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这么大胆,青天白日闯到皇宫行刺?”杜蘅极度郁闷地把发生在偏殿的事件说了一遍。
当然,她略过了南宫宸想把伊思玲留在现场一事不提,对于南宫宸抱着自己去了宸佑宫更是只字不敢说,只含糊说被他救走。
萧绝只瞧她的表情,就知到她必然有所隐瞒,一张脸更是沉得拧得水出。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那么短的时间里,要把她从钟粹宫带到宸佑宫,只能由人背负。
换了是他,也绝不可能让旁的男人沾她的身子,必然要亲自动手。
更何况,南宫宸肖想她这么久,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正大光明的机会一亲香泽,怎么可能放过?
说不定,他费尽心机让燕王妃引她去偏殿,目的就是制造这么个与她亲近的机会!
而杜蘅避重就轻的态度更让他难过。
想着南宫宸抱着她柔情蜜意的画面,心里更是油泼似地滚烫灼人,目光不知不觉变得森冷凌厉。
杜蘅却不知道他心里七弯八拐地有了这许多杂念,咬着牙:“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和无数的心血才把黄雨送进宫,结果还没等派上用场,就被他除掉了,实在不甘心!”
“我早说过,这种事不靠谱,你非要试。”萧绝心里不高兴,语气自然恶劣。
他一直搞不懂,她为何坚持要送黄雨进宫?
想打击南宫宸,办法多得是。
往宫里送人,分薄梅妃的宠爱是最笨的一个。
费时费力不说,还很难有效果。
只不过,那时两人关系处在暧昧时期。她难得有兴趣,就顺了她的意,一则多些见面的机会,二则讨她欢心罢了。
从头到尾,他可没指望黄雨真能帮他办什么事。
杜蘅心中本就存了几分愧疚,这时更是涨红了脸:“你的意思,是我累得她送了性命?”
萧绝蹙眉:“你只是给了她机会,做选择的却是她自己。妄送了性命是她自己蠢,与你何干?”
本还想再教训她几句,怕再说下去,难免吵架,终是忍住了。
杜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她以为,约她去偏殿的人是你!”
只要一想到南宫宸告诉自己时,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觉得堵得慌。
萧绝越发恼怒:“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黄宝林亲口告诉你的?”
杜蘅转过头去:“若不是你,她也不会乱了方寸。”
萧绝见她如此,反而舒坦了不少,淡淡道:“她既然进了宫,就该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以为得了些宠爱,就自以为是,早晚要丢命。”
顿了顿,又咬了牙道:“你也是个傻的,南宫宸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黄宝林既然已经死,他又如何得知真相?”
杜蘅窒了窒,道:“你明知道,整件事就是南宫宸设的局。”
“我又不是南宫宸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是他做的?”萧绝紧盯着她,冷冰冰地道:“我更不知道,你与南宫宸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连这种机密大事,都敢跟你说?”
杜蘅愕然,猛地抬头看他:“你怀疑我?”
萧绝没有立刻做答,而是走开去,望着窗外。
杜蘅气往上冲:“是不是?”
“我不想跟你吵。”萧绝吸了口气,努力稳定情绪。
“这么说,”杜蘅心中一凉,声音低了下去:“你真的怀疑?”
萧绝淡淡地指出:“你没有完全说实话。”
“我……”杜蘅一窒,随即恼羞成怒:“我哪里没说实话?”
萧绝不吭声。
“你倒是说说,我瞒你什么了?”
萧绝越看越觉得这身衣服碍眼:“去洗澡,洗完再说。”
“谁带你去的钟粹宫?”萧绝忽地问。
杜蘅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垂了眼帘:“陈泰。”
萧绝眯了眯眼睛:“陈泰?”
杜蘅红了脸,低声道:“你不要忘了,还有燕王妃呢!”
萧绝默了片刻,岔开话题:“先去洗漱,还是先摆饭?”
“信不信随你!”杜蘅觉得没意思,转身往净房里去,磨蹭了半天,终于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出来。
萧绝看她一眼,觉得顺眼多了,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饿坏了吧,吃饭。”
两个人各怀心事,胡乱吃了几口,就让人撤了桌。
萧绝看她一眼,道:“我去见王爷,你好好休息。”
不管魏王是不是被人算计,是不是冤枉,事到如今再也没了退路。
留不留得住命,要靠运气,争储什么的,是想都不要想了。
黄雨如今又正得宠,太康帝震怒之下,必定严令彻查,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杜蘅一声不吭,抬脚回了房。
紫苏一脸莫名,急急跟了进来:“好好的,怎么又吵了?”
“他不讲理,我有什么法子?”杜蘅心烦意乱地歪在榻上,半晌才低低地道。
“他吃醋了?”紫苏了然。
“他鸡蛋里挑骨头!”杜蘅悻悻地道:“我若对南宫宸有意,又怎会嫁给他?”
