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早就已经诊断出那毒是从戚嬷嬷的皮肤里渗透进去的,根本不是头发。其实,你在最初为戚嬷嬷诊断时,若不是太过的自责和慌乱,也不至于忽略了去查证慕容云姿到底是如何下的毒。之后,你再想查证,却已经不能再靠近尸体,只能凭着一把木梳来相信慕容云姿的话。”皇甫烨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便是不想安以墨再争着认罪。
慕容云姿大概也是想到了安以墨会争着认罪,才会骗了他。
甚至,在给戚嬷嬷下毒的最初,自己便已经在用沁了毒的木梳梳发。
这样,她死后,即便戚嬷嬷的尸身不在了,无从检测,她也可以证明安以墨手中的那把木梳是她用过的,而非戚嬷嬷的。
这样一来,慕容云姿便成功的证明了一切都是她做的,根本与安以墨无关,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以两条人命作为代价的结局,终究只是悲剧一场。
“既然怀疑是我,为何不直接问罪?为何要接回我娘?你若是不这样做,云姿也不会自尽的。”安以墨痛楚的质问。
“安以墨,你比谁都清楚,即便本王不接你娘回来,慕容云姿也会站出来。”皇甫烨的眉心微拧,神色沉重。
安以墨的神情有些恍惚,在片刻的沉默后,有些木然的又问:“你是何时怀疑我的?”
“从你说,戚嬷嬷没有中毒开始。”皇甫烨微叹,“你当时的神色本就有些不对,再加之你毫不犹豫的便说她没有中毒,我自是会对你生了怀疑。”
“戚嬷嬷的表面根本就看不出是中毒,你怎么知道我就说了谎话?”
“你在意绾绾,又本就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人。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事情与你无关,就算戚嬷嬷没有中毒,你怕是也会说中毒了,好为绾绾瞒下一切。”皇甫烨顿了顿,话锋一转:“当然,这只是猜疑,本王并不能确定,也不愿意相信一切与你无关,毕竟多年的兄弟情分在那,本王同绾绾一样,也相信你的为人。但,既然有了怀疑,为了绾绾的清白,为了解开本王心里的疑惑,本王不得不秘密请来皇城中德高望重的铁郎中。只是,他一番检查下来,却根本没有检查出任何中毒的现象。”
“既然如此,你仍是相信绾绾?”安以墨欣慰地笑了笑,这样的悲剧里,总算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只要她说没有,本王自是要信。”皇甫烨的语气肯定、自然。他们曾生死与共,信任早已在潜移默化间,融进了他的骨血里。
赫青绾喉间一哽,顿时红了眼圈。
这一刻,什么都值得了,即便是下一瞬就要为他而死,她也不后悔爱上他。
皇甫烨与她对视一眼,复又看向安以墨:“对,即便是戚嬷嬷没有中毒,本王仍是相信一定另有原因,绝对不是绾绾所为。但,本王思来想去很久,还是觉得戚嬷嬷突然坠崖,中毒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和你安以墨扯上关系的毒,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被一个郎中诊断出呢!是以,本王便从江湖中找来一向善毒的鬼魅。而她不但诊出了戚嬷嬷中毒,更是在崖边发现了许多石梗草,便是这种草,引发了戚嬷嬷体内的毒,使她坠崖的。”
“真没想到,你为了这件事,竟是不惜请鬼魅来。”安以墨轻轻一笑,平静地看着赫青绾,“染儿,我终于可以放心了,有烨在,你一定会是幸福的。”
皇甫烨的神色暗了暗,“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本王虽失望,却仍是觉得以你安以墨的脾性,就算是做了,也不会栽赃给绾绾,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逼你这么做。而这世上,最能牵动你情绪的人,便是你娘。”
安以墨的身子不稳地晃了晃,却没有接话,而是静静地听他继续说:“本王立刻派人去小镇查你娘的踪迹,才发现大宅空空,早就已经没有了你娘的踪迹。于是,本王便让冷焰带人留下继续查,才发现镇上伺候你娘的一个妇人竟是于不久前失踪。”
皇甫烨的话锋一收,眼中明显多了一抹犀利与恨,“你娘会自己离开,但那个妇人有儿有女,出了名的口碑好,又怎么可能会突然抛家弃子呢?是以,本王怀疑那个妇人一定出事了。”
赫青绾见他如此,越发觉得心惊胆战。
她看得出他恨,亦知道他恨的人,定然不是安以墨。
那,这里边的另一个关键人物是谁呢?
