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墨,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年芊妩蹲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以墨迟疑了下,才尴尬的回:“我饿了。”
年芊妩愣了愣,随即站起身,“你等等。”
她快步走出屋子,进了厨房,将昨日吃剩下的一点米,倒入锅中煮上,才又转回屋子里,在安以墨身边蹲下:“你还能动吗?我扶你去有床的屋子里歇着吧!”
“嗯。”安以墨应声,不客气的将胳膊搭在年芊妩的肩头。
年芊妩神情一滞,一张俏脸飞起红霞。她扶着安以墨,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搬进来了。
她举步艰难,甚为吃力的将他扶到床边,躺下,盖好被子,才又反身回了厨房。
须臾后,她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折返,安以墨却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遇伏,那些人穷追不舍,非要置他于死地。
他受伤后,连夜逃进慈云山,在山林里待了一夜,才又爬起来,寻找解毒的草药。
服药后,他看到这处院子,本想进来找些吃的,身体里的毒却不停的乱窜,他只好寻了最里边的一间房调息。
他初听得她的脚步声,知道她不会武功,才没躲。
天涯何处不相逢,初见时,她是被人欺凌的柔弱女子。而此刻,她已经贵为皇后,却流落于山间。
年芊妩看着双眸紧闭,呼吸平稳的安以墨,将手中的粥碗放到一旁晾着,自己则起身去厨房烧水。
安以墨许是太饿了,问得粥的香味,从迷迷糊糊中转醒。
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费力地摸到粥碗,手上却一软,直接将粥碗打翻在地。
“啪——”粥碗被摔得四分五裂,白粥还在冒着热气。
他将自己无力的身子重重的抛回床上,颓败地闭上眼。
年芊妩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跑回屋子里。
她看着洒了一地的白粥,却是柔声对床上暴躁的男人说:“你等等,还有的,我去盛给你。”
不待他回答,也不想他难堪,她极快地转身离开,重新盛了一碗粥回来。
她将粥碗放在床边,将安以墨扶起。
他大男子主义惯了,还是第一次清醒时,在女子面前如此的丢人。
是以,他的脸色不禁有些难堪,别扭。
年芊妩洞悉他的不适,轻声道:“安公子,芊妩之前一直想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能帮公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她将她此刻对安以墨的帮助说成是报恩,说成是理所应当。
因她的善解人意,他别扭的心思不禁缓和。但,面上依旧冷冷地。
她拿汤匙在粥碗里搅了搅,让粥凉一些,才送到他有些干涸的唇边。
他微一迟疑,才启开唇瓣,吞下白粥。
他虽然极饿,但吃相依旧优雅,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年芊妩端着空的粥碗站起身,“我烧了些热水,一会儿端进来给你,你自己处理下伤口。”
他盯着要离开的她,不容置疑地说:“我许你一个心愿,你想好了告诉我。”
年芊妩要离开的脚步顿住,随即笑了笑,回他:“不必了,你救过我一命,这次就当还你的恩情。”
她也不喜欢欠别人的,更不想再给自己借口,期待见到他。
“那次我不是为了救你,不能作数。”安以墨执拗的道。
“你倒是公平。”年芊妩不禁失笑,“那随你吧!”
她说着离开,一刻钟后便又折返,手里却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热气缭绕中,隐隐的有药香飘散。
她将水盆放在床边,“你自己洗洗伤口吧!我先走了,明早再来看你。”
安以墨看着水盆里泡着的草药,眸色蓦地一深。
年芊妩留意到他的神色,开口道:“你若是不喜这些草药,我便换盆水给你。”
安以墨忽略她的话,问:“你懂医术?”
“只是懂些皮毛。”年芊妩实话实说。
“照着医书学的?”安以墨倒来了兴致。
“嗯。”年芊妩微颔首:“我见这山上很多花花草草,便找来医书比对了一下。”
“你喜欢这些?”安以墨接着又问,今儿出奇的多话。
“以前不觉得,但这些日子研究下来,觉得挺有趣。”年芊妩笑着回。
安以墨眸子里一抹光芒闪过,忽然语出惊人:“我收你为徒,将一身医术传授给你,作为对你今日救我的回报。”
不是征求,而是直接做了决定,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窒息感。
他总要找个人继承自己的医术,以前不找,是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急。
可是,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后,他明白世事无常,也许现在不找,以后便没有机会找了。
“我可以说“不”吗?”年芊妩无奈地问。
“不可以。”安以墨的语气强硬,“等我好了,便去找你。”
年芊妩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安以墨这样的人,她不应不否,只是凝他一眼,便走出了他的屋子,准备回慈云庵。
她忽然觉得,缘分真的很奇妙。
“师父……”她轻念着这两个字,有些新奇,又觉得无奈。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她一惊,连忙掩去思绪,寻声望去,“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冯嫂说你可能在这里,本王便过来看看。”皇甫瑾说话间,已经走到她的近前,看着她衣袍上染的血迹,眸色一沉:“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弄的?可是受伤了?”
