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紫苏再也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早不来请,快出事了才想起我们小姐?这哪是要救人,分明是想把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在我们小姐头上呢!”
周大管事老脸通红:“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滚!”紫苏已经抄起了扫帚。
“备车,拿药箱……”杜蘅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不能去,这是圈套!”紫苏失声惊嚷。
白蔹也不赞同杜蘅掺和进去,但她比紫苏圆滑,含了笑道:“白芨,去拿小姐的药箱。白薇,跟我一起伺候小姐更衣。”
这件事明摆着吃力不讨好,弄得不好还会惹来一身腥,当然是避之则吉。
不过,事情已经摆到了台面上,倘若就这么拒绝了,只怕日后小姐要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所以,去是一定要去的。
只不过,早点去还是晚点去,就是小姐的自由了。
周大管事心一沉。
女人梳妆打扮,谁知道要多长时间?拖一个半个时辰也没个准。
明知她是故意拖延,一时间还无话可驳,只急得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
“不必了。”哪知,杜蘅竟是一口拒绝:“救人如救火,想必燕王妃也不会怪我失了礼数。”
“小姐……”白蔹瞠目。
紫苏还想再劝,杜蘅看她一眼,淡淡道:“这个孩子,一定要救。”
一句话,将紫苏堵得哑口无言。
白蔹只觉极为怪异,忙拿眼睛去看紫苏。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紫苏却不看她,垂了头,默默地从白芨手里接过药箱跟着杜蘅出门。
周大管事如释重负,连声道谢,急急退了出去,先回王府报信。
杜蘅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接驶入了青阑苑。
许良将站在门口,满脸焦灼,见了面彼此打了招呼,顾不上寒喧,用最简短的话把情况介绍了一遍。
“脱力?怎么可能!”杜蘅惊讶地顿住脚:“燕王府的嬷嬷们,早干什么去了?”
就算伊思玲不懂,府里养着的那些嬷嬷们也不懂么?
怎么也不该把孕妇的身子,调理至这个样子!
许良将瞟一眼站在产房门口,正眼巴巴地瞅着杜蘅的伊夫人,压低了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只怕,多半还是心病。”
出征的日期是早就订下的,不能改没错。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王妃半夜发作,中间少说也有二个时辰,王爷居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实在冷漠得过份了。
换成谁都受不了,何况伊思玲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心灰意冷,失去斗志很正常。
杜蘅怔了怔,想着南宫宸与伊思玲之间的烂帐,终于什么话也没说。
见杜蘅走近,伊夫人抖着唇,迸出一句:“玲儿,就托付给世子妃了……”
杜蘅停步,正色道:“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只能说尽力而为。”
伊夫人的泪,哗地一下流了满脸:“多谢世子妃!世子妃的大恩大德,今生无以未报,来生结草衔环……”
杜蘅并未做停留,径直入了产房,奔到伊思玲身边,伸指搭上脉门,嘴里也未闲着:“谁是稳婆,胎儿情况如何了?”
稳婆一一回答。
杜蘅净了手,取出金针,平静地看着两个稳婆:“给我盯紧了,一会阵痛开始,我就替王妃施针,大家齐心协力,争取母子平安……”
京郊,白衣庵。
入夜之后,偌大的白石山冥无人迹。
淡漠的月光洒下来,照着青瓦白墙的古刹,流萤在草丛间飞舞着,溪流潺潺,夜虫不知疲倦地低鸣着,音质脆而明亮。
几条人影从林子里出来,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阵,确定四下无人,随即留下一人在墙角望风,余下几个人带着名女子,翻墙而入。
几个人一声不吭,悄没声息地贴着围墙朝里疾走,很快就摸到了庵堂最偏僻的一个单独的小院落。
其中一人悄悄靠上去,在油漆几乎掉尽的角门上轻轻一推,老旧的木门应手而开。
黑衣人侧身闪入,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抬手轻轻叩了三声,停了片刻,再叩二声。
他候了片刻,预料中的窗户并未打开,微微一怔,举了手正欲再敲。
“不用敲了,走吧。”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淡漠中带着微微的凉薄。
男子吓了一跳,蓦地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你,是杜家三小姐?”
“是。”
“小人赵宣,见过三小姐。”男子抱拳施了一礼。
“行了,别废话了……”杜荭不耐烦地打断他:“快走,出去再说。”
“那个……”男子正往怀里摸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嘀咕了一句:“不需要确认一下身份么?”