安以墨的眼底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复杂:“那妇人死了,也不代表我娘不是自己离开的。或许,是我娘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杀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娘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她还没有那个胆子在杀人之后,还将一切收拾妥当,再去埋尸。话又说回来,若是你娘有这个胆子做这些,就算她怕妇人的家人找来寻仇,也会立刻赶来王府投靠你,而不是一夜之间,突然就不知所踪。既然有疑点,本王便不会放过,而这也解释了为何青岩山上,你不肯帮绾绾。”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到做这一切的人,竟然不是安以墨,而是慕容云姿。
话说到这里,安以墨已经明白了一切,接着他的话继续道:“所以,你料定是有人利用我娘来要挟我。于是,你故意疏离绾绾,每日醉生梦死,让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认定是绾绾害死了戚嬷嬷。这样,那个幕后黑手,便会信守承诺的放了我娘。你再派人暗中监视我,等到我派人送走我娘时,再将她劫回王府中。待我看到我娘出现,就会明白你已经发现了一切与我有关。”
“没错,本王将你娘送到你的眼前,却什么都不说,为的就是等你亲口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慕容云姿会因此自尽,用死来赎罪。他也是在接到了慕容云姿的亲笔书信后,才明白这一切原来都不是安以墨做的。
而安以墨在青岩山上之所以会说谎,便是因为他察觉出一切都是慕容云姿做的。
慕容云姿是为了他才会如此,再加之他娘还在那幕后之人的手中,既然木已成舟,他也只得让一切继续下去。
“是我害死了云姿,若是当初我没有在醉酒后告诉她我被要挟了,她也不必为了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本打算等娘亲安全后,便送走云姿,再认下所有的事情,任凭皇甫烨发落,却不想他早早就察觉了。
慕容云姿得知他娘被皇甫烨接来,自是也猜到皇甫烨已经开始怀疑安以墨了。
她又怎么能让自己爱的男人出事?
于是,她的贴身丫鬟去请安以墨之前,将一封信交到了皇甫烨的手中。信中供述了她如何毒害戚嬷嬷,陷害赫青绾的经过。
“不,不是你的错,害死戚嬷嬷和慕容云姿的人,都是那个幕后黑手。”皇甫烨的眸色乍寒,紧紧盯着他,“说出那个幕后黑手吧!”
安以墨木然的摇头,“我不知道。”
皇甫烨的眼底暗流涌动,“安以墨,事到如今,你为何还是不肯将一切说出?难道,你不想为慕容云姿报仇吗?”
安以墨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痛已经被冻结,“我不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谁。”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在他们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后,那个幕后黑手却要逍遥法外,这一切不公平。
“进去陪陪她吧!本王已经派人通知了慕容大人,他们很快便会赶来。”皇甫烨对安以墨交代一声,才低头看向怀中还在低泣的女人,“绾绾,我们走吧!”
赫青绾看了看安以墨,又看了看慕容云姿住的屋子。
她想进去看看慕容云姿,却又不想耽搁她与安以墨最后在一起的时间,终是随皇甫烨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安以墨才转身再踏进慕容云姿的屋子。
这会儿,她正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恬静,唇角还挂着一抹浅笑。这样的她,好似在对他诉说着,她不后悔……
他在床边坐下,缓缓勾起唇角,视线氤氲。她一直想看他笑,但他却从来没为她笑过。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为了他,可以放下一切的女子。
他试探着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眼中的泪滚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布满泪水的脸上,“云姿,你怎么那么傻?”
