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和师兄呢?”初七立刻问。
杜蘅咬了唇,不做声了。
平县的南城街是大齐规模最大品种最齐的花鸟市,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奇花异草,珍稀鸟类。毫不夸张地说,只要你有足够的财力,任何你想要的花鸟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一行人踏入南城街,立刻淹没在花的海洋之中,万寿菊,百日草,三色堇,凤仙花,石竹,月见草,金莲花……红的,白的,粉的,紫的,黄的……争奇斗艳,幽香扑鼻。
自从无意间发现,这些花草杜蘅全都认识,初七就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不停地刨根问底――她想知道,究竟有没有小姐不知道的?
偏杜蘅脾气好,耐心又十足,初七问的又刚好是她感兴趣的,因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花期到习性到栽培再到药性,娓娓道来,从容不迫。
其中许多东西,便连卖家也不清楚,听她说得如此详尽,不由大为叹服,竟当场请教起莳弄花草的心得来。
论起莳花种草,杜蘅是当之无愧的大行家,见主人态度殷勤,又惜奇花不易得,也就随口指点几句。
花鸟市人本来就多,但人再多,到底都是些商户,或是管家,或是管莳弄花草园子的婆子园丁之类的。没有几个正经的主子,肯纡尊降贵亲自到街市上购买花草。
杜蘅和初七两个外表又都是极出挑的,在人群中更是如鹤立鸡群。
她说的这些,又都是大家感兴趣,用得着的,慢慢的,人便越聚越多,后来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了。
杜蘅这才发现不妥,涨红了脸拉了紫苏的袖子:“呀,怎么这么多人?”
紫苏紧紧地护在她身边,不使人碰撞到她,笑道:“全国的人都来这买花鸟,人自然是多的。”
反正有聂先生和初七两个高手在,又有林小志等十几个护卫随行,安全已是无虞。
难得有件事可以令她开颜,总好过一心想着昨晚的不快,郁郁寡欢。
自不会傻到去败她的兴致。
“小姐,”初七又指了一株凤尾兰,问:“这是什么花?”
“走吧,”杜蘅拉了初七的袖子:“再不走,小心别人把啾啾的同伴买走了。”
“那可不行!”初七立刻着急起来,拉着杜蘅的手,分开人群往外挤:“借过,借过!”
南城街西街主要经营花草,东街主要是卖各种飞禽走兽。从西街出来,急吼吼地杀到东街,瞬间觉得满耳都是各种鸟鸣,宛如进入一个奇妙的音乐世界。
黄莺,黄鹂,喜雀,鹦鹉,鸽子……甚至还有孔雀!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杜蘅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美丽的生物,顿时感觉眼睛不够用了。
初七心无旁鹜,拉着杜蘅直奔上次买啾啾的那家鸟店,一眼就看中了那只红嘴绿背,色彩斑斓,站在架子最高处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就是它!”
杜蘅诧异:“不再多看看,挑一挑?”
初七毫不犹豫,大声道:“它长得跟啾啾一样!”
紫苏逗她,指着旁边一只腹部绿色,头部粉红,背部渐变为蓝紫色的鹦鹉道:“这只更漂亮,跟花骨朵似的。”
掌柜的也挺机灵,立刻奉承道:“姑娘好眼光,这鹦鹉本来就叫花头鹦鹉,其色艳丽,其音嘹亮,而且聪明伶俐,最是好调教。”
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那只花头鹦鹉立刻便飞到他肩上,亲昵地跳来跳去。
“跟姑娘打个招呼。”掌柜的笑眯眯地指着紫苏道。
“小姐吉祥……”
紫苏掩着嘴直笑:“我可不是什么小姐。”
她穿的丫环的服饰,又跟在杜蘅身后,掌柜的哪会分辩不出来,不过是讨她欢心,想卖个好价罢了。
这时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姑娘穿得这么漂亮,比我们典薄大人家的夫人还体面……”
紫苏红了脸,道:“小姐,我们买这只吧。又漂亮,又讨人喜欢。”
初七怒:“它长得跟啾啾又不象!”
“哪里不象?”紫苏偏要跟她做对:“鹦鹉都嘛长得差不多!”
“那位姑娘看中的,是绯胸鹦鹉,体型较大,也易于训练。”掌柜的热心介绍:“姑娘看中的,是花头鹦鹉,体型较小,价格也有区别。”
“她什么都不知道,乱讲!”初七恨恨地。
“我觉得小点好,可爱。”紫苏立刻道。
“要不都买下吧,也花不了几个钱。”掌柜的巴不得多卖几只,自是卯足了劲推荐:“本店的鸟,价格实慧,质量上乘,跑遍整条街,也再挑不出比我这更好的。”
紫苏却笑:“买这么多,还得找人伺候着。算了,听初七的。”
初七很高兴,拍着手道:“嘿嘿,这还差不多。”
“多少钱?”紫苏拿出荷包打算付帐。
“盛慧,五十两。”
“慢着!”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快她一步把笼子提到了手中:“这只鸟,我们公子买下了!”
初七的眼睛瞪得象铜铃,大喝一声:“这是我的鸟!”
