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闪过一抹落寞,终是摇了头。她不能与他在一起,不能成为他的包袱,毕竟母仇不共戴天。
离开,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深爱!
她想动一动身子从床上坐起,却因此牵动了身上的伤,痛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安以墨拧眉凝着她。
她不再动,含泪看着他,声音嘶哑的求他,“安以墨,求你,带我离开……”
他明显愣了下,没想到她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
“染儿,我可以问为何吗?”他不怕背负上背叛兄弟的骂名,他一向就是个独来独行惯了的人,但他怕她会后悔。
“我知道了……”她眼角的泪花溢出,“他是爱我的……”
她也许很傻,很笨,但他一句他爱她,一辈子只爱她,就已经化解了她心里所有的恨。
“染儿……”他有些僵硬地抬起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他本可以不顾及一切的带她走,但她一句“他是爱我的”,瞬间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等他醒了,我们就离开。”她凄楚地看着他,对未来已经不再抱有希望。
“……好。”安以墨迟疑着点了点头。
“安以墨,谢谢你。”她感激地对他笑笑,笑意里的心酸让人心疼。
“染儿,你饿了吧。我命下人给你做些稀饭来。”安以墨有些慌乱地站起身,下意识的不想承下她的那一声“谢谢”。话落时,人已经出了赫青绾的房间。
须臾后,安以墨便端了清粥回来。
“你许久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润润。”
她昏迷时,不方便进食,他便喂了她一颗金丹,她才能坚持到这会儿。
他说着盛了一汤匙白粥,小心的吹凉了,送她的唇边。
他笨拙的动作,看得她心里不禁一暖,配合地张开嘴,吞下汤匙里的白粥。
她细细地品了品口中的粥,笑眯眯地问道:“安以墨,这粥是你熬的?”
“不是。”安以墨下意识的否定。
“我都已经喝出来了。”她眼中的笑意渐浓。
“你真的能喝出来?”安以墨端着粥碗的手颤了下,眸中带着些许无法掩饰的希冀。
“嗯。”她笑着颔首。
“再喝点。”安以墨白皙的脸颊可疑的红了红,又盛了一汤匙的粥,吹凉,送到她的唇边。
安以墨从小在毒峰谷长大,每日专心研究医术和毒药,与女人根本没有任何的接触,更不懂男女之情。
这会儿情窦初开,自然会害羞。
她听话的将一碗粥喝下后,本来阴郁的心情,也被安以墨的反应给愉悦了。
“安以墨,你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禁好奇地问。
安以墨握着碗的手一颤,险些将碗扔掉。
她见他如此,忽然又想起了那日街头所见的女乞丐。
“安以墨,我可以被你信任吗?”她试探着问了句,见他的反应不算强烈,才又道:“那日街头的女乞丐是你的……”
“亲人”两个字她没来得及说出口,安以墨的眸色却是一沉,手中的瓷碗应声而裂,碎片扎进他的掌心,血珠子顺着他的大掌滚落。
“安以墨!”她惊呼,“你没事吧?”
“我去包扎下。”他站起身,疾步出了她的房间。
安以墨的反应会如此大,是她始料未及的。看来,她若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定然不能再问安以墨了……
顕国皇宫,玲珑疾步走进朝凤宫时,年芊妩正潜心研究着刺绣。
“皇后娘娘,孟贵妃请您去看戏。”玲珑压低声音禀报,怕扰了她。
“看戏?”年芊妩放下手中的绣品,拧眉反问。
“听说是从宫外请的戏班,为了庆贺皇上大病初愈。”
“嗯。”年芊妩站起身,“那你为本宫更衣吧!”
收拾妥当后,年芊妩领着一众宫人,应邀去了御花园的戏台。
远远的,她便已经听到了戏台那边咿咿呀呀开唱的声音。待近了些,皇室一众人的身影便落入了她的眼帘,正中太后和皇帝的位置还空着。
凤辇在御花园里刚一停稳,年芊妩忽见一个断了臂的粗壮男人从戏台后一闪不见。
她顿时白了一张俏脸,身子微微的颤抖了起来,那人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他便是那日被安以墨砍断了手臂的匪头。
“娘娘,到了。”玲珑看着坐在凤辇上不动的主子,小声提醒道。
年芊妩这才一惊,微微回了神,勉强平复心中的慌乱,下了凤辇,尽量稳住脚步向戏台那边走去。
原来,这不过是一场鸿门宴。
“见过皇后娘娘。”一众人皆起身给她见了礼。
“不必多礼。”她沉稳的叫了起,刚一落座,便听皇甫瑾故作担忧地问道:“娘娘的脸色不太好,可要宣太医?”
“不必了,本宫没事。”年芊妩冷声拒绝。
“皇后娘娘今儿可有耳福了,这戏班子可是本王从阳城请来的。”皇甫瑾落了座,似随口说道。
年芊妩的身子蓦地一颤,转头看向他,“瑜王真是有心,竟是跑那么远请戏班来。”
皇甫瑾浅淡的一勾唇,谦逊地回道:“娘娘谬赞了。”
两人正针锋相对,太后与嘉康帝忽然驾临,两人只得暂且收敛,起身接驾。
众人再次落座,好戏开锣,年芊妩却只觉得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场大戏结束,孟贵妃又提议众人一起去用膳。
太后见年芊妩脸色不好,便开口回拒了孟贵妃,“哀家累了,你们去用吧!”
随即又转头看向年芊妩,“皇后,你这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回太后,臣妾有些不舒服。”她连忙顺势回道。
“那就也回去歇着吧!”太后嘱咐一声,复又看向孟贵妃,“你和瑾儿陪皇帝去用膳吧。”
“是,太后。”孟贵妃对这样的结果求之不得。
年芊妩这才获得了自由,如失了魂一般的回了朝凤宫。
她拼命压下见到那个人后的恐慌,在心里思量着对策。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皇甫瑾很快便会主动找上门谈条件的。
这一夜,年芊妩刻意早早的遣退了所有宫人,自己一个人坐在朝凤宫中,等着那注定逃不掉的灾难。
“皇后娘娘这是在等本王吗?”皇甫瑾不知几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年芊妩没有转身,表面淡定地喝着茶,手心却已经全是冷汗。
“瑜王真是好功夫,既然能避过朝凤宫的守卫,直闯本宫的寝宫。”
“这不是还要感谢娘娘,遣退了大部分宫人,让本王有登堂入室的机会。”皇甫瑾走到桌边坐下,径自倒了杯茶,优雅地喝了起来。
“瑜王若是没事,夜深了,本宫要休息了。”年芊妩转头冷凝着他,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皇后娘娘难道不认识今日那断臂人?”皇甫瑾放下手中茶盏笑问。
“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能如何?”年芊妩不动声色的反问。
“本王也不想难为皇后娘娘,更不想难为年家,只要年家保持中立便可。”
对他不忠心的人,他也不会强迫他们归入他的麾下。
“王爷的话,本宫为何不懂?年家不是一直都保持着中立吗?”年芊妩故作惊讶的反问。
“看来娘娘执意是要逼迫本王啊!”皇甫瑾冷冷一笑,“既然娘娘这里说不通,本王只能去与年将军谈了。”
话落,皇甫瑾站起身,便要离去。
“给本宫点时间,让本宫想想。”年芊妩一急,脱口道。
她决不能让他去威胁父兄,即便是死,她也决不能让父兄难堪。
“好,本王喜