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三殿下来了……”小太监飞奔着来报信。
梅妃大喜过望:“卫芷兰,你的死期到了!”
“本宫就算死,也要拉着你垫背!”卫皇后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起,大袖一挥:“灌,给我灌!”
碧玉和碧波强行按着梅妃的肩,把她的脸抬起来,把壶嘴塞进嘴里,强行往里灌酒。
梅妃拼命摇头,美眸圆睁。
碧珠心中骇怕,手一直发抖,酒壶差点被她打碎。
“给我把她的下巴卸了!”陈嬷嬷厉声喝道。
碧珠见梅妃面目狰狞,抖着手去捏她的下颌,又哪里捏得住?
“王爷,请留步!”呼喝声起。
“滚!”南宫宸风一般卷了进来,一脚将一个内侍踢得飞了起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陈嬷嬷心急如焚,一把将碧珠推开,亲自上前捏了梅妃的下巴,重重一拧,“咯巴”一声轻响,梅妃的下颌被卸下。
眼见南宫宸已冲了进来,卫皇后大急,喝道:“快!”
“老虔婆,活腻了!”南宫宸人未到,声先至。
卫皇后顾不得身份,冲上去张开双臂阻拦:“南宫宸,本宫命你站住!”
南宫宸见情势危急,摘下腰间玉佩,脱手疾射而出。
叮地一声轻响,陈嬷嬷手中酒壶应声而碎,毒酒四溢,溅了梅妃一脸,陈嬷嬷一身。
“宸儿……”梅妃嘤咛一声,软软倒在地上。
陈嬷嬷目露凶光,抓起地上碎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朝着梅妃颈间划去。
“母妃!”南宫宸心胆俱裂,一掌推开卫皇后,抢上去拎起陈嬷嬷的衣领,顺手朝后一摔。
陈嬷嬷象断了线的风筝,倏地飞出去撞在墙上,啪地一声掉下来,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南宫宸弯腰将梅妃打横抱在怀里,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卫皇后。
他俊美的脸在跳跃的烛光下,狰狞地抽搐着。
那漆黑如子夜的瞳眸里,隐隐有簇火焰在燃烧,仿佛是只噬血的兽,随时要扑过来咬断她的喉管,吸干了血,再撕个粉碎,连渣都不剩!
“南宫宸!”饶是卫皇后存了必死之心,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倒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终于退到墙角,无路可退,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想干什么?”
南宫宸一言不发,右脚踩上陈嬷嬷的胸口,微微用力,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陈嬷嬷张嘴,一股血箭喷出来,溅了卫皇后一身!
卫皇后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
南宫宸冷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南宫宸的离去,令起居室里凝滞的气氛陡然一松。
李义山熬不住,倚老卖老地坐在炕头,靠着迎枕继续瞌睡。
许良将和陈朝生也都各自寻了舒服的姿势,靠在椅上休息。
唯有杜蘅心神不宁,竖着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
很快,玉玲珑走了进来:“世子妃,借一步说话。”
杜蘅在陈朝生讶异的目光中,跟着玲珑出了起居室:“何事?”
玉玲珑朝杜蘅曲膝行了一礼,道:“梅妃突然染病,请世子妃到未央宫扶脉。”
“皇上随时会醒,这边离不开人。不如,让陈太医去?”杜蘅委婉拒绝。
玉玲珑神色尴尬,期期艾艾地道:“梅妃……指名要世子妃前往,奴婢不敢擅专。”
“哦?”杜蘅淡淡地道:“梅妃真是如此说?”
玉玲珑垂下眼,不敢与她的视线相接,硬着头皮道:“是。”
皇后和梅妃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做为承乾宫的掌事宫女本就处在风浪中心,左右逢源固然难;想保持中立,两不得罪也不容易。
现在,两宫的斗争眼见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她也终于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刻。
赵王已殁,燕王一枝独大,答案显而易见。
杜蘅沉吟不语,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
按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比太康帝更重要,南宫宸却在此时离开,莫非示央宫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为何放着现成的太医不传,指名要她去?
玉玲珑怕误了南宫宸的事,心里着急。
偏杜蘅不是太医,又是有诰命在身的超品命妇,她不敢逼迫,只好压低了声音陪了笑脸道:“请世子妃赏奴婢一个脸面……”
杜蘅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敢,玉姑姑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玉玲珑脸上一红:“世子妃见笑了,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是啊,她不过是个奴婢,不止前程连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跟她较劲又有什么意思?
