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打了几场胜仗,给别人一吹捧,就真当自个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了!”魅影冷嘲热讽。
“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萧绝摸着下巴,一脸玩味:“夏风性子本来就最是谨慎,又处在这么尴尬的境地。若不是有绝对的把握,怎么敢口出狂言?”
打阵地仗时,巧妙利用地形,可以天马行空,出奇制胜。攻城凭的全是实力,几乎无巧可取。
相对来说,守城一方比攻城的一方要占优势。
就算两边兵力相当,能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还是个未知数,何况两边兵力完全不对等?
“他有什么妙计?无非是仗着赵宣在昆明,想来个里应外合而已。”魅影不屑一顾:“啧啧,想当年平昌侯府多么威风,如今沦落到打仗都要靠女人的地步。”
明轩暗中跟着夏雪南下,其行踪都在掌握之中。
他们一行七十余人潜入昆明后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就明轩掌握的一部份情况来看,应该是化整为零,混进了叛军之中。
萧绝沉吟着,半晌没有说话。
魅影道:“听说昨晚夏风营中来了几个神秘的客人,几位主将在帐中密谈谋了一整晚。今天一大早夏风就给左路军发了紧急公函。会不会是赵宣献了攻城之策?”
萧绝就事论事:“他们这群人就是放在京里也扎眼得很,何况昆明有九成都是蛮人,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就算能混进叛军,最多也只是个马前卒,绝不会安排在要害部门。”
夏风兵临城下之后,昆明局势陡然紧张,为防止曝露,好几处联络点都自动中断了,消息递出来不容易。
除非有足以影响战局的大事发生,否则不会启动紧急通道。换言之,他们现在与城里暂时失去了联系。
并不是他看不起赵宣。
神机营数十年经营,那些密探吃的就是这碗饭,想要混出城来都不容易。
赵宣一个半吊子,短短一个多月,进出城跟进自家菜园子一样随意,实在不能不让他起疑。
“那,”魅影一惊,收起玩笑之心:“爷的意思,顾老爷子是在将计就计,引夏风往套子里钻?”
萧绝面色凝重:“如果小爷没猜错的话,夏风只怕要栽个大大的跟头了。”
“得赶紧阻止他!”魅影急了:“夏风死不足惜,不能坑了咱大齐数万将士。”
萧绝斜他一眼,凉凉地道:“行啊,你去。”
“呃……”魅影笑容一窒:“我哪有这个本事!”
萧绝不理他,转头吩咐暗影:“你亲自跑一趟,看能不能混进城去?至不济,也要跟明轩取得联系,让他一定要盯紧了赵宣。”
“是。”暗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隋将军到!”
萧绝语声一顿,帐帘一掀,隋显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抱拳为礼:“世子爷……”
“隋将军……”萧绝还了一礼。
“某接到夏将军公函,部队要连夜开拔,特来通知世子爷。”
萧绝装做不知:“夏风那边出什么事了?”
“夏将军要某三日内抵达昆明城下。”隋显祖是个爽快的性子,且这事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是以并未瞒他。
“这么急?”萧绝蹙眉:“隋将军刚刚打下灵华县,尚未休整吧?”
隋显祖性格爽朗,虽然对夏风有诸多不满,仍然以大局为重:“无碍,等到了昆明再休整也不迟。”
萧绝故做不解:“王爷还在罗平,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抵达昆明城下。夏风催得这么急,该不会想撇开主力,只凭你们手里这两三万人就攻下昆明吧?”
“公函中没有说,”隋显祖略显不快:“许是王爷另有安排亦未可知。”
按说他和夏风两人都是前锋,一左一右不分上下。论起年纪和资历他比夏风老得多,怎么也轮不到夏风对他指手划脚。
可,谁让夏风是南宫宸的心腹呢?
“恕我直言,”萧绝正色道:“昆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两三万人只怕拿不下来。隋将军不妨劝劝夏将军,切勿贪功冒进,一切等主力抵达后再作打算。”
“世子爷勿慌……”隋显祖哈哈一笑:“蛮子虽然人多,却是一群乌合之众。自九月入云南以来,大小战役十几场,无不是一触即溃,简直不堪一击。小小一座昆明城,哪里需要王爷出马?”
