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事情你想的简单了,那就说明错了,结局肯定是从头再来。”——静哥哥乌鸡汤
辅导员工作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应有尽有。
我是个北方人,口味比较重,吃东西喜欢辣一点、咸一点。
可我其实对辣味十分敏感,稍微过了承受的界限就会掉下泪来,簌簌的泪水掉到菜汤里,就会咸一点,所以,我从不向人讨盐吃。
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欢吃辣,但很少有人知道我之所以喜欢吃辣,是因为更想吃咸,加了上等盐的饭菜,我得吃独食才行。
起初,考虑到我才接手工作,要将两个顽固的学生会生生拧成一个,预料到这个过程会困难重重。但我希望能凭借自己能力让这个过程平安平稳,所以尽量和他们保持一种对话的姿态,加强沟通。
但“打架事件”一出,我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老师和学生在各自的位置上理应将心比心。
身为辅导员老师,在自由的大学中,其威严与原则将是大学生恪守规则的最后一道防线。
城南学院早上八点钟前要打卡上班,约莫八点五十分左右,整栋行政楼逐渐苏醒过来,过道中不时传来老师们互道早安的问候声。
刘主任率先踏入办公室,我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向她走去,只见她脸色也是如我一般泛黑。她似是知道我所急,挎包也来不及放下就和我谈起了昨晚惊悚的一幕,而这些自然是韩老师和张老师汇报给她的,她在听到的一瞬间也着实被吓的不轻。
具体经过是这样子的:
昨晚刘主任先接到了交运原学生会主席刘丞丞的电话,说两边学生会打了起来,交运学生会这边三个学生干部罗凯伦、陈世奇和董子郁被土建学生会以柯健夫、上官其乐为首的几个干部围了起来,哪知柯健夫又在土建学生会群中丢了一句“土建被交运欺负了,土建男儿站起来啊。”这么一句无厘头的口号,本来平淡无奇石沉大海的口号却因正逢上两个学生会“明争暗斗”的节骨眼瞬间被推到风口浪尖,可祸不单行,又恰逢交运和土建学生所住宿舍楼正对,闹事地点刚好在两栋宿舍楼之间的空地上,土建一方在口号的驱使下,一大堆土建系学生纷纷从宿舍楼出来加入到闹事人群中,不一会已然聚集了百十来好人,不知谁起了头又喊出了土建学生会更加血腥的口号:“土建,杀!土建,杀杀杀!”
任谁见到一百多个人聚在一起喊着“杀杀杀”的口号也会感到毛骨悚然吧,这也正是韩老师和张老师两位女同志赶到现场被吓坏的原因,所幸韩老师毕竟是个老辅导员,迅速调整情绪,先压下了学生干部这股无名之火,使学生聚众闹事事件不至于真的添上血腥味道演变为学生聚众打架流血事件,若事态发展到这等地步,只怕刚刚组建而成的交通土建系真个会在学院出了名,在长沙理工大学出了名,甚至有可能上了湖南新闻头版头条也不可知。
韩老师当机立断,找来土建学生会原主席莫子扬,命令他尽快和几个理性沉稳的干部先疏散人数最多的土建学生,接着又找来交运学生会原主席刘丞丞,命令他去找宿管先将交运宿舍楼大门锁起来,避免正在冲出来的交运学生加入到人群当中。
没有了攻击对象,自然不会有攻击行为,最后,自己横在被围攻的学生面前,大声喊道:“你们要想打这三位同学,就先过了我这一关,我看你们还造了反了,老师也敢打吗?”