年芊妩的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慌乱,当即道:“刚刚在山间捡到一只受伤的野兔,许是给她包扎时,染上的血迹。”
“这受伤的兔子想来很大吧!”皇甫瑾看向不远处那片院子,“不带本王过去看看吗?”
“就是些破茅屋,有什么可看的。”年芊妩拒绝完他,又怕他生疑,便又道:“再者,今日天色已晚,冯嫂还在山下等我回去,改日吧!”
皇甫瑾素来与皇甫烨为敌,而安以墨又是皇甫烨的人,她实在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先下山吧!本王自己过去,夜里便宿在这里。”皇甫瑾抬步向院子的方向走去。
“你不急着回皇城吗?”年芊妩急问。
皇甫瑾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本王赶了一天的路,再连夜赶回去不是要累死了?”
“你明早不上早朝?”年芊妩提醒他。
“告假一天便可。”皇甫瑾不甚在意的回。
年芊妩笑笑建议道:“那回去吃了饭,你再过来吧!”
“本王上山前吃过了,你与冯嫂去吃吧!”皇甫瑾再次抬步,向那处院落走去。
年芊妩知自己今儿是拦不住皇甫瑾了,索性咬咬牙,快步跟上去。
“不是回去用膳吗?怎么又回来了?”皇甫瑾似不解地看着她问。
“我陪你过去打点下,再回去用膳。”年芊妩硬着头皮,献殷勤。
“怎么?舍不得本王?”皇甫瑾唇角微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年芊妩闻言,脸颊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忽然拔高声音,“瑜王,小心门槛,别摔到。”
皇甫瑾了然地笑了笑,看着满院子的茅草屋,并未动,而是仔细听着屋里的声音。
不待年芊妩多做反应,他已经身形一闪,闪到茅屋前,一脚将门踹开,而安以墨这时正想翻窗离开。
“安公子,你与本王也算是旧识,何必这般急着离开呢!”皇甫瑾站在门口,环抱双臂,如看戏一般的看着刚将窗子推开的安以墨。
安以墨极快镇定下来,缓缓转过身,“草民见过王爷。”
“安公子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皇甫瑾侧头看向面色凝重的年芊妩,“这便是你不让我过来的原因?”
他有些生气,为何他对她掏心掏肺,她还是站在皇甫烨那边。
“对。”年芊妩回得直截了当。
皇甫瑾嘲讽一笑,鄙夷道:“当朝皇后,窝藏个男人在自己的房中,成何体统?”
他不用问,只看这间屋子的风格,也知道是她的闺房。
他的口气,他的眼神,都如利器一般,伤了她的心和自尊。
她回以冷笑,“瑜王,你逾越了。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治罪。”
皇甫瑾眸色一滞,不甘示弱的问:“皇后娘娘是在提醒本王,应该抓你们回皇城治罪吗?”
他的视线狠狠地扫向安以墨,威胁之意甚为明显。
年芊妩轻笑,“那王爷该如何向太后解释,你来慈云庵的原因?”
皇甫瑾被她噎得一哽,这女人是打算为了安以墨,与他敌对到底吗?
亏他还策马加鞭,一路连口水都没有喝的赶来看她。
“王爷,皇后娘娘之所以会收留草民,不为其他,只因草民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父亲受伤,置之不顾的?”安以墨平静地看着两人。
皇甫瑾大惊,随即紧张地问:“你拜他为师了?”
这样的情形下,年芊妩进退两难,只得点点头。
皇甫瑾眼中的戾色乍现,“不行,你不能拜他为师。”
年芊妩狐疑地问:“为何不可?”
皇甫瑾气怒地盯着她,刚要开口,安以墨却忽然插言,“王爷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他闻声,看向安以墨:“是吗?你知道本王心里在想什么?”
“师门的规矩不可废,但结果,人却可以控制。”安以墨勾起唇角,眼中尽是沧桑。
有些人,他或许不曾爱过,但那人却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一生。
“安公子的话本王记下了。”皇甫瑾眼中的波澜回落。
“那草民可以休息了?”安以墨脚步阑珊的走回床边。
“嗯。”皇甫瑾微颔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对还站着不动的年芊妩喝道:“还不走?”
年芊妩横他一眼,虽不满他的语气,却还是对安以墨道了句,“师父,你休息吧!”便关上门,跟上皇甫瑾的脚步。
“你这声‘师父’倒是叫得熟练。”皇甫瑾刻意加重“师父”两个字,大有冷嘲热讽的意味。
年芊妩心想:“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突然闯进去,我也不必拜他为师。”
现如今,话都说出去了,还有瑜王为证,她还真是不认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