这些世家公子,仗着祖上荫蔽,享尽荣华富贵,如今还要跑到战场上来,颐指气使。偏偏,他的军需给养都捏在这花花公子手里,还不能得罪了他。
不止不能得罪,还得小心护着,不能让他少一根寒毛。否则,就算立下盖世军功,也挡不住人家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
想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倘若世子爷还不放心,某即抽调一队,专门护送世子爷。”
话里话外,把萧绝划到了不学无术,贪生怕死的公子哥一类。
魅影气不过,想要刺他两句,萧绝一个冷眼扫过去,悻悻地闭了嘴。
“打仗的事,我不懂。”萧绝微微一笑:“有言之不当之处,将军莫笑。将士们浴血奋战,我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拖后腿。护送就不必了,我跟着将军一块走吧。”
魅影很是惊讶,抬起眼飞快睃了他一眼。
他们只负责押送粮草,按说东西送到,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没必要跟到昆明去吧?
“哈哈!”隋显祖颇为意外,仔细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是说笑,大为高兴,一掌拍到他肩上:“世子爷果然痛快,是条汉子!说实话,目前情况下,再分出一千人护送世子爷,确实有些难办。既然世子不怕吃苦,某也就不客气了!收拾一下,一刻钟后拔营。告辞!”
“不送……”萧绝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魅影冲他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打了几场胜仗,一个个尾巴翘到天上,连自个姓什么都忘了!”
萧绝似笑非笑:“怎么,不再劝劝?”
不得不说,顾 之的手法简单粗暴,但是却很有效。
不管是一年前的赵王,还是现在的夏风和隋显祖,都不约而同地中了骄兵之计。
其实也不难理解,大齐二十年来委实太过平静了些,以至将士们都生活得太过安逸。
叛军一路败退,几乎是毫无抵抗,左右两路先锋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城掠地,连胜了十几场,攻十几座城池。
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平常心,没有自我膨胀的,只能说是异数。
魅影道:“关老子屁事,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该好好受些教训,死了也不冤!”
“其实也怪不得他。”萧绝敛了笑,正色道:“他根本不知道幕后主使是顾老爷子,更不知道顾老爷子的厉害。”
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场仗如何能赢?
而他,是绝对不可能捅破这层窗户纸的。
“你说,”魅影沉默了一下,狐疑地问:“老爷子一路败退,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达到了麻痹对手的目的,可己方的士气也是一落千丈。
要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当兵的若没有士气,怎么可能打胜仗?
老爷子此举,到底是利多还是蔽大,很难说得清楚。
萧绝看着桌上的行军地图,修长的手指落在昆明上:“所以,这一仗老爷子势在必得。昆明,就是老爷子反击的第一步。”
魅影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只可惜了那几万将士,只怕要把性命断送在他手里了……
“也不见得就一定就会输。”
魅影一愣:“爷的意思……”
“战场上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下结论。”萧绝淡淡道:“咱们先跟过去,到时见机行事。”
三天后,左路军抵达昆明城外,扎营雪峰山西面,与夏风的右路军遥相呼应,将昆明城夹在中间,互为犄角之势。
夏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寒喧了几句后,直奔主题。
隋显祖听说城里早已安排了内应,沉吟着没有说话。
经历了重重磨难之后,夏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谦谦如玉的侯府公子,变得更加圆滑老练,当即不动声色地道:“请将军居中调度,晚辈唯将军马首是瞻。”
隋显祖被他道破心事,老脸暗红。但他是个爽快人,并不喜欢虚与委蛇那一套,大声道:“你就不怕某夺了你的军功?”
夏风神色自若:“将军不论年龄还是资历,都比晚辈老。论起战场的经验,更是无人能比。主将之位比晚辈更能胜任。”
“至于军功嘛……”他微微一笑,极为自信:“晚辈在前面冲锋陷阵,说不定还能活捉叛军首领。到时,将军可别怨我抢了将军的机会才是!”
军功可以慢慢积累,不在这一城一池,他又怎会蠢到在这时跟隋显祖争指挥权?
昆明一日不攻下来,夏雪的安全就无法保障。
他的目的,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攻下昆明,别的都是次要的。
“哈哈哈!”隋显祖开怀大笑:“走,到山上看地形去。”
事实上,夏风这几天几乎天天泡在雪峰山上,对昆明周边的地形早已了若指掌,心里早有了一套完整的攻城方案。
这时并不说破,含笑道:“请……”
两个人从大帐出来,一眼瞧见个熟悉的身影没入偏帐,脚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那人好象是暗影?
可是,萧绝身为转运使,本应坐镇后方居中调度,怎么亲自跑到前线来了?
隋显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道:“那是世子爷的军帐。”
“他来做什么?”夏风有些失神。
“他押粮到灵华,刚好我接到夏将军的公函,军情紧急,某实在抽不出人手护送,索性带他一块来了。”隋显祖坦然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轻视。
夏风失笑。
萧绝会需要人护送?
且不说他身边跟了多少神机营的高手,单只凭他本身的功夫,早已跻身顶尖高手之列。更不要说,他还有一肚子坏水,阴人的损招更是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