杜蘅叹了口气,终于抬步往未央宫行去:“走吧。”
玉玲珑大喜过望:“多谢世子妃。”
未央宫里一片肃穆,所有人摒气凝神,连走路都踮着脚,生怕发出一丝声响,让人注意到自己丢了小命。
杜蘅取出一片木笏,示意熏雨扶着梅妃的头部,将其嘴巴掰开,用木笏压住舌头,仔细观察了片刻:“喉咙有烧灼的痕迹。”
“能治好吧,会不会影响说话?”南宫宸神情凝重。
“现在还说不好。”杜蘅头也不抬,伸指按向梅妃的脉门:“当务之急,是要药物催吐。至于其他,要看愈后情况如何,我无法担保。”
“方才我已经帮她吐过一回了。”南宫宸解释。
“还不够……”杜蘅冷冷道:“鸠酒的毒性极为霸道,现在毒已入脏腑,必须大量服用催吐药,使胃部残余的毒素排出体外。”
“药呢,煎好了没有?”南宫宸厉声喝叱。
“来,来了……”宫女捧着药碗,颤颤兢兢地走了进来,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做呕。
“怎么这么臭?”南宫宸强忍了恶心,问。
杜蘅面无表情:“小时候,我曾亲眼见过外公帮喝了鼠药的农妇,用粪便催吐。”
南宫宸脸黑如墨,严重怀疑她是借题发挥:“你是故意的吧?”
“王爷若不信我,大可另请高明。”杜蘅起身,快步出了寝宫。
南宫宸一咬牙,下令:“灌!”
熏雨几个七手八脚,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强行灌入梅妃口中。
几乎是立刻,梅妃“哇”地一声,吐出大量秽物。
几位服侍的宫女也争先恐后,各自“哇哇”地狂吐了起来,寝宫里顿时臭不可闻
南宫宸俊脸一白,疾步奔了出去。
杜蘅安静地站在庭院中,头顶的杏花开得颇为繁密,一树粉白。微风过处,花瓣如雪,纷纷扬扬地飞舞着,坠在她的发间,衣上。
南宫宸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谢谢你……”
杜蘅没有回头,淡淡地道:“我可以走了吧?”
南宫宸看着她恬静疏离的侧脸,心中五味杂呈,脸上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这么快?母妃的病情还未稳定呢……”
“该做的我都做了,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南宫宸沉默片刻,轻声道:“有你在,我安心。”
就算她什么也不做,能这么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已经足够了。
杜蘅不耐烦:“抱歉,我有皇命在身。”
“你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线?”
“王爷与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南宫宸心中骤然一痛。
费尽心机才换来转世重生的机会,结果却为他人做了嫁衣,那么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忽地踏前一步,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腕,眼中有怒有痛,更多的却是伤心:“杜蘅!上穷碧落下黄泉,上天注定我们要在一起,你休想逃!”
“你做什么?”杜蘅大吃一惊,奋力挣扎。
南宫宸面沉如水,心境异常惨烈,手底的力道不知不觉越来越重:“本王想要的,不择手段也会得到。不论你如何狡辩,你都是本王的女人!”
“我不是!我嫁人了,我已是萧家妇!”
“杜蘅!”南宫宸神情阴鸷,厉声打断她:“别再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杜蘅冷笑:“你抛妻弃子,弑兄攥位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南宫宸呼吸一窒,心中如冰侵火焚:“就因为做错一件事,你就判了我死刑,哪怕是重生一次,也再无翻身之日了吗?”
杜蘅脸上红白交错,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愤怒如火山暴发般喷涌而出:“在你眼里,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利用。为了追逐权利,连骨肉至亲都可以抛弃!我,永远做不到如你这般冷静冷血!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我十月怀胎,历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儿子!刚刚出生,来不及抱他一下,就被你残忍地杀死了!到了现在,你居然说,只是做错了一件事?”
南宫宸瞪着她,内心苦不堪言。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不止是她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骨肉!
失去了,他的痛苦不会比她少!
可是悲伤悔恨都无济于事,唯有想办法弥补!
所以,他才会孤注一掷,倾尽所有,让她转世重生,想回到曾经最幸福的时刻,有娇妻在侧,爱子在怀的那一年!
他想大声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失败了!
她没有重生在太康三十一年,却鬼神使差地回到了太康二十一年,不止儿子成了泡影,连她也离他而去!
杜蘅心灰意冷,扔下他径直离去。
南宫宸看着她僵冷笔直的背影越走越远,终于淡出他的视线,喉间象被什么哽住,辣得生疼……
杜蘅刚走出未央宫,远远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奔来。
他跑得那么急,顾不得瞧一眼路边的风景,自然也忽略了站在花树后的她。
她也不吭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风一般卷过来,越过她,又倏地退了回来,一脸狐疑地瞪着她:“媳妇?干嘛傻站在这里不出声?”
杜蘅微眯了眼睛:“我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都没瞧见,失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