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待客大厅中,安以墨看着安母满脸喜气的样子,眸光猛地一沉。
“你怎么来了?”
还不待安母回答,皇甫烨的声音已从门口传来,“是本王接她过来的。”
安以墨的表情一僵,缓缓转身,看向一身清冷的皇甫烨,“为何这么做?”
“既然你娘是你最担心的人,本王又是你的兄弟,自然应该将她接来,与你共聚天伦。”皇甫烨的唇角微扬,眼中却是凌厉乍现,毫不掩饰。
安母闻言,立刻喜滋滋的凑上来,“以墨啊!还不谢谢王爷。”
“自家兄弟,不必了。”皇甫烨一摆手,直直地盯着安以墨,“你们聚吧!”
“恭送王爷。”安母立刻施礼,直到目送皇甫烨离开,才推了推安以墨,“以墨,你怎么对王爷不冷不热的?”
“我让人送你,现在就走。”安以墨目光寒戾的盯视安母,压低声音道。
“我不走。”安母立刻后退两步,她还没住过王府呢!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她又怎么会轻易地离开。
“不行,必须走。”安以墨正咬牙警告着安母,慕容云姿身边的丫鬟忽然来请。
他只得暂且搁下这事,快步随来人去了云岚院。
他进门时,她正坐在桌边,如他初见她时一样,一身的粉装。
今日,她刻意上了妆,竟是一改往日的纯净,添了几分妖娆。
“找我何事?”安以墨拧眉看着她,眼中显然有着排斥,再也不似前几日前那般的相处融洽。
慕容云姿看着他的表情,苦涩地笑了笑,“我听说,王爷已经将你娘接来王府了。”
“嗯。”安以墨应了声,不耐烦地问:“找我何事?”
她未接话,直接倒了两杯酒。
“安以墨,陪我喝一杯,好不好?”说话间,她的眼中渐渐地涌上了泪花。
安以墨站在原地未动,也不应她。
“你就那么恨我?”她的眼中泪光盈盈。
“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安以墨自嘲一笑,只觉心如刀割。
“墨,我不后悔。”慕容云姿拿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而尽。她站起身,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抱抱我,好不好?”
“云姿……”安以墨拧紧眉心,没有动作,“你走吧!我会向烨交代清楚。”
“不!”慕容云姿蓦地扑入他的怀中,“墨,抱抱我,好不好?”
安以墨犹豫一下,终是抬手抱住了她,“云姿,你走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她将脸靠进他的怀中,低低地问。
“这事本就因我而起,我该给他一个交代。”安以墨的视线飘远,似已经不打算回头。
“不,与你无关,都是我自作主张。”慕容云姿深吸一口气,待自己的声音平稳了,才道:“墨,我们说些别的,行吗?”
“云姿……”安以墨现在只想送走她,不希望再有一个人出事。
“墨,如果说,没有这次的事。渐渐的,你是不是也会爱上我?”她靠在他的怀中,眼中泪光闪闪,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一股刺目的血红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下。
但,她的笑,却依旧灿烂。
这是安以墨第一次抱着她,也是最后一次。
安以墨不想骗她,刚要推开她,实话实说,她便更紧地抱住了他,“墨,骗骗我,行吗?”
“云姿,你现在就走,我送你离开。”安以墨扯开紧紧抱着自己的慕容云姿,刚想强行拉着她离开,她的身子却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一惊,拦腰抱住她,这才看到她唇角蜿蜒的血迹。
“云姿,你……”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上她的脉搏。
“墨,以后,一定要记得好好地爱自己。”慕容云姿轻轻地笑着,她想以最美的样子,离开他。
安以墨按在她的脉搏上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看着怀中的女人,努力了半晌,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墨……别难过……这是云姿应得的下场……”
“不,不是你的错……”安以墨抱着她,跌坐在地上,连忙在身上摸找着药。
“墨……云姿不怕死……云姿只是有点不放心你……”她费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我好怕……我死了以后……你一个人会孤单……”
她知道,他比谁都苦,比谁都害怕孤单,更是比谁都渴望亲情。
可是,便是这些在别人眼中最简单的拥有,他却从不曾拥有过。
她曾想尽自己的所能去爱他,可是现在就连她也做不到了。
“那你就不要死,好好地活着。”安以墨颤抖着倒出一粒药丸,放到她的唇边,“乖,你服下这颗药。”
“好。”她明知道没有用,却还是笑着服下。
苦涩的药划过喉间,她竟是觉得这药是甜的。
或许,只要是他给的,对于她来说就都是甜的。
“墨,离开王府吧!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放过你自己。”她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的脸颊,却因黏在指腹上的湿润一顿。
他哭了,是为了她吗?