杜蘅转头,一名身着宝蓝长袍的锦衣少年,由六七个家丁簇拥着走了过来。
“岑公子……”掌柜的神情略有些紧张,执礼甚恭:“今儿怎么有空来?”
“来逛鸟市,你说是干什么来的?”家丁眼睛一瞪。
岑聿指着笼中鹦鹉,道:“多少钱?”
“这……”那掌柜的看一眼杜蘅,又看一眼岑聿,道:“不瞒岑公子,这只鹦鹉,是这位小姐先看中的,已经要付款了。”
“也就是还没付啦?”岑聿还未做答,家丁已蛮横地扔出一锭金子:“五十两是吧?这是十两黄金,鹦鹉是我们公子的了。”
紫苏怒了:“就只有你们有银子不成?”
从荷包里拿出二百两银票,拍到桌上:“钱付了,鸟你可得给我留下!”
那边立马又扔出二锭黄金,都是十两一锭。
大齐金价,一两金,十两银,这就是三百两银子买只鸟了!
围观百姓不禁发出阵阵惊呼声。
杜蘅淡淡道:“做买卖讲究的是良心,得垅望蜀,小心鸡飞蛋打。”
掌柜的一脸为难,搓着手道:“不瞒小姐,岑公子与小人有两代数十年的交情。再说,小姐之前也的确不曾付款。要不这样,这只花头鹦鹉,算小店免费赠送,还请小姐割爱,如何?”
紫苏恼了:“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凭什么让我们小姐割爱?”
杜蘅不欲惹事生非,淡淡道:“我们走……”
掌柜的抹了把冷汗,冲岑聿陪了笑脸,道:“公子,这鹦鹉是您的了。”
岑公子却不理掌柜,追到店外对杜蘅拱了拱手:“小姐请了……”
杜蘅蹙眉。
紫苏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干什么?”
“小生岑聿,请教小姐芳名。”
“姓什么都不关你的事!”紫苏瞪他一眼:“识相的赶紧走开,别挡着道!”
初七一心挂着啾啾,哪里肯走?指着岑聿的鼻子喝道:“这鸟是我先看中的,还给我!”
那些家丁欺她是个姑娘家,有人便开口调笑道:“你看中的就是你的,那我们公子还看中你家小姐了呢,她岂不是我们的少……啊……”
话未完,他忽然惨叫一声,满嘴鲜血!
聂宇平本来混在人群里,这时冷着脸走过来,冲杜蘅拱了拱手,道:“小姐,老爷让我来接你回府。”
岑聿拱手道:“相逢即是有缘,小生对小姐绝无恶意,只是见小姐喜爱花草,论起莳花之道,字字珠玑,是以才起了结交之心。”
说着,从家丁手里接过鸟笼,恭敬地递过去:“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小姐笑纳。”
杜蘅顿时啼笑皆非。
这人横刀夺爱,转过身又来讨好她,这算什么事?
紫苏柳眉倒竖:“再罗皂,小心揍你!”
初七却是老实不客气把鸟笼夺过来,抱在怀中:“它本来就是我的!”
紫苏护了杜蘅,在聂宇平的护送下,穿过人群匆匆离开。
“小姐……”岑聿还不死心,待要再追,却被黄健等人拦住去路。
“兄弟,”林小志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道:“那么有钱,怎么连面镜子也舍不得买?”
杜蘅本来还打算索性再买几只黄鹂什么的回来养着玩,给姓岑的一闹,也没了心思。急匆匆地回了小院,等了个把时辰,林小志几个才回来。
“没出什么事吧?”杜蘅把人叫了进来问话。
“没,”杨坤笑道:“我们人多,他们怕吃亏,知难而退了。怕给他们盯上,故意在街上绕了几个弯,这才回来晚了些。”
“那就好。”杜蘅这才放心。
聂宇平道:“跟黄姑娘联系上了,约了下午在白衣庵碰头。”
“嗯。”杜蘅点头。
聂宇平和杨坤出了门,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进了厢房。
杨坤压低了声音道:“我瞧姓岑的不简单,不象是普通的商户。身边带的那几个家丁,都是内家高手。我已让明轩坠上去了,看看他住哪,查一下他的底。”
明轩是这批护卫里最擅长追踪刺探的,轻功一流,精通易容之术。
“顺便再查一下那家店,说不定有什么线索。”聂宇平点头,道:“下午小姐出门的时候,大家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咱们在查他,他一定也在查咱们,可不能出了纰漏。”
顿了顿,又道:“都把嘴闭紧些,千万别透了消息出去。万一传到那位主耳里,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杨坤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就怕初七说漏嘴……”
那是个不定时炸弹,谁也搞不定她。
聂宇平默然,道:“那就,只好自求多福了。”
也不知是说他们自个,还是那个岑聿。
晌午一过,杜蘅上了马车,黄健几个换了装,簇拥着她去白衣庵。
众人如临大敌,却是一路风平浪静地抵达目的地,除了聂宇平和林小志跟着杜蘅入庵,其余人便散在庵子四周,扼住了各个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