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门尼德在他的哲学诗的开始,借正义女神之口,指出了真理之路和意见之路的区分:意见之路按众人的习惯认识感觉对象,“以茫然的眼睛、轰鸣的耳朵和舌头为准绳”;真理之路则用理智来进行辩论。“真理”和“意见”是希腊哲学一对重要概念,从巴门尼德最初所做的区分来看,两者不仅仅是两种认识能力,即理智和感觉的区分,而且是与这两种认识能力相对应的两种认识对象的区分:真理之路通往“圆满的”、“不动摇的中心”,而意见的对象却“不真实可靠”。巴门尼德用“光明”和“黑暗”两个领域比喻真理和意见的对象。
巴门尼德把“是者”作为真理的对象。“是者”是代替克塞诺芬尼的“神”的概念;虽然两者都表示“不变的一”,但“是者”概念具有更高的概括性和思辨性,更适用于理性论辩,他关于“是者”的学说包含着我们在早期希腊哲学典籍中可以见到的最缜密的哲学论辩。
“是者”(being)这个概念来自希腊文的“是”(einai)动词。在西文中,“是”(to be)既可用作系动词,起表述作用,如在“A是B”句型里的用法;又可以单独使用,指示事物的存在,如英文to be ornot to be(存在或不存在)就是指示存在的一个范句。巴门尼德利用“是”动词的普遍用法,说明“是者”的普遍性。他说,有两条道路:“一条是:所是的东西不能不是,这是确信的途径,与真理同行;另一条是:不是的东西必定不是,我要告诉你。此路不通。”这句话说明了“所是的东西不能不是”和“不是的东西必定不是”相当于后来建立的形式逻辑的同一律,两者的对立也和排中律一样,并无太深奥的哲学道理。
当巴门尼德说“不是的东西必然不是”走不通时,他的意思是说,“非是者”是不能思想和表达的。因为,“能够被说和被想的与是者是同一个东西”。这句话通常被缩写为“思想和存在是同一的”。巴门尼德的理由是,思想内容需要由“是”来表述,思想对象即“是者”,思想的内容和思想的对象是同一个东西。他以“是”具有表述思想和指示存在双重功能为理由,进而把“是”的两种功能归结为同一意义、同一对象,得出了上述结论。我们现在可以批评他混淆了主观和客观,但我们必须理解:当“是”的意义最初被转变成为哲学范畴时,它的运用极为广泛,不论思想之中还是思想之外的东西,都可用“是者”的范畴表示。
巴门尼德否定了“是者”和“非是者”之间的联系和转化。他要人们牢记“所是的东西是”与“不是的东西不是”之间毫无共同之处,激烈地批判那种认为“是者和非是者既相同又不相同”的观点是“访惶不定”、“无所适从”。“既聋又瞎”、“不辨是非”;说那种观点的实质是认为“一切都朝向自己的反面”。不难看出,这些批判是针对赫拉克利特的观点的。赫拉克利特认为,一切事物都处在向对立面的转化之中,它既是又不是自身。在巴门尼德看来,这无异于说一切事物既是又不是,混淆了是者与非是者。
芝诺悖论
芝诺(zenon,鼎盛期约在公元前468年)是巴门尼德的学生。他针对伊奥尼亚派的变化本原观,提出否认运动可能性的四个论证。他的极端论点与其说是巴门尼德学说的引申,不如说是为了维护巴门尼德所强调的真理而采取的矫枉过正的做法。柏拉图后来在《巴门尼德篇》中说,他们的辩护策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人诘难说,如果承认存在是不变的一,那么便会得出事物不能运动的荒谬结论;他们则反击说,如果承认存在是变化的,那么也会得出事物不能运动的结论,并且这是与前提相矛盾的悖论,更加荒谬。芝诺悖论有四个。