这颇有巾帼遗风的一副派头倒真是起了大作用,起码还没有哪个学生敢嚣张到这个地步,事态压制在仅仅是继续喊着口号的局面,莫子扬毕竟是学生会主席带着几个干部也是几声喝令,原先的鼎沸之声迅的湮灭下去。
“一切事情老师自然会去调查清楚,明天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如果我们土建学生会这样做,对的也会变成错的,我希望大家先散了,不要给我们土建学生会抹黑,要是还有谁敢往前一步,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虽然我已经卸任,但在新主席没有出现前,我就还是土建学生会的主席。”
这话一出,就连韩老师也不得不承认莫子扬的非凡魄力,至此,这桩“百人聚众闹事”事件算是暂告一段落,明日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听着主任的描述,一方面我心中怒火恣意蔓延,另一方面也着实感谢韩老师和张老师两人,否则作为交通土建系团总支书记的我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致了解了事件经过后,我立即一一拨通了昨晚涉事学生干部的电话,命令他们立即到我办公室,这件事今天要是不解决,不好好整治一下这几个刺儿头干部,我当年的学生会主席就算是白当了。
“他这个人特别好,从来没有脾气。”谁要是用这句话去评论别人,那这家伙一定是个蠢货,如果他自己意识不到,有一天也一定会有个人抽醒他。
在这件事结束后我曾经反思过,我承认自己当时在处理这件事时确实有些偏激,但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会处理的更狠。
有一次闲聊,这起事件中几个知错愿改的学生干部被我保留了下来,现在已变为我左膀右臂的他们说过一句话令我哭笑不得。
他们说:“程老师,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感性大过理性的人,但那一次你确实生气了,也第一次让我们看到了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十分可怕,就像一句歌词“你是那头披着羊皮的狼。”简直一模一样。”
我说:“以后你们会发现,程老师要真性感起来,哦不是,是感性起来,那本来就不是人。”
我呆了一下,说:“等等,怎么感觉这句话像是自己骂自己。”
“......”
归根结底,是我当时对他们希望太大,同样的,在失望太大的时候,我才会乱了阵脚,再发了彪。
现在让镜头重新回到当时。
涉事学生干部陆陆续续到达办公室后,自动在我面前站成一排,我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桌面一言不发,脸色黑的难看,没有人敢说第一句话。
我在等,也在营造气氛。
我想要的不是狡辩,而是认错。
办公室内原交运系学生干部有刘丞丞、罗凯伦、陈世奇和董子郁,原土建系学生干部有莫子扬、柯健夫、上官其乐和慕易思琴。
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看看这些面孔,还真都是主要干部,真是我的“好干部”啊,你们究竟还有多少面具没有展现出来,一并在我面前表演了吧,省得你们自己压抑的难受。”
若不生出这件事,除去刘丞丞和莫子扬两位前任主席,其他人全都是竞选交通土建系第一届学生会主席团的候选人,此事既出,令我对他们之前的印象大有改观,甚至觉得陌生。
堂堂学生干部,竟也学会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了么。
最让我吃惊的莫过于原土建学生会上官其乐和慕易思琴两位干部。
上官其乐,初见他,虽貌不惊人,但眼神中给人一种成熟稳重之感,又经由军训十五天相处,做事具有前瞻性,继承了原土建学生会优良的干部素养,交际圈广泛,处事干练,公文写作能力极强,是一位可以栽培的种子干部,但有一点让我担忧,他太过精明,对干部身份有执念,但总体来说,我仍是十分欣赏,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便是我意向的新一届学生会主席不二人选。
至于慕易思琴,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女孩子,湖南永州人,颇有永州人士遗风,豪爽洒脱,若面前放一杯酒,第一句话定是搂着你的脖子吼一句:“来,壮士,干了这杯,还有三杯”。她原是外联部部长,这个部门要和赞助商家磨嘴皮的特殊性更加造就了她做事一派利落干净,再加上一米七几的大个子,单从这几点似乎很难找出个女生样子,估计相貌也十分寒酸吧,恰恰相反,这几点在她身上组合的刚刚好,皮肤白净是湖湘妹子的好基因,双眸灵动澄澈中直视有星空即视感,让我不禁想起了我在担任水利学院学生会主席中我们五人主席团里唯一的女同志,团体中有一位女性是多么重要,无论是在先天的阴阳调和或是后天的齐心协力中,都将发挥重要的作用,但奈何聚众闹事现场,她竟然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成为了作风不纯的“大姐大”,令我叹息。