这场悲剧里,他已经分不清对与错。
若不是她代替了他,他大概还在痛苦的挣扎吧!
他不肯接受威胁,他以为自己可以想到办法救人,可当他看到那盒血淋淋的东西时,他彻底地崩溃了。
她知道他的两难,是以,她替他做了恶人。
“云姿……”
身后猛地响起一道破碎的嘶吼,他不得不放下慕容云姿的手,站到了一边。
慕容夫人脚步虚浮的来到女儿的床边,直接瘫软在地。
“云姿,你醒醒,看看娘。”
慕容大人一夕间似乎老了许多,脚下的步子迈得有些吃力的来到床前,“噗通”一声,便给安以墨跪了下去。
“安神医,求你救救小女。”
“慕容大人,您快请起。”安以墨眼中愧疚涌现,连忙伸手去扶慕容大人,他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安神医,老夫愿意倾家荡产,拿一切来换小女一命。”
安以墨忽然沉默了,良久后,他艰涩的启齿,“将云姿交给我吧!”
慕容大人仿若看到了希望,“谢谢安神医。”
安以墨将他扶起,自己却跪了下去,“慕容大人,慕容夫人,云姿是为了我才会走上了绝路。我愧对她,亦恨自己连累你们痛失爱女,若是你们不弃,我愿代替云姿侍奉在你们身前。”
话落,安以墨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而他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刚刚还满眼感激的慕容大人身子不稳地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一旁痛哭的慕容大人,哭声愕然而止,目露凶光地盯着安以墨,忽然冲了过去,甩开巴掌、拳头,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打下去。
安以墨直直地跪在那里,以最卑微的姿势,任由慕容夫人厮打。
慕容大人缓过神来,连忙上前抱住慕容夫人,“够了,夫人。”
“是他害死了云姿,我要杀了他。”慕容夫人崩溃的嘶喊。
“夫人,也许还有办法的。”慕容大人紧紧地抱住她,哀戚的劝着。
他也恨安以墨,只是他仍旧抱着一线的希望,也许安以墨可以救活他的云姿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他已经认定女儿咽气了,却还是希望安以墨可以起死回生。
安以墨一直给两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才直起身子,承诺道:“我一定会倾尽所有,救活云姿。”
他说了谎,云姿已经不在了,他根本救不活她。
他只能将她的遗体保存起来,令其永不腐烂,这样便能给她的父母一个希望。
或许,他也在希冀着这世上可以有奇迹出现,也许地府的鬼差会突然放了她的魂魄回来。
“你若是救不活我的女儿,我定然要你抵命。”慕容夫人狠狠地盯视安以墨,眸中噙着深重的恨意。
“起来吧!”慕容大人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感激,“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救云姿?”
安以墨站起身,“我会带她去玄冰岛,将她先封在千年的玄冰洞中。”
“玄冰岛?这世上果真有这个地反?”慕容大人也是听过这个地方的,只是他一直以为那里只是个传说。
“有。”他肯定的点头。
“我与你一起送云姿过去。”慕容夫人急忙道。
“夫人,玄冰岛上长年酷寒,以您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待在岛上。”安以墨当即拒绝慕容夫人的要求。
“夫人,你便在皇城中等云姿的消息。”慕容大人虽然没有去过玄冰岛,但关于那座岛的传说,还是听过许多的,自是知道,那不是常人能去的。
“那我便在岛外守着我的云姿。”慕容夫人低泣着说。
慕容大人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决,无奈之下,不得不对安以墨使了个眼色。
安以墨会意,立刻抬手,封住了慕容夫人的穴道,“慕容大人,穴道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
“带云姿走吧!”慕容大人看着床上的女儿,“别以为我让你带云姿走,便是相信你了。你记住,你若是救不活云姿,我慕容家一定会与你安以墨势不两立。”
安以墨一向最讨厌别人的威胁,但这一次他听着慕容大人的教训,却只恨不得他能上来给自己几巴掌。
即便他也绝望,但他却仍是希望奇迹可以出现。
云姿,你会醒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