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条理分理,不止驳斥了对自己不实的攻击,反过来把萧四太太奚落了一遍。
偏偏她搬出济世救人的大义,又拿皇上的圣旨来压人。
萧四太太纵然心中不服,却也不敢胡乱反驳,只憋得一张脸青红交错,半晌作不得声。
陈二奶奶听得那个痛快,差点笑出声来。
杜蘅施施然站起来,敛衽一礼:“大奶奶找我去凑桌,我就不陪几位伯母和婶娘了,告辞。”
说罢,也不等众人表态,自顾自地出了碧纱橱,袅袅婷婷地往花厅去了!
萧大太太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气得狠了,手里牌没抓稳,掉到桌上。
陈二奶奶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牌道:“亲家太太,不好意思,和了。”
用过了晚膳,萧家一族的亲眷们就陆续告辞回府了。
几位太太都阴着脸不说话,萧四奶奶朱氏见场面有些清冷,忙邀杜蘅到家里做客。
杜蘅笑盈盈地应下,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送到垂花门外,目送着她们登了马车离去,这才折返听雪堂。
还没进门,就听得里头笑语喧哗,很是热闹。
“世子妃……”小丫头见了她,忙不迭地曲膝请安。
杜蘅进了门,一眼就瞧见付珈 微红着脸,站在穆王妃的身后,一副恭谨温和大家闺秀模样。
她微微一愣,压住心底的那丝怪异之感,给两位舅太太和穆王妃请了安。
穆王妃略略有点心虚,笑着解释:“ 儿来给我请安的,就留下来说几句话。”
费氏和岑氏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头。
倘若是上午认亲的时候,把付珈 叫来,自然大大不妥。
怎么说付珈 都顶着萧绝未婚妻的名份,别说是自个撞来的,就算有意叫来陪着说几句话,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才嫁过来第一天,做婆婆的就要看媳妇的脸色行事,以后日子长了,岂不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两人心里都有不满,却也都不吭声,只把目光望向杜蘅,看她如何处理?
杜蘅大大方方地冲付珈 颌首微笑:“多谢付姑娘。”
付珈 原本憋着一股子劲,脸上温顺羞涩,眼中却是跃跃欲试,隐含挑恤。
听了这话,登时象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焉了。
费氏和岑氏相视而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满意。
不卑不亢,短短五个字,既宣示了主权,又不失大度,轻描淡写地将尴尬化解于无形。
不错,比岚儿强!绝哥儿交给她,放心。
陈二奶奶亲热地挽了她的手臂:“来得好,正说你呢。你是没瞧见,你走后,几位亲家太太的表情,简直是太精彩了。”
大舅太太嗔道:“胡说!这是做晚辈的说的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西安陈家不敬尊长,不懂规矩呢!”
陈二奶奶讪讪地道:“婆婆教训得是,儿媳失言了。”
岑氏笑着打圆场:“大嫂也忒严厉了些!离哥媳妇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还当孩子训呢?规矩再严,还能不让人说几句公道话不成?要我说,亲家太太也做得委实过火了些,不怪离哥媳妇看不惯,也不怪绝哥媳妇生气。”
这些年,萧家是如何对待穆王妃,她们心里有数。
看着捧在掌心呵护的如女儿般的妹妹受欺侮,她们比谁都着急上火。
可惜,西安和临安相距千里,纵然有心相帮也是无从帮起。
穆王妃就是个扶不起阿斗,不管怎么旁敲侧击的提点,语重心长的耳提面命,统统当是耳边风,当面点头称是,转过头去照样吃亏上当,徒教人气得心口疼。
萧乾再强悍,终是男人,既不管内宅事,心思又粗,体会不到她所受的种种委屈,更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好容易娶了个厉害的媳妇进门,帮着治治萧家那帮贪得无厌的泼妇,自是打心底里高兴。
杜蘅红了脸:“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想那么多。”
费氏和岑氏到底上了年纪,杜蘅略坐了会,见两人脸上都露出疲态,遂识趣地起身告退。
回到东跨院,萧绝还未回屋,只打发了小厮说会晚点回来,吩咐她不用等,先歇下。
杜蘅就去净房洗漱了,换了一身半新的家常衫子,随手拿了本医书倚在床头看着。
婉儿抱了铺盖过来,不声不响地铺在了外面的榻上。
白薇眉头一拧,就想呛她几句,被白蔹一把拽住了,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初来乍到,王府的规矩还不熟。且,婉儿是萧绝贴身侍候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能轻易妄动,以免给小姐惹祸。
白薇噘了嘴,捧了茶盘进去,假装替杜蘅续茶,冲她挤眉弄眼。
杜蘅装做没看到,并不理睬。
白薇无法可施,悻悻退下。
婉儿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得意。
直到子时三刻,萧绝才回来。
一眼看到窗户上印着的那抹熟悉的纤细身影,不禁心头微热,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来。
“回来啦?”杜蘅放下手中的书,含笑起身。
萧绝责备:“不是说了要晚归,让你早些歇着,怎么不听话?”