可是,她不希望他哭,她希望他可以笑着送她离开。
“墨……别哭……答应我……一定要让……要让自己幸福……”她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拭去他眼角落下的泪,却终是没能如愿。
她被泪水润湿的睫毛颤了颤,他的模样渐渐地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
柔荑从他的脸上跌落,似砸在了他的心头。
“云姿,别睡,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安以墨将她的身子紧紧地抱入怀中,痛苦的哽咽。
只是,怀中的女人却不再给他一点回应。在他刚刚感觉到她的温暖时,她却残忍地走出了他的生命……
风萧萧,吹起一地的落叶,带着凄凉。赫青绾闻讯赶至云岚院的时候,皇甫烨正身挺笔直地站在院子里,身影萧索。
她看着多日未见的他,思念瞬间涌上心头,却也因为之前的间隙怯了步。
虽然戚嬷嬷的死与她无关,但她仍是害怕看到他憎恨的眸光。
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转身向院门的方向望来。
他的表情微怔,竟是快步向她走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思念。
她傻傻的愣在原地,竟是觉得恍然如梦,这样的他太过的不真实。
她犹在怔愣中,他已经来到了她的近前,蓦地将她抱入怀中。
她绷紧身子,双臂垂在身侧,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了。
“绾绾,委屈你了。”他疲惫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短短半个月,他觉得自己好似过了几十年一般的煎熬。
除去不能见她以外,更让他痛苦的是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兄弟。
他始终不希望被他猜中,一切是安以墨所为。
只是,最终的结果虽然不是安以墨,但看到慕容云姿选择自尽,他仍是没有半点的解脱。
赫青绾这才勉强回了神,不敢置信地问:“烨,你相信我了?”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直视着她的双眸,“你说了那么多次不是你,我又怎么可能不信你呢!只是当时我必须将计就计,免得真正的凶手生疑。”
“你是何时怀疑到我身上的?”安以墨低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赫青绾惊诧的视线越过皇甫烨,不敢置信地看向安以墨。
怎么会与安以墨有关系?
她蓦地又想起了星儿的话,以及自己的猜疑,顿时心如刀绞。
即便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他,她仍是不愿意去怀疑。
她蓦地握住皇甫烨的手臂,“不,不会是安以墨。”
“的确不是他做的,可是他包庇了那个做的人。”皇甫烨抽出胳膊,抱住情绪激动的她。
“不,是我做的。”安以墨的声音忽然拔高,竟是濒临崩溃。
赫青绾闻言,急急地喊道:“安以墨,这种话不能乱说。”
安以墨的眼底沁出痛与绝望,那是他对自己的谴责。
皇甫烨拧眉凝着他,“慕容云姿自尽前,已经写信给本王,将一切事情和盘托出。”
“不,她是骗你的,是我做的。最应该得到惩罚的人是我。”安以墨坚持认罪。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没有道理云姿死了,他还好好的活着。
“那你说,你是如何给戚嬷嬷下的毒?”皇甫烨不与他争论,转而问道。
安以墨眸光微闪,当即回:“我在她的梳子上做了手脚,这样毒素就会每日都渗透到她的身体里。”
皇甫烨眼底的伤痛越发的浓烈,“你错了,真正被做手脚的是戚嬷嬷的贴身衣物。”
“怎么可能?”安以墨不敢置信地问。
早在发现这事的那天,他便问了慕容云姿,她是如何下的毒。
慕容云姿告诉他是在梳子上下的毒后,他还不放心地去了戚嬷嬷的房间,查看了那把梳子。
那梳子上的毒明显已经沁了些日子,亦是慕容云姿送给戚嬷嬷的。
是以,他便相信了慕容云姿是通过梳子下的毒。
之后,他将那把梳子收好,只等作为他日自己认罪时的证据。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看到的那把梳子根本不是戚嬷嬷的,而是慕容云姿的。她送戚嬷嬷梳子时,特意买了两把一模一样的。而有毒的那把,根本不是戚嬷嬷在用,而是慕容云姿在用。”皇甫烨冷冷一笑,虽为这样的结果沉重,却也恨慕容云姿害死了自己的娘亲。
安以墨高大的身躯不稳地晃了晃,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