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荭笑了:“姐夫猜得没错,叛军三天两头往那里跑,企图再捞几条漏网之鱼。因为,我就住在隔壁。”
“隔壁?”夏风愣住。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不是吗?”杜荭笑得有几分得意。
简单的易容,再简单地利用了一下人心,居然就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安然无事地过了半年。
其间,目睹了无数人或明或暗地前来搜寻她,全部弑羽而归,那种骄傲又兴奋的情绪无法以言语表达。
“你所说的迟则生变,是什么意思?”再一次证实了杜荭的狡猾,夏风不得不越发重视她。
杜荭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道:“城外有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你不会以为叛军真的傻乎乎地坐困愁城,束手就擒吧?”
这回倒没有再卖关子,不等夏风追问,直接揭晓了答案:“叛军一直在偷偷挖掘地道,若不赶紧采取措施,你们得到的将会是一座空城。”
而城中数万叛军逃出城后,肯定会投奔大理,到时据险而守,将会是一块比昆明难啃十倍的硬骨头!
“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夏风狐疑。
杜荭嘲讽地弯起了唇:“昆明城里有个咸嘉湖,以风景秀丽,水色澄净而著称。这几个月水越来越浅,越来越混浊。大姐夫,用用你那聪明的脑子想一想,会是什么原因?”
夏风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拽了杜荭的手:“走,跟我去帅帐,找王爷!”
见萧绝站在原地不动,讶然:“还愣着做什么?”
萧绝挑眉:“我说过,绝不会跟你争功。而且,我马上要回京了!”
“事关战争的胜负,现在岂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夏风气得直咬牙。
萧绝摊手:“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夏风一跺脚,无奈地道:“算了!我们走!”
“爷……”魅影直到此时才敢靠近,小心翼翼地问:“咱们不会真的离开吧?”
“不想走,想立军功,升官发财?”萧绝斜他一眼。
魅影立刻把头摇得象拨浪鼓:“爷……临阵脱逃,可是死罪。”
萧绝冷哼一声:“小爷还没追究他MG通敌,谁敢说小爷临阵脱逃?”
魅影按着胸口,一脸怕怕:“爷有世子爷的身份,又有穆家的丹书铁券,当然没事,俺们可没有这份幸运。皇上脾气来了,说砍就一刀给咔嚓了……”
“放心吧,”萧绝瞥他一眼,淡淡道:“爷既然敢带你们离开,自然有本事保证你们无事。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走,爷也绝不勉强。”
魅影咧着嘴笑:“开什么玩笑?死都要跟!不死就更要跟了,是不是?”
“无耻!”暗影鄙视地吐了口唾沫。
魅影嘿嘿一笑:“说实话,爷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杜荭这个包袱甩给夏风吧?”
萧绝笑而不语。
“爷!”夜影拿着一封蜡丸匆匆而来:“是一号线!”
萧绝神情一肃,接过蜡丸捏碎,取出纸条瞄了一眼:“糟了!”
“出什么事了?”魅影吃了一惊,急忙探头过来看。
萧绝将纸条攥在手心,拔脚就往外冲:“南昭已经出兵了,我去趟帅帐,魅影集合所有人,急行军全速向大理前进!不用等爷,爷自会追上来。”
“夜影,你去集合人,我跟着爷!”魅影不由分说,着手收拾行装。
“是……”
中军大帐里,夏风正神色凝肃地对南宫宸陈述厉害,萧绝忽地一头撞了进来:“南宫宸,给我五千兵马,要最精锐的!一柱香,不,一刻钟后出发!”
“萧绝,你干什么?”南宫宸抿紧了薄唇。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萧绝把纸条往桌上一拍:“南昭发兵了,昨夜已经渡过了红河,占了天马水寨,烧毁了我一百多艘战船。陈关很快就会失守,不出意外,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大理!一旦让他们占了大理,南昭军队将源源不断地侵入我大齐境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军不是在天马水寨驻了五万水军,又有六指山天险可守,怎么还会让南昭军攻了进来?”南宫宸悖然大怒。
“详细的情形还要等情报,眼下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萧绝表现得十分冷静:“眼下最重要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抢占大理!”
南宫宸冷声质问:“你保证一定拿下大理?如果能,别说五千,就是五万兵马本王也立刻给你。”
“不能,”萧绝摇头:“但我会竭尽全力。”
南宫宸笑了:“本王要的是绝对的保障,而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绝对保障?”萧绝哂然一笑:“谁能有?你吗?呵呵……”
南宫宸沉默了一会,道:“五千人够吗?”
萧绝漫不经心地道:“兵贵精而不在多,除非拥有绝对优势,否则也没什么用。”
南宫宸脸上怒意消退,浮起一丝玩味:“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萧绝冷眼斜睨他一眼:“有时间在这里废话,不如赶紧收复昆明,不惜一切代价,在半个月内进驻大理!别忘了,我们既将面对的是数十万南昭军。他们可不比乌合之众的叛军,全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本王不用你来教!”
