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们祭奠了白云岩。在战友的墓碑前，我们宣布了爱情的誓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虽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却让我感受到了爱情的力量。3天后，雪漫离开军营回去了。临分别的时候，我们相拥在一起，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二、可对我和雪漫的爱情，我隐约有一丝顾虑。我是农村兵，复员后还得回到老家去；可雪漫就不同了，她是一位大学生，毕业后是教师，我们到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在信中反复向雪漫谈到了这个关键性问题。雪漫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她都会和我在一起。雪漫的回信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们爱得更深了。虽然不能见面，却无时不在感受着幸福的存在。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我们是这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一对情男恋女。
我预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2000年的时候，雪漫毕业后分配到了家乡的一所中学任教，而我们的爱情也浮出了水面。女婿再丑也得见丈母娘。雪漫的父母和家里人一概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原因非常简单，一个公职教师和一个即将是农民的汽车兵在一起似乎有些荒唐；再说，即便结合了，可远隔千里，又怎样生活在一起呢？而我是独子，父母自然也不希望我远离他们。说实在的，我家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条件不算好，当时屯子里的人这样评价我，秦鸣这小伙儿实在不错，可就是家境差了点儿，能不能娶个好媳妇得两说着啊。
这时候，为了能和我在一起，雪漫却摆脱了来自父母和家人的压力义无反顾地决定到我们这里任教。屯子里的人见我和一个女大学生谈恋爱，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为了调动工作，我们欠下了好几万块钱的外债，不过，我们总算到一起了，面对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我们都非常珍惜。我不止一次对雪漫说：“雪漫，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雪漫依偎在我的怀里说：“嫁给当过兵的，是我一直的梦想。路是我自己选的，跟着你，就是吃糠咽菜苦也甜，因为，你能让我有一种安全感。”
雪漫调到了我所在的那个镇上担任语文教师。为了工作方便，我们在离学校最近的一个村子里租了一间民房。为了生活，我和一个朋友合伙买了一辆汽车跑起了运输。买车，我又欠下了不少外债，每当见我忧郁的样子，雪漫就劝我说：“人这辈子哪儿有一帆风顺的呢？阳光总在风雨后，我们会好起来的。我对你有信心！”正因为有了她的鼓励，我才有勇气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在我的眼睛里，雪漫就是春风、水和天使，总之，用一切美好的词汇来形容她都不为过。
当时我的心里想，这辈子，我只欠雪漫的，永远都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我没有想到，更大的考验还在后头。
三、2007年8月，雪漫得了肾病，到市医院做了常规检验，是肾炎。当时，我和雪漫都没在意，以为吃些药物注意保养就好了。没想到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浑身浮肿，脸色发黑，到北京301医院确诊，患的是肾病综合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尿毒症。
这不是晴天霹雳吗？我们的好日子刚刚开头，雪漫却患了绝症！
雪漫当时就哭了，我也呆愣在那儿，随后，雪漫就扑进我怀里痛哭起来。我对雪漫说：“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将你的病治好。”医生见我们伤心落泪的样子，开导我们说：“雪漫的病只是初期，她的肾坏死了三分之一，在没有找到肾源换肾的前题下，只要维持得到位，还能活个三年五载。”医生还告诉我们，要想彻底地治好雪漫的病，换肾是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可要找一个各方面都匹配的肾源却很不容易，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是维持现状，控制雪漫的鸡肝素不再往上涨。医生建议雪漫每年来北京治疗一个月，因为这里是国内外有名的肾病治疗专科医院。我听从了医生的建议，让雪漫留下来治疗。
就这样，每年的夏天，雪漫都会利用暑期之便来北京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治疗。可我和别人合伙跑车，不能陪她，每次把她送到北京后我就再回来。医生曾私下告诉我，雪漫的病只能是维持，生命不会长久，既便找到了肾源，可大量的排斥反应也会随时夺走她的生命。我知道医生的好意。这时候，我和雪漫在租房住呢，有一个自己的房子是雪漫最大的梦想。我对不住雪漫，自她嫁给我就没过一天好日子，甚至于连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住上。我无论如何也要满足雪漫的心愿。在她在北京治疗期间，我便四下里托人买一所房子。