“没那个必要。”杜荭冷冷地道:“人呢?赶紧让她进去。”
“来了。”男子向后面招了招手。
暗影里走出一名女子,身形与杜荭相仿,朝杜荭侧身施了一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杜荭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赶紧走,乘着还没人发现。”
男子咽了口口水,什么也不敢多问,冲那名婢女挥了挥手,示意她进门,赶紧追了上去。
原路返回,摸到墙边,两个人架起杜荭,跃上围墙,与墙外等候的人汇合之后,飞快地钻入林中。
一行人在林子里七弯八拐地走了半个时辰,终于下到山下。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为首的男子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四小姐,三小姐到了。”
杜荭轻哼一声,并不等人招呼,轻巧地跳上马车,放下帘子:“走……”
夏雪蹙了眉,十分不悦:“杜荭,这可都是我的人!”
杜荭在她对面坐下,冷冷地道:“我只是觉得这里离白衣庵太近,万一被追上,倒霉的是四小姐。”
夏雪气得俏脸通红:“你威胁我?”
“怎么会?”杜荭淡淡地道:“我只是说事实罢了。”
“就算被追上又怎样?”夏雪一脸傲慢:“大不了把你重新抓回去念经,本小姐没有损失。”
杜荭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夏四小姐,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事情败露后,你可以全身而退吧?”
“不然呢?”夏雪扬着脖子,不屑地道:“小小一个太医,能把我怎么样?”
她就不信,真要被抓到了,杜谦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杜荭撩起眼皮迅速扫她一眼:“杜家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
不等夏雪眼中的骄傲流露出来,冷冷地补了一句:“不过,我爹不追究,不代表杜蘅也不追究。”
“杜蘅?”夏雪心里很不痛快,语气也就格外地轻鄙:“她除了用狐媚之术,迷惑男人,还能做什么?”
“她一个人的确不能做什么。”杜荭看似平淡的语气下,隐藏着极深的怨毒:“但是,你不要忘了,她的背后站着萧绝,站着穆王府!”
该死的贱人!
以为撺掇着父亲,把她送到这破庵子里来,就可以把她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长伴青灯古佛。
简直是做梦!
杜荭冷笑着,轻轻摸了摸缝在夹层里所剩不多的几张银票。
那贱人自以为攀上了穆王府,就可以为所欲为,玩弄她于股掌之间。却忘了,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早就料到杜蘅会对付她,一直在暗中做着准备,关键时候,果然派上了用场。
还好,南宫宸这个诱饵果然管用。
还好,夏雪这个草包真的来了。
回头看了一眼被远远抛在身后的庵堂,忍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差一点,就要烂死在这破庵堂里了!
“萧绝?”夏雪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罢了!成不了什么大事,不足为虑!”
所谓时世造英雄。
夏风的爵位虽然并未恢复,但当了南征的先锋,三品的将军,手里握着的可是实打实的兵权。
最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南宫宸的器重,并且得到了太康帝的默认。
这说明什么?
说明穆王府在军中一枝独大的局面,让太康帝不满。
就算还不至于严重到怀疑萧乾的忠贞的地步,起码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和不安。
帝王之术,实际是制衡之术。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希望看到功高盖主的臣子,哪怕这个臣子再忠心。
太康帝需要有人与穆王府抗衡,而南宫宸则需要左膀右臂,心腹之臣。
于是,父子二人才达成了默契。
让夏风复出,并且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扶持他压制萧家。
谁又能断言,夏风不能重现平昌侯府往日的风光,甚至创造更大的辉煌!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穆王府今日的确风光无限,但谁又能保证,他能永远屹立不倒?
杜荭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你不要忘了,夏风是萧绝的手下败将。更不要忘了,夏家是败在谁的手上……”
“你说什么?”这句话直戳夏雪的痛处,气得面青唇白。
杜荭缓了语气:“我只想告诉你,萧绝也许没念多少书,却绝不是个酒囊饭袋。他,有他的本事和手段。”
不然,也不能得太康帝如此倚重,更不可能击败南宫宸。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很清楚,杜蘅绝对不是傻瓜――萧绝若没有过人之处,她怎么可能舍弃南宫宸,选择了他?
夏雪怒不可抑:“除了胡搅蛮缠,仗势欺人,他还会什么?”
考虑到自己现在屈居人下,很长一段时间要托庇于她,杜荭也不想弄得彼此太过难堪,遂只点到即止,并不跟她深入分辩。
及时把话题岔开:“东西都带齐了吧?”又撩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皱眉:“你不会,就只带这么几个人吧?临安到云南,有二千多里路,那边又要打仗,地方不靖,万一遇上什么事,这几个人可抵不了什么事!”
夏雪很不高兴:“你以为我是白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