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绝对不是因为口头争执临时起意的错手伤人致死案,而是一桩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杀人的地点,对现场人物心理的掌控,都堪称完美。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掠而过,萧绝面容一沉,猛地站了起来。
“七爷……”韩宗庭吓了一跳。
“我还有事,韩大人慢慢查,失陪。”萧绝朝外走,看起来从容不迫,实际移动的速度却相当快,话落,人已出了屋子。
魅影打开了通往甬道的暗门,萧绝闪身而入。
韩宗庭追过来:“七爷。”
“韩大人,”小蒙适时迎上,微笑道:“我是赌场的负责人,七爷交待这件案子由我负责协助大人查办。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
“呃……”韩宗庭看着徐徐落下的铁匣,讪讪地退回小房间。
萧绝一声不吭,朝着落梅居疾奔。
魅影起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了他走的方向,渐渐明白过来:“糟糕!”
平昌侯府与萧绝之间数次发生冲突,所有人都知道萧绝与夏家几兄弟不和。
夏雷已经死了,如果夏季也在同一天死在青莲居,跟他死在一起的董艳琰,那位可是左督御史的亲外甥!
换言之,夏季绝不能死,否则萧绝的麻烦大了!
监控室里,暗卫倒在地上,颈间一个血洞,是一剑穿喉,瞬间毙命。
通往落梅居的暗门大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萧绝踏进去,一眼就看到赤身果体被绑了四肢,呈大字状吊在拔步床上的董艳琰。
白玉似的肌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身上各种被火炙烤,锥子扎破的伤口随处可见。
双目圆睁,满眼都是惊恐,泪水,汗水,以及红浊相间的液体弄得到处都是,场面糜艳而诡异,望之怵目惊心。
临窗的桌子上,摆着一排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包括各种材质的玉势,红色的软绳,油灯,蜡烛,还有个小巧精致的铬铁……
当真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有的沾着血,有的还干干净净……
饶是魅影看过无数生死的,也禁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低咒了一句:“操,这他妈还是人吗?”
一样的是唱戏,董公子却并不靠此赚钱,不过是在家里闷得慌,闲得无聊跑出来玩票而已。
自小娇生惯养,长得更是比女人还美,虽有龙阳之好,往日的情人都爱惜他的容貌,又碍着他的家世,哪个不是将他爱得如珠似宝,几曾受过这种非人的对待?
没看到夏季,魅影喘了口气:“那个禽兽呢?”
萧绝抬起下颌,朝里面一指。
魅影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双脚。
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到夏季倒卧在床脚,背后一柄匕首刺破心脏,再破体而出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的寒芒。
与卧室相连的隔间里,一个面目姣好的少年,神情安详,衣服整齐地趴在桌上,如果不是他嘴角流出的那丝黑血,和里间诡异的场景,魅影几乎以为他在沉睡。
魅影走进去,见桌上摆着一封书信,一枝狼豪搁在有砚台上,砚台里的墨汁还未凝固。
“爷……”魅影只觉血往上涌。
若不是那个少年面孔极为陌生和躺在密室里丧了命的暗卫,他几乎以为这就是爷本来的计划,只不过提前了!
萧绝却看也没看,转身走了出去:“通知韩宗庭过来验尸。”
两人并肩出了青莲居,魅影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件谋杀案,显然是同一个人策划的!可是,是谁呢?”
萧绝弯唇,勾出一抹嘲讽的笑:“那不是来了么?”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数丈外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个男子,整个人隐在暗处,全身黑得象墨,仿佛已经完全融进了夜色,只剩下一双炯炯的眸子,在暗夜里闪着精光。
魅影往前走了二步,认出来人,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王爷?”
南宫宸微微一笑,被揍得乌青的脸还瘀血肿涨着,竟然在狼狈中硬生生地笑出几分优雅:“七少,咱们又见面了。”
萧绝斜眼看着他,十分不屑:“王爷阴魂不散,可是嫌方才揍得还不够狠?”
南宫宸轻描淡写地道:“比武切磋,胜败乃是常事,本王贵为皇嗣,并不需与人博命,练武目的是强身健体;与那些终年混迹市井,靠着打架骗吃骗喝的混混无赖自不能同日而语。”
魅影嘴角一抽。
擦,素日只以为爷是个嘴毒心黑脸皮厚的,没想到这位爷居然也不惶多让!
明明是挨揍,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掰成了比武切磋,反过来还骂爷是个市井无赖!
这两位还真是池里的王八塘里的鳖――都是一路货!
