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逃,那就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一念及此,杜荭瞳孔微缩,眼里闪过奇异的星芒。
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设想一遍,预先想好应对之词,闭上眼,演练一遍,确认万无一失,这才挺直了背脊,步伐坚定地朝着翰墨轩走去。
被阻于院外,她对着陈然开门见山:“我是杜荭,求见王爷。”
“跟我来……”陈然看到她,并无丝毫意外,对她所说的话,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吃惊,转身领着她往里走。
仿佛早就知道她是谁,又好象她是谁根本不重要。
杜荭越发肯定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南宫宸的确早就认出了她,也越发庆幸再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有劳陈大人。”她在心里替自己鼓着劲,借着袖子的遮掩,递过去一卷银票。
陈然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讥诮,微微一闪,恰到好处地避开。
杜荭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半晌,讪讪地缩回了袖中。
陈然快步穿过庭院,停在走廊下:“进去吧。”
杜荭深吸了口气,努力调均了呼吸,这才迈步,以最沉稳,最从容的姿态走了进去,朝着高踞在书案后的南宫宸盈盈跪拜:“民女杜荭,叩见王爷。”
南宫宸斜着眼,盯着她足足有半盏茶时间,直盯着杜荭头皮发麻,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这才冷冷道:“抬起头来。”
杜荭缓缓抬头,勇敢直视着上方俊美如天神的男子:“王爷。”
南宫宸薄唇微勾,开口就直戳她的痛处:“你是杜荭?在别院差点被打死,成了瘸子的那个杜家三姑娘?”
杜荭心中刺痛,强忍了愤怒,冷静地道:“是。”
“哦?”南宫宸露出个玩味地笑:“是本王眼拙,还是记性不好?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怎么……”
他挑剔地上下扫了她一眼,笑道:“越变越丑了?”
大致的轮廊倒是与印象中相仿佛,只这五官却有些走样,越瞧越不顺眼。
这是预料中的事,杜荭答得从容:“民女身世坎坷,遭遇离奇,个中详情委实一言难尽。王爷若不嫌琐碎,自当一一禀来。”
“不必,”南宫宸抬手制止:“本王对你的容貌不感兴趣。你既是杜家三小姐,为何不回杜家,偏要隐姓埋名,潜入本王府中,是何道理?”
杜荭面上肌肉微微抖动,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悲愤,又在瞬间隐去,平静地道:“不瞒王爷,我那时年幼不懂事,为了成全大姐的心愿,的确做过对不起二姐的事。二姐一直耿耿于怀,屡次想要除掉我。她现在嫁进穆王府,更是如虎添翼,我若回家不谛送羊入虎口。可又挂念祖母和父亲,又不敢远离,不得已才托庇于王爷府中。”
南宫宸低头望向她,黑玉似的眸子喜怒难辩,不带一丝感情。
好个杜荭,刁钻狡诈更胜从前。
一番话,言词恳切。
做恶是为了全姐妹情义,更因当时年幼不懂事。
杜蘅不该得理不饶人,更不该枉顾亲情,仗势欺人!
骗人是为了顾全孝道,更是为了自保,实属情非得已。
自己若是非要追究责任,岂不是不通情理?如果要送她回府,那就是逼她去死了!
倘若不是自己对她了解甚深,几乎要被她这番看似坦诚无比的话哄骗了去。
杜荭不语,微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一双迷离的杏眼里,盈满了祈求和哀恳,仿如一池春水,让人瞧了,心就忍不住软了,化了……
南宫宸极有风度,也极有礼貌地问了声:“有何证据?”
杜荭微怔。
什么意思?
当日在别院,杜蘅非要打死她不可,这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事,还需要什么证据?
南宫宸有些不耐烦:“你说自己是杜荭,有什么证据?”
杜荭愣住。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在费尽心机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没想到有一天,还需要提供证据,证明她就是自己!
“连这张脸都是假的,让本王怎么相信你的话?”南宫宸的笑容,已不怎么友好。
杜荭心中一凛,知道没法混过去。
其实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法子,是请杜谦到此,父女当面相认。
可是那样一来,她就必需跟杜谦回家,再没理由留在王府,留在他的身边。
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怎么甘心就这么回去?她这几年的苦,岂不都白受了?
而回到杜家,跟落到杜蘅的手里,有什么区别?
她不信杜蘅肯放过她,正如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杜蘅一样。
不能向家人求助,就只好用别的法子。
可除了家人,还有什么能证明她就是她自己?
南宫宸显然已失了耐性:“来人!”
杜荭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残疾,那样的伤,不是每个人都有的:“那年在别院,我髋骨受过伤……”说到最后,声音已低至不可闻。
不得不承认,她有着极清醒的头脑。
清楚地知道,她的优势在于一颗聪明的头脑而不是在容貌这方面。
但知道是一回事,肯承认,又敢在心仪的男人面前自曝其短,则又是另一回事。
这一刻,就连南宫宸都不得不赞她,拥有一般男人都没有的瞬间决断的魄力。
可惜,不该打错了主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南宫宸没有理睬她,低头翻阅桌上堆着的奏折。
从书房外进来了两个嬷嬷。
杜荭认得,她们一个姓罗,一个姓周,是王府里专门负责教导奴婢们学习规矩的嬷嬷。
两人进了门,恭恭敬敬地冲南宫宸遥遥施了一礼:“王爷,就是此婢?”