一日“二分法”:运动着的事物在达到目的地之前,先要完成全程的12;在达到12处之前,又要完成它的12,如此分割,乃至无穷,永远也达不到目的地。
二日“阿基里和乌龟赛跑”:设想奥林匹克赛跑冠军阿基里和乌龟赛跑,乌龟先爬一段路程;当阿基里跑完这段路程时,乌龟又向前爬了一段路程;当阿基里跑完这一段时,乌龟又再向前爬了一段;一追一爬,以至无穷,阿基里永远也赶不上乌龟。这个悖论说明:运动中事物没有快慢之分。
三日“飞矢不动”:飞矢在一段时间里通过一段路程,这一段时间可被分成无数时刻;在每一个时刻,箭矢都占据着一个位置,因此是静止不动的;就是说,它停驻在这段路程的各个不同位置上,而不是从一个位置飞至另一个位置。
四日“一倍的时间等于一半的时间”的悖论。如下图所示:
A1 A2 A3 A4
BB2 B3 B4→
←C1 C2 C3 C4
设B、c两系列运动速度相同,A、B、c三系列的每一部分大小相同;那么,B1到达A4的时间与C1;到达A1的时间相等,但B系列的运动时间是C系列运动时间的一半(因为相对于A只移动了两格),或者说人系列的运动时间比B系列运动时间多一倍(因为相对于B移动了四格)。两者应该相等却有差别,故有“一倍时间等于一半时间”的悖论。
第四个悻论纯是数字游戏,其余三个停论的文字内容可用无穷收敛数列表示。如“二分法”表示的是1,12,12,12,12n(n趋向无穷大)的数列。虽然数学计算的结果也可以显示这些悖论的错误,但它们却不是简单诡辩,它们包含着相当深刻的哲学意义。对运动的数学分析所使用的微积分运算建立在“极限”概念的基础之上,而“极限”恰恰以承认间断性和连续性、无限性和有限性的统一为特征,但数学却没有回答这些对立面何以能够统一。我们之所以可以用“极限”概念说明芝诺悖论的错误,那只是因为“极限”已经预先设定了与之相反的前提。再说,“极限”概念的基础本身就是一个问题,按当代数学哲学中的逻辑主义解释,“极限”概念可被还原为符号逻辑公式。如果我们用深层的逻辑语言代替描述芝诺悻论,那么芝诺悖论的形式和解答将复杂得多。
芝诺继承了思辨的风格,首次运用悖论方法进行洁难。这些悖论在人们习以为常的运动观念中提出连续和间断、无限和有限、整体和部分的矛盾,深化了早期自然哲学家关于一和多、不变和变之间关系的讨论。正因为芝诺悻论涉及到上述运动学、认识沦、数学和逻辑学问题,它在历史上引起长久的思索,至今仍保持着理论上的魅力。亚里士多德推芝诺为辩证法的创始者,这是有道理的。
(第四节)元素派
“元素”(stoichenon)这个概念原意是“字母”,自然哲学家用它表示性质的不可分性,表示具有某种性质的最小单元;它的性质是物理性质,因此,元素不是毕达哥拉斯派所说的数。亚里±多德使用“元素”概念对早期自然哲学的一派理论做出概括,这一派哲学家把世界本原归结为组成事物的不可分割的物理单元。
四根说
恩培多克勒(Empedocles,约公元前495一前435年)是阿克拉加人,坚定的民主派,政治活动培养了他的雄辩才能。他的哲学诗《论自然》、《净化论》文字优美,想象丰富。亚里士多德推他为“修辞学的创始人”。他同时也是一个医生,著有《医书》,他的哲学著作也包含着对生命现象较详细的论述。
恩培多克勒认为,火、土、气、水是组成万物的根,万物因四根的组合而生成,因四根的分离而消失。四根自身并没有组合与分离的能力,它们之间分合需要用外部原因来解释,这些原因就是使根相互眷恋的“爱”,和使根相互争斗的“恨”。恩培多克勒用四根说明事物的可感性质,用爱恨说明事物的生灭变化。虽然他的学说通常被称作“四根说”,但实际上,他认为本原在数量上是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