杜蘅也不辩,笑道:“饿不饿?厨房还留了饭菜,要不要用一些?”
“不用……”萧绝连连摆手:“我刚陪大哥几个吃了宵夜。”看她一眼,问:“你饿吗?要不,我再陪你吃一点。”
杜蘅笑着摇头:“才吃了点心,不饿。”
婉儿已经手脚麻利地取了萧绝的换洗衣物过来,送到净房。
萧绝笑着去拉杜蘅:“来帮我洗头?”
婉儿一愣,抬眼飞快地睃他一眼。
世子爷以前可从不让人侍候的,怎么今天……
杜蘅红着脸,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去了。
越过婉儿时,萧绝淡淡扔了一句:“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婉儿知道会错了意,登时无地自容,怔怔地站在门外,竟挪不动步。
净房里响起哗哗的水声,伴着几声低低的惊呼和萧绝肆无忌惮的大笑。
笑声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子低低粗喘和女子若有似无的呜咽声。
婉儿明明知道该退出去,脚下却挪不开步子。
净房的门没关严,从窄窄的门缝里,不断地传出的奇怪的撞击声,钩子似地钩住了她的魂。
她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两步,呆呆地看着窗台前交缠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净房的门打开,萧绝只着一条单裤,赤着上身,抱着柔若无骨的杜蘅走了出来。
“呀!”没料到她杵在门前,杜蘅惊叫一声,羞得无地自容。
萧绝闪身回了净房, 地一脚将门踹上,怒道:“你干什么?”
婉儿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道:“奴,奴婢,只是想服侍世子爷更衣……”
“滚!”
婉儿和 儿以前都是王妃跟前的一等大丫头,萧绝认祖归宗后,才被拨到他屋子里侍候。
萧绝脾气再不好,顶多是对她们爱搭不理,视若无睹,从不曾说过重话。
这时被喝斥了两句,自觉无脸见人,又羞又怒,哭着跑了出来。
白薇听着屋子里的吼声,不屑地撇了撇嘴:“该!”
再怎么急着上位,也该用点脑子。
世子爷昨天才大婚,两个人正是蜜里调油,好得恨不得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巴巴地往他身前凑,不是找死么?
白蔹并不吱声,笑着推门进去,闷不哼声地收拾起婉儿的铺盖。
萧绝余怒未息,喝道:“谁让进来的?小爷昨天就说了,以后屋子里不必留人上夜,耳朵聋了,还是不拿小爷的话当回事?”
杜蘅这时也恢复了冷静,忙低声劝阻:“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说了!”
“怎么这种人你也往屋子里放?”萧绝还在不满。
杜蘅横他一眼:“那不是你屋子里的人么?”
“放屁!”萧绝拒不认帐:“我可没见过她!”
白蔹抱着被子,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颤手颤脚地走出来。
白薇笑得直捶桌。
杜蘅啼笑皆非:“世子爷,您说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人家好歹伺候了您小两年,要说从没对她上过心,说出去还有人信,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呢?”
“就你牙尖嘴利!”萧绝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这种人不能留,明儿就叫了人牙子来,卖了!”
杜蘅蹙眉:“不好吧?她是王妃身边的人。”
她刚进门就发卖了萧绝身边得力的大丫头,知道的是婉儿咎由自取,不知道的却难免要给她冠上顶目无尊长的帽子了。
“你要是不好出面,娘那边,我去说。”萧绝不以为然。
不过是个丫头,既然给了他,当然任他处置!阿蘅什么都好,就是忒小心了些,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
杜蘅淡淡反问:“事事都要你出面,还要我做什么?”
萧绝只得投降:“难不成,你还要留着她做妖?”
“只要你不动摇,我就不怕。”杜蘅看着他,慢慢道:“你,会动摇吗?”
萧绝龇牙一乐,一把将她扑倒:“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