“切!小爷才没那个闲功夫来教你。”萧绝撇了撇嘴:“另外,你把隋将军给小爷就成。”
“等等!”夏风见萧绝转身欲走,急忙唤住他:“末将愿意充当先锋,随世子爷前往大理。”
怕萧绝拒绝,又加了一句:“此去大理,必是昼夜疾行,加之凶险万分,隋将军虽然骁勇,毕竟年事已高。所以,末将自认比隋将军更合适。”
萧绝略感诧异,嘲讽地笑了:“跟着小爷,就要听小爷的号令。你做得到吗?”
夏风正色道:“世子爷说什么话?王爷既然把兵权交给你,末将当然要听从调遣。”
萧绝上下打量他一遍,见他神情认真,沉吟了片刻,笑道:“既是如此,小爷没有意见,就看王爷意下如何了。”
南宫宸眉峰一蹙,还没说话,夏风已抢先开了口:“王爷,我在大理呆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情况比别人更加了解,所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吧……”南宫宸无奈,只得点头。
夏风看一眼低头垂手安静地站在一侧的杜荭,犹豫了一下,道:“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
南宫宸立刻出声打断:“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就不要说了。”
夏风脸一红:“我和世子爷都走了,荭姐还要烦请王爷照顾一二。”说到这里,顿了顿,苦笑:“怎么说,她也叫我一声姐夫……”
所以,就算杜荭做得再错,他也不忍心弃之不顾。何况,他也想过了,虽然杜荭竭力蹿掇,夏雪才会来云南。可如果夏雪本身不心存幻想,杜荭就算再怎么鼓动也不会起作用。
所以,硬把她的死全部归咎于杜荭,其实并不公平。
严格说来,的确如杜荭所说,她只是不甘被命运摆布,用了些心机罢了。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舍己为人,说起来简单,真正做到的能有几呢?
南宫宸瞟一眼萧绝,拖长了音调:“看不出来,你这个姐夫当得还挺尽责的。”
人家正儿八经的姐夫还没吭声呢,他倒跳出来充姐夫了!
萧绝根本不接他的茬,掉头就走:“小爷先走一步,你带着五千精锐赶紧跟上来,辎重什么的就别带了,轻装上路,两天内勿必赶到大理。”
夏风脸一热,讷讷不能言。
事实上,当年他一声不吭离京,根本没想过平昌侯府会遭逢大变,一家人分崩离昔,事先没做任何安排,以至这些年来杜荇音讯全无,生死不明。
回临安之后,他被各种琐事缠身,根本无暇分心寻找过杜荇。是以,在面对杜荭时,总会下意识地生出一份愧疚感。
现在有机会弥补,自然不想错过。
南宫宸蹙眉:“眼下正是危急时刻,本王可抽不出人护送她回京。”
一个二个溜得倒是挺快,把烫手山芋交给他?想得倒美!
杜荭何等乖觉精明,立刻表态:“我可以照顾自己,绝对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哦?”南宫宸冷笑:“军营中到处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儿家,打算如何自处?”
杜荭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我虽比不得二姐医术高明,好歹也曾耳濡目染了十几年,一些简单的包扎和清洗伤口还是会的。现在两军交战,军中伤员颇多,我可以帮忙照看。不敢说替王爷分忧,只为求一个栖身之所。王爷不会,连这么小的要求都拒绝吧?”
南宫宸轻哼一声,未置可否。
夏风眼睛一亮:“这就好!荭姐儿,军营重地不比家中,未经许可,切不可随意乱走,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姐夫放心,”杜荭柔顺地道:“我不是孩子,分得清轻重。倒是姐夫,要多多保重。”
“告辞……”夏风说着,匆忙回了自己的营帐。
岑律已经等候多时,笑道:“夏兄,神出鬼没,叫我好找……”
“岑兄怎会在此?”夏风一愣。
“我跟着世子爷来的……”
“按说你我一别年余,岑兄远道而来,我该尽地主之宜……”夏兄一脸为难:“可是眼下是非常时期,夏某军令在身,暂时恐怕没有时间招待岑兄。你看……”
岑律连声道:“个人事小,军国事大,兄弟之情随时可以再叙,夏兄有事只管忙,我找世子爷……
“世子爷现在已不在昆明,军营岑兄也不便久留。”夏风沉吟片刻,道:“不管他曾答应了你什么,恐怕都已无能为力了。以后的事,要靠岑兄自己努力了。”
“出什么事了?”岑律大惊。
“岑兄日后可知,暂时无可奉告。”夏风斟酌着道:“不过,岑兄如无大事,尽量不要到处乱跑,最好留在昆明,等事态平息了再做打算。”
岑律摇头:“多谢夏兄好意,但家父病危,小弟必需尽快赶回大都。既然世子爷和夏兄都有军务在身,小弟只好独自前往大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