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帝被他气笑:“健之那么稳重的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油嘴滑舌的东西!滚!少在这恶心朕!”
“您把赐婚诏书给我,我立马就滚蛋!”
太康帝看着面前这张年轻帅气又无比倔犟的脸,无奈地摇头:“不是朕不肯成全你,实在是你俩太不般配了。”
萧绝冷笑:“什么叫不般配?把阿蘅配给夏风,就叫配般了吗?”
“就是因为条件不对等,他们最后不是也没成嘛?”太康帝苦口婆心地劝:“再说了,你自个也说杜蘅并不待见你,明知是南墙,跳过去不行吗,何必硬要撞得头破血流?”
萧绝讽刺地笑了笑:“皇上,咱们还是别绕圈子了吧!”
既然粉饰太平,装傻充楞达不到目的,那就只好撕开伪装,正面出击了!
“什么意思?”
“皇上之所以百般推脱,真是因为阿蘅配不上我,还是因为她是顾 之的孙女,您害怕她有不臣之心,害怕穆王府被她拖下水,害怕您的江山社稷会毁在她的手中?”萧绝单刀直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混帐!”太康帝又惊又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绝孤注一掷:“再清楚不过!我是神机营的副统领,皇上真以为这些事能瞒我多久呢?”
“明知杜家有反心,还坚持要娶杜蘅,安的是什么心?”太康帝眼中寒光一闪,语调并无任何起伏,脸上甚至还浮着一丝温和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萧绝毫不退缩,神情激昂:“我萧家世家忠良,保安卫国,忠君事主!皇上竟然问我安的什么心?是赤胆忠心,是拳拳之心,是匪石之心,更是碧血丹心!”
太康帝瞪着他。
萧绝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滔滔不绝地道:“我不知道皇上为何怀疑顾 之谋反,但您查了二十年,也没找到证据。退一万步讲,就算顾 之真有谋反之意,他已做古八年,早已化为一杯黄土。唯一的女儿也已去世,只剩下阿蘅一点血脉。她一个闺阁弱女子,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闭嘴!”太康帝悖然大怒,额上青筋卉起。
萧绝身姿笔挺,慷慨激昂地道:“我泱泱大齐,难道还能被她一个女流之辈倾覆了去?她既嫁入了萧家,就是萧家人。她要敢谋反,我第一个就不放过她!皇上不信她,难道连萧家也不信了?何况,顾 之谋反查无实据,本是子虚乌有之事!如今皇上却因为这个原因,要我放弃阿蘅,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让我如何服气?”
太康帝气得发抖,四面环视,瞅见张炜抱在怀中的尚方宝剑,一把抢过来,指着他的脖子:“大胆!你就不怕朕一剑砍了你的脑袋!”
张炜吓得缩起了肩,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萧绝昂着头,冷冷地盯着太康帝,看也不看随时能把他脖子砍断的宝剑一眼,倔强地冷笑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真觉得我大逆不道,罪无可恕,那就砍吧!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别以为朕当真舍不得杀你!”太康帝瞪着他,气得直哆嗦。
张炜壮着胆子,细声细气地劝:“世子爷,您就体谅一下皇上的苦心,给皇上认个错吧……”
“我说的全是实话,何错之有?”萧绝一脸倔强,黑曜石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满满的全是失望:“我原以为,皇上是个明君,明是非,辩忠奸。却不料原来您也是个俗人,只喜阿谀奉承之语,容不得半句逆耳忠言!”
听听,这是为人臣子说的话吗?
只差没有指着皇上的鼻子骂“昏君”了!
张炜心惊胆颤,恨不能拿抹布堵上他这张惹是生非的嘴!
萧绝却闭起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引颈就戮。
太康帝怒极反笑:“好,骂得好!”
呛地一声拔剑出鞘:“你既然悍不畏死,朕就成全你!”
张炜见势不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太康帝的双腿:“万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偏偏赶在这混世魔王犯浑的时候当差!
万岁爷现在气头上,一怒之下斩了萧绝不要紧,回头消了气,醒过神指定会后悔不迭。到时还不得怪他阻止不力,要揭他的皮啊?
就算皇上不追究,穆王爷也饶不了他啊!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二十年才盼回这根独苗苗,结果领回家不到一天,就被万岁爷给咔嚓了。这要他如何交待?
这事传了出去,圣上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别人不会说世子爷嚣张跋扈自己找死,只会说穆王功高震主,皇上妒贤嫉能,容不下忠良之后……
萧绝抬起一脚,将张炜踹了个大跟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罗皂什么,动手吧!”
太康帝哭笑不得,咣当一声将剑掼在地上:“朕看错了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弃君臣之义,骨血亲情于不顾!真真愚不可及!”
张炜急忙抱着剑,连滚带爬地退到了角落。
“话不是这样说,”萧绝反驳:“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未成何以谈其他?”
