,瞥了他一眼,转身出门:“总之,前路漫漫,只能自求多福了!”
“等等,世子爷!到底什么个情况,把话说清楚,别说一半留一半啊!”夏风连忙追上去。
萧绝停步回头:“对了,打仗的事,我不在行,你跟南宫宸商量着来就是了。没事别找小爷,有事也别找小爷!就这样!”
“喂!”夏风哪肯让他这样走,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你神机营消息灵通,就不能给大伙交个底?这种时候还藏着掖着,也太不厚道了!”
他一时情急,也没细看,好死不死正巧拽住了萧绝受伤的那支胳膊。
“啊!”萧绝痛得冷汗直冒:“你谋杀啊?”
“对不起……”夏风赶紧松手:“这么大个摊子,你不能撒手不管全扔给我啊!”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萧绝不耐烦地道:“再说了,我TM就剩四十几人,能干啥?”
说罢,抬脚就走。
夏风无奈,提高声音喊:“你去哪,起码也吱一声吧?”
“****的老本行去!”萧绝说着,走得没了影子。
神机营干的就是刺探消息和暗杀的勾当,大家习惯了藏在暗处。象昨夜那样,明刀明枪地上阵厮杀,痛快是痛快了,损失也太大了!
一个晚上的功夫,手里的精英几乎折损殆尽!
亏本的买卖一次就够了,他绝不会傻得再用他们去冲锋陷阵。
夏风愣了半晌,叹了口气:“唉,陈绍降敌,陈关失陷;南昭竟然跟东越和西夏联手……事都搅到一块去了,朝堂上这会,不知成什么样了?”
“南昭六十万大军入境,陈关失陷,朝堂上百官全乱套了!”萧昆一头一脸的汗:“大家相互推诿指责,皇上惊怒交加,在金殿上晕了过去!和侍郎派了人来请王爷立刻入宫……”
“啊!”苗苗一惊,手中捧着的茶碗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慌什么?”萧乾叱道。
苗苗涨红了脸,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
“天哪!绝儿在那边!王爷,怎么办?绝儿不会有事吧?”穆王妃脸上血色全无,豁地站起来,急得团团转。
杜蘅微微一笑,安慰道:“算算日子,此时他应该还在昆明,距陈关一千多里地呢。再说,中间还隔着个号称云中之城的大理,南昭军没有这么快打过来的,母妃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