杜荭心生不妙大叫:“王爷……”
罗嬷嬷扬手就给了她二记耳光:“放肆!这里是书房,岂容你喧哗?”
南宫宸头也不抬,不急不徐,没有什么感情地吩咐:“仔细点……”
“是。”罗嬷嬷说着,伸手来剥她的衣服。
杜荭咬紧了牙关,心知南宫宸存心要折辱她,说不定在开口要她到翰墨轩的时候,就已打定了主意,否则罗嬷嬷不会来得这么及时。
她真是天真,以为先开诚布公,再示弱于人,就能让他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殊不知,他连自己的王妃都不肯放过,又怎会独独对她心软?
到了这时,求饶不但没有用,只会令人更看不起她。
所以,她忍住了羞耻,挣脱了罗嬷嬷的钳制,轻声道:“我自己来。”
她含着泪,抬手摸向领襟,快速而稳定地解着衣衫。
外衣,中衣,青色罗裙……一件件落下来,堆在脚边,很快只剩一套白色的中衣。
她犹豫一下,罗嬷嬷神情严肃,南宫宸也无意制止。
咬了咬牙,只能继续,脱得只剩抹胸和亵裤。
南宫宸依然没有看她,罗嬷嬷嘴角噙了抹嘲讽的笑,轻轻一扯,抹胸便飘然坠地。
她终究是个深闺中的少女,面上再如何镇定,心里免不了慌张,惊呼一声,抬手掩胸。
只不过眨眼之间,已被罗嬷嬷和周嬷嬷按住了双腿,扯落了亵裤,一丝不挂地站在了书房的角落。
罗嬷嬷的手已覆上了她小巧饱满的汝房,动作极粗鲁地揉捏起来。
周嬷嬷则翻检起她脱下来的衣物,很快便举起一只绣鞋,大声质问:“鞋子里藏了什么?”
杜荭隐忍了许久的泪水,屈辱地滑下:“只是一块薄木片……”
“为何藏在鞋底,你想干什么?”周嬷嬷如临大敌,厉声喝问。
杜荭泪流满面,绝望地看向南宫宸。
她腿有残疾,想出了在鞋底里暗藏木块的法子来弥补身体的缺憾。
她可以向南宫宸坦承,那是因为她自信有更吸引他的优点,更因为南宫宸本来就知情,想瞒也瞒不住!
她内心深处,实引以为耻,更不可能对一个低贱的仆妇解释这一切!
南宫宸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绣鞋,又看了看她,明显等着看好戏,丝毫也无意揽事上身,帮她解围。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而她,不着寸缕。
红晕不可抑制地浮上了她的脸宠,继而往全身漫延,很快整个人成了一尾煮熟的大虾。
然而,在他含笑的注视下,她心底的那丝羞怯慢慢冷却,血色亦跟着一寸寸褪却,直到浑身惨白泛着青紫……
杜荭哆嗦着辱,艰难地道:“我,我腿有残疾,左脚比右脚短上二分……”
周嬷嬷了然,眼底流露出轻蔑:“你好大的胆子!”
多少绝色艳姬想投怀送抱,都得不到王爷的垂青。
一个残废,居然也敢攀龙附凤,到王爷面前邀宠?
真不知该说她胆子太肥,还是蠢到极点!
罗嬷嬷极鄙夷地喝令:“抬起胳膊,把腿分开!”
接下来,两个人四只眼睛,象检查牲口一样,翻来覆去地,把她全身上下查了个遍。
就要她以为噩梦终将结束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原来才刚刚开始。
“王爷……”陈然在书房外禀报。
杜荭瞬间面如死灰:“不……”
皇家有规矩,即便尊贵如皇妃,入宫之前也是要嬷嬷验身的,之前的事虽然屈辱,尚勉强可以接受。
陈然是外男,更是下人,怎么能看她的身子?
可惜,南宫宸显然没有听到她的企求,淡淡道:“进来!”
“王爷,陈太医来了。”
“请。”
陈朝生踏进书房,一眼瞧见杜荭赤着身子如泥塑木雕似杵在一旁,身边还有两个面容冷肃的嬷嬷,心下也是微微一怔。
但他在这些达官贵人之家行走了几十年,看多了侯门深院背后的阴秽之事,早已处变不惊,见怪不怪,目不斜视地朝着南宫宸施了一礼,问:“不知王爷何处不适?”
南宫宸放下手中狼毫,温和有礼地答道:“陈大人验验,她髋骨是否有伤?如果有,大概有多久了,什么原因造成的?”
陈朝生也没多问,冲杜荭微微颌首,在她腰部按捏敲打了好一会,才住了手,淡淡道:“是陈年旧伤,应该是棍棒等硬物冲击造成。时间嘛,嗯,说不好,大概在一两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