“天底下,莫非只她一个女人?”太康帝怒其不争,喝道:“没了她,你还能一辈子打光棍不成?”
“还真让皇上说对了!”萧绝立刻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萧绝此生,非杜蘅不娶!”
“……”太康帝哑然。
“皇上若是忍心看我萧家绝后,只管继续反对。”
太康帝:“……”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你萧家绝后,干朕屁事,居然反过来威胁朕?!
萧绝耸耸肩:“我无所谓。”
顿了顿,又沉不住气,问:“你到底赐不赐婚?”
太康帝给他气得笑起来:“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终身不娶也无所谓?”
萧绝挑眉:“我不也是被皇上逼的么,有头发谁愿意当秃子!”
“……”
“成不成,您倒是给句话!”他大爷还不耐烦起来了!
太康帝没好气地喝道:“光催朕有什么用?人家杜蘅压根就瞧不上你!”
“皇上的意思,只要阿蘅同意嫁,您就不再反对,是不是?”萧绝一听他语气松动,立刻揪住了不放,逼着他表态。
“先追到了再说!”太康帝没办法,只好含糊其词。
萧绝眼睛一亮,倒头就拜:“臣遵旨!”
“朕说什么了,你就胡乱遵旨?”太康帝心中一凛,生出不好的预感。
“您方才不是说追到了再说么?”萧绝睁着无辜的眼睛,大刺刺地道:“今天起,臣就是奉旨追妻了!”
太康帝瞪着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憋得差点吐血。
颤抖着手指着他,半天迸出一句:“滚!给朕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萧绝咧着嘴一笑,倏地一下消失不见:“臣滚了,皇上保重!”
太康帝愕然,半晌,哑然失笑:“兔崽子!”
漫天大雪中,一顶墨绿的暖轿,悄无声息地停在鹤年堂外。
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腰板挺得笔直,迈开大步走进了大堂。
坐诊的是蔡田,见有客人进门,忙起身迎了上去:“客官需要什么?”
“二小姐在家吗?”萧昆冷睨他一眼,劈头就问。
蔡田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气势不凡,走路更是虎虎生风,不敢怠慢,躬了身问:“您是……”
“我们老爷慕二小姐的名,想请她扶脉。”萧昆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蔡田一听,如此人物居然是个下人,态度越发恭敬:“不知贵上如何称呼?二小姐问起,也好做答。”
萧昆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名贴递了过去。
蔡田接在手里,不敢打开,叫了药店的伙计过来,吩咐他进去报信。
字斟句酌地道:“请客官在此稍候片刻,小人这就打发伙计去回禀二小姐。只是,她平日并不接诊,是否答应,却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嗯。”萧昆见他不卑不亢,说话得体,暗暗点头。
看样子,二小姐驭下还算有方,日后真嫁了世子爷,成了穆王府的当家主母,亦不至茫无头绪,束手无策。
蔡田便请他入内看茶。
萧昆笑而不语,转身出了鹤年堂,冒着凛冽的寒风,垂着手立在暖轿之旁,很快被漫天的飞雪落得一头一脸的白,他却巍然不动。
蔡田心中凛然。
很快,杜蘅亲自来了鹤年堂,直接走到暖轿旁,略带不悦地对萧昆道:“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王爷的身子不宜吹风,怎么拣了这样的天气出门?”
萧昆老脸一红,张了张嘴想要辩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我糊涂。”
轿夫惊得眼睛都瞠圆了。
杜蘅越过他,隔着轿帘对着轿内行了一礼:“杜蘅给王爷请安。”
“嗯。”萧乾轻哼一声。
杜蘅不以为杵,吩咐轿夫:“快,把轿子抬进去。”
转过头,压低了声音问萧昆:“可是王爷的病情突然恶化?”
“实不相瞒……”
“咳……”萧乾轻咳一声。
萧昆的声音嘎然而止,歉然地望着她笑。
“下次若是再遇紧急情况,可派人通知我,由我去王府比较快。”
萧乾冷笑一声:“二小姐打得好算盘,以为这样本王便会对你心怀感激,默许你登堂入室么!”
杜蘅哂然一笑:“穆王府再富丽堂皇,难道还能胜过皇宫?”
萧乾:“……”
萧昆低头微笑,对杜蘅的好感又增几分。
怪不得世子爷对她如此上心,原来是物以类聚!
进了杨柳院,杜蘅将萧乾引进了花厅,紫苏进来奉茶,端茶给萧乾时,被他的眼风扫到,只觉浑身发软,差点把茶打翻。
杜蘅轻叹:“吓唬个小丫头,有意思吗?”
“本王有这么无聊吗?”明明是那丫头胆小,看一眼就屁滚尿流!
杜蘅笑道:“常言道修身养性,您得学会控制自个的脾气,做到少动怒,不发火,心平气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