紫苏撇撇嘴:“世子爷若半点都不在意,只怕小姐会更不安了。”
杜蘅叹了口气:“我很不安,很多事情似乎都诡异地按着前世的轨迹发展,却又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就拿魏王这件事来说,前世也是贪墨,判了流放三千里。这次,只怕还是会这样判,却提前了整整六年。”
她只是寻常的闺阁女子,重生了一遍,所有的优势,也不过早早认清了敌我,对已经发生的重大事件提前预知而已。
可现在,南宫宸也有前世的记忆,并且,明显不打算按着前世的轨迹来,而是利用前世的优势,采取更积极的攻势。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完全不可预测。
换言之,她的优势正在逐渐丧失。
拿什么去对抗南宫宸呢?
紫苏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这都是朝堂上的事,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你不明白,”杜蘅苦笑:“我对朝堂上的这些事根本不懂,南宫不一样,他本来就擅长权谋,又有了前世的记忆,弄起权来更是如虎添翼。我怕,斗不过他。”
“单打独斗胜不了,那就找个帮手呗。”紫苏歪了歪头,狡猾地笑:“比如,师傅。”
慧智,真的是南诏遗落在民间的皇子吗?
他,有这个能力与南宫宸相抗衡吗?
就算他真的是,也真的有,又凭什么要帮她?
如果,南宫宸所言是假。
一个方外之人,要如何跟手握皇权的皇子对抗?慧智并不欠她什么,她何忍把洁净如莲的他,拖入这污浊的泥潭之中!
如果南宫宸所言是真,慧智既然没在她面前露过一丝口风,明显是要明哲保身,伺机待动。
这件事于她,只是简单的个人恩怨。
于慧智,却是家国天下,其中牵涉的人太多,牵涉的利益太大。
倘若是前世,她可能还会天真的以为,凭着两人的师徒之情,凭着他的宽厚仁慈,不论她求他什么,他都会应允。
两世的经历,让她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他现在尚未登基,自己的脚跟都没站稳,又怎会为了她先竖了南宫宸这个大敌,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
没有人会凭白无故地对人好,要想取之必先予之。
那么,用什么做筹码,才能说动他与之结盟?
杜蘅叹了口气,烦燥地翻了个身。
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床底的暗屉里那枚带给她灭顶之灾的金钥匙,以及可以随时,无限度调用银两,永通钱庄的印鉴。
前世,南宫宸百般逼迫,不就是为了一枚金钥匙?
现在,除了这枚钥匙,她还有永通钱庄,用这两样做筹码,总可以打动人吧?
钥匙的功用是什么,她还没有弄清楚,嗯,得找个机会问一问萧绝,这个暂且撇到一边。
永通钱庄代表的可是明晃晃的银子,争储,又岂能少得了银子?
有这一大笔银钱做后盾,慧智通往那把椅子的路,一定会更加平坦。
对,就是这么办。
想明白了,心理轻松了,很快便熟睡了过去。
睡梦中,有双强有力的臂膀拥住她,她翻了身往那温暖的怀抱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隐约有人在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醒来,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眯了眼睛正要舒展了四肢伸个懒腰,忽然发现自己还被人从身后圈在了怀中。
“你不用去校场?”她愕然回头,对上萧绝幽怨的眸子:“睡得舒服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杜蘅愣了一下,点头:“嗯,还好……”
萧绝懒洋洋地道:“小爷又不是王府的护卫,去不去看爷的心情。”
“哦……”杜蘅随口应了声,曲起肘就要起身。
萧绝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早着呢,陪我说说话。”
杜蘅迟疑了一下,乖乖地躺回去:“说什么?”
萧绝微微用力,把她翻过身来面对着他,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她的眉梢:“今天想去哪玩?”
“能去哪?舅太太她们今日离京,得替她们践行。”杜蘅抬眸,惊讶地问:“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送个行能花多少时间?”萧绝不以为然:“我请了假,等她们走了,咱们可以好好地玩一整天。”
杜蘅心中咯噔一响,她打算去见慧智,哪里有心思跟他出去玩耍?
可自两人成亲之后,他销假去衙门,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接二连三不断;尤其是断刀案发,京里风声鹤唳,他每日早出晚归,两人连话都说不上一句,更别说出去玩。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又有兴致,却是不好直接拒绝。
“你昨天已请了半天假,再请怕是不好。况且,离别总是使人伤感,也不适合游玩。倒不如等你休沐,咱们先计划好了,再去玩一整天。好不好?”想了想,委婉地推脱。
萧绝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舅妈她们处得这么好了?还以为她们这一走,定然如释重负,想不到会因她们离去而满怀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