这时，孙萌走进了我的生活。孙萌和我一个屯子，前街后院地住着，我当兵之前，就有人把孙萌介绍给我，我没同意。一是她比我大两岁，二是大伙都说她不正派。这是我对她敬而远之的原因。我张罗买房子的消息不知怎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孙萌通过电话找到我说，她有一个朋友的房子外卖，问我有没有兴趣看一下。我听说她离婚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我见了孙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比以前成熟漂亮了。在她的帮助下，我用最低廉的价格将房子买了下来。这个房子之所以买得这么便宜，孙萌功不可没。我买了些礼物去了她家。孙萌见我来了，忙里忙外弄了一桌子酒菜来招待我。
那天，我平生第一次喝了白酒。酒过三盅，孙萌竟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弄得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孙萌哭着问我：“秦鸣，你知不知道这辈子我最爱的人是谁？”我脸一热，摇了摇头。哪知孙萌却说：“秦鸣，这辈子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呀！”我当时惊愣得张大了嘴巴。孙萌动情地说：“秦鸣，你当兵走的那天，我站在村口一直望着直到看不见你。有人说我风流，可你知道吗？我最爱的人是你呀！我之所以也找了个当兵的，也是赌一口气。可我错了，我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一点你的影子。”
孙萌越说越动情，最后竟攥住了我的手扑到我的怀里。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和雪漫在一起了。自从雪漫患病之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非常的少，面对柔情万分的孙萌，我觉得我浑身的血管都膨胀起来了，我明知对不住雪漫，可身体内的另一个我却冲破了我固有的道德堤坝，迫使我将孙萌紧紧地拥在怀里……
四、这种事情就像刹不住的车，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我明明知道对不住雪漫，可我的双脚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迈向孙萌的家。孙萌甚至跟我说，雪漫最多能活个三年五载，等雪漫去世了，她就光明正大地嫁给我。面对孙萌的柔情，我心灵的天平渐渐倾向孙萌。
雪漫的病越来越严重，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去医院透析。可即便这样，我还鬼使神差一般地和孙萌约会。这时候，一件让我和孙萌颇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孙萌的前夫回来要求和她复婚。面对丈夫的请求，孙萌的心也活了。可这时我对孙萌的感情已经不能自拔，终于有一天，我们两个在孙萌家相遇了。当过兵的我们，都有火爆的脾气，三句话不到头就动起手来。最后，当着孙萌和她前夫的面，我剁下了我左手的食指。其实，我是个极其较真的人，我不允许孙萌用感情来欺骗我。在孙萌身上，我的感情投入的太多了，再说，雪漫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我，如果我和孙萌这份感情再出现意外，我的天就全塌了。果然，孙萌的前夫妥协了，孙萌许诺我，再等我三年。我长舒了一口气，又行走在两个女人之间。
我担心雪漫知道我的秘密，可手指断了不是件随便可以说得过去的事情，我就谎称为一位远道的司机朋友修车不慎轧断的。雪漫看着我的手指，一下子就心疼得哭了起来。好长一段时间，雪漫总会看着我的断指掉眼泪，那情形比她自己的手指断了还心疼。面对雪漫的眼神，我的心震颤了。我知道我和孙萌的事对不住单纯痴情的雪漫。女人的心都是敏感的。我怕露出蛛丝马迹伤了雪漫的心。
2012年2月12日，让我一生中最难过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雪漫终于离开了我和这世界上她所留恋的一切，永远地离去了。弥留之际，雪漫喘息着说：“秦鸣，外面好像下雪了，可我就要走了。”我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让眼泪落下来，这时，雪漫摩挲着我的断指说：“秦鸣，你的手指断了，我的心好痛。你那位远道的司机朋友也真不够意思，手指是为他修车不慎轧断的，也不说来看看。”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雪漫咧嘴一笑：“瞧你那笨样，谎都撒不圆。我找孙萌谈过了，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愿你们过得幸福。”说完这句话，雪漫的手突然垂了下去。
这次，我觉得我的天才真正塌了下来。聪明的女人，原来她早就洞悉了我心中的秘密！为了我，她强作欢颜，居然装得若无其事。
我将雪漫葬在田野里，让她真正在那儿和天地融为一体。想起和雪漫相识相知的每一个片断，我的心都碎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打起精神来。也许是为了忏悔吧！雪漫去世后，我再也没有踏进过孙萌的家门。
雪漫走时雪意正浓，看着漫天的雪花，我知道，那最晶莹最美丽的一片就是我的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