无论如何,在事件真相尚未搞清前,以上对两人的感受只是我作为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怨愤感。
整整用了一天时间,和涉事的学生干部进行一对一谈话,采集证据,确定“首犯”,午间一起在办公室叫了外卖解决饥饿,约莫黄昏时分,这桩“百人聚众闹事”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也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原来所谓的导火索竟然是“爱情”。
青葱岁月里我们总是把握不住一颗对爱情燥燥不安的心,因为年轻气盛,因为一无所有,我们才会幻想着倾尽所有去追求一份大学里的爱情。
有一天当我们有所可失的时候,才发现青春里那一场爱情只算一场喜欢,喜欢是放肆。
爱是克制,不是为了她倾尽所有,而是为了她有所倾尽。
罗凯伦和柯健夫都喜欢上外语系一个女孩子,可罗凯伦不知道的是这个女孩子已和柯健夫确定了情侣关系。
事件发生前夜,他偶然遇到两人在一起误认为是柯健夫在纠缠她,怒火中烧的罗凯伦失去理智先是从学校外面叫了自己几个朋友打了柯健夫一顿,柯健夫气不过又叫了自己好朋友上官其乐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上官其乐起先并未答应可又劝阻不了柯健夫,后来怕他做出什么糊涂事跟着一起去找了罗凯伦。
两人再次见面还没有说几句,言语不和又打了起来,上官其乐赶忙将两人分开,柯健夫却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想到跟自己关系好的朋友大都在学生会里,径直在学生会群里丢了那一句“交运学生会的人欺负我们土建学生会了。”
问题就出在此时正是两个学生会的敏感时期也确实在互相忍让,而柯健夫显然知道这一点,借题发挥将个人恩怨升级到集体恩怨,矛盾扩大化,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一个大学生身上,让我不禁悚然。
至于陈世奇和董子郁两人都是在图书馆自习完后回寝室的时候,刚好途径打架现场充当了“和事佬”,希望能劝阻两人,直到后来演变为百人聚众时,仅仅是站在了劣势的罗凯伦面前保护他,等待着老师前来处理,勇气可嘉。
慕易思琴倒是成了最无辜的人,她的出场颇有几分戏谑与尴尬,她是在群里接到消息后冲到现场不假,可她是不想打架发生,但被众人推搡到了人群最前面,这样一个尴尬位置令她在现场照片中成为了“首领”。
搞清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后,我立即将前前后后报告给刘主任,她又和我一起再报告给相关领导。
次日,对几位学生干部的处理决定经过系部老师商量也最终敲定。
在宣读处理决定前借此进行教育同样十分重要,会议自然是由我来主持。
我说:“对于前日发生的事情,坦白说是老师第一次对你们感到失望和痛心,老师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从干事到部长再到主席走过来,从未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你们让我长了见识。”
有人低下了头,我继续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要对这桩事负责的话,我才是要负责人的第一个人,身为负责你们的老师,未能最先察觉,在此对大家说一声抱歉。”
他们说:“老师,您别这样,我们知道错了。”
我说:“可我依然愿意相信“多难兴系”这四个字,两个系两个学生会要生生拧在一起势必要经历困难。老师开始以为能靠着自己努力让这个融合过程能够和平度过,但哪成想最终还是沾上了些腥味。”
话已至此,我的眼角已然湿润。
他们说:“老师您不要再说了,我们愿意接受惩罚。”
我说:“当然要惩罚了,不仅要罚,还得重罚。罗凯伦无论如何也不该因情感问题对同学大打出手,至于柯健夫在被打后不是第一时间将情况告知老师而是选择了更为激进的方式来解决,将个人矛盾激化为集体矛盾,差点酿成大错,这样的行为实在有负于学生干部之名。可以说,这里的上官其乐、慕易思琴等几位同学也是在为你不理智的行为担负着责任,这一点你知不知道?”
他说:“我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我说:“学生干部是学生群体中的先进分子,是同学们的榜样,遇事若如此不冷静,甚至妄加利用学生会这个组织,这样的学生干部是不合格的,难道学生会教给你们团结两个字是被用来这样写的吗?你们最看重的这个集体的团结有朝一日竟会变成利器向朝夕相伴的同学刺出去,这是多大的讽刺!真是万幸没有出现流血事件,否则老师并不介意让你们全部下岗。犯了错就要承担责任,经过系部决定,对罗凯伦、柯健夫两位同学严重警告处分并开除学生会,对上官其乐、慕易思琴两位干部罚三千字检讨,发生了这件事后,也让老师意识到学生干部所拥有的巨大力量,这更加提醒我们一定要严于律己,我希望能和各位携手将交通土建系第一届学生会带好,这样的事情我们下不为例。”
我的最后一句话是:“经过这件事,交通土建系第一届学生会主席团名单也该浮出水面了,会议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