萧绝却并不着恼,漫不经心地道:“倒是我小瞧了王爷,以为打一顿能老实,不料没躲起来哭,竟还杀了一记漂亮的回马枪。不过,王爷若以为凭这点子小事就能让小爷栽个大跟头,从此一蹶不振,简直做梦!”
要是连这点事都摆不平,神机营还怎么混?
南宫宸笑了,语气一往既往地倨傲和张狂:“你便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奴才,哪值得本王如此费心?打杀那两条狗,不过是替阿蘅出口恶气罢了!七少却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岂不是徒惹笑话?”
之前骂他是混混无赖,萧绝无动于衷,可是“替阿蘅出口恶气”这句话一出口,却彻底激怒了萧绝:“阿蘅的事,小爷自有主张,你凭什么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南宫宸目光一凝:“就凭,阿蘅是本王的女人!”
魅影猛地瞪大了眼睛,强笑道:“王爷,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二小姐怎么突然成了香饽饽了,侯爷,世子,王爷,一个个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连礼仪廉耻都不顾了?
萧绝额上青筋暴起,捏得拳头咯咯做响:“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萧绝,你听好了!”南宫宸凛容,一字一句地道:“阿蘅是本王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魅影一个哆嗦,下意识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萧绝的腰:“爷,冷静,您千万要冷静!”
一边冲南宫宸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爷,您就行行好,别再刺激我们爷了!”
说什么不好,偏要拿二小姐来说嘴,这不是自个找死吗?
全临安谁不知道萧家和杜家联姻了?婚书上的墨迹还没干呢,就算你是龙子皇孙,特权在握,也不能把强夺人妻的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这可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尤其是,这家伙态度还这么嚣张!
连自个听了都恨不得一拳把面前这张脸打成烂 子,爷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问题是,今晚上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实在是不能再闹出人命来了啊!
萧绝死死地瞪着他,双目发赤,却只是呆呆地站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里嗡嗡做响。
他说什么?阿蘅是他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
那么,无言那贼秃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之前那些前世的故事的猜测也都是真的?
阿蘅和他前世真的是夫妻?
现在是什么情况?
夫妻二人都带着前世的记记投胎转世?
啊呸呸呸!阿蘅怎么可能是南宫宸的妻?
阿蘅已经与自己正式订了亲,三个月,不两个月之后就是他的妻了!
明白了!准是无言受了南宫宸的指使,故意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目的当然是拆散他和阿蘅。
躲在背后造谣中伤不顶用,只好跳出来,张牙舞爪了!
想得倒美!莫说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太过荒谬他根本就不信!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
前世的事情,难道还想带到今生来?阿蘅若是对他难已忘情,又怎会答应嫁给自己……
呸!皇帝的儿子又怎样,敢打阿蘅的主意,一样踩在脚底揍得满脸开花!
顷刻之间,已经有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心里更象是塞了一团乱草,又闷又堵得发慌!
南宫宸冷笑着一迭声地道:“萧绝,你凭什么娶阿蘅?你能替她做的,本王照样做得到;你不能替她做的,本王依然可以做到!”
萧绝狂吼一声,带着魅影一块冲了过去:“小爷能替她揍你!”
这一次南宫宸有了准备,微微侧身,轻松避过:“念在你对阿蘅一片痴心,以前的事本王不与你计较,咱们一笔勾销!劝你早些放手,安心跟付姑娘过日子,也省得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番深情厚谊!今日之事,不过是警告。倘若再不知天高地厚,一味纠缠阿蘅,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这话一出,不止魅影皱眉,就连一旁侯着的陈泰陈然都觉得脸上发烧了。
强夺人妻就算了,还颠倒黑白,强词夺理!
啧,王爷被揍了那一顿之后,果然是世子爷附体,无耻的功力迅速飚升了!
萧绝满面怒容,狠狠啐了一口:“呸!小爷会怕你?有本事放马过来!”
南宫宸身姿挺拔,以睥睨的姿态道:“本王言尽于此,七少好自为之。”
不等萧绝有任何表示,带着陈泰陈然扬长而去。
“爷……”魅影望着南宫宸消失的方向,忧心冲冲:“王爷不象是开玩笑,好象要玩真的,二小姐那边要不要提个醒?”
萧绝的脸黑得不能再黑,却一直沉默着。
远处的灯笼照过来,让他看起来象是一座雕像,那双黑玉似的眼睛,闪着寒芒,望之令人心悸。
“爷?”半天得不到回应,魅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不必了……”萧绝却忽然开口,语气竟然冷静下来,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他做了初一,就休怪小爷做十五。走!”
魅影心中一跳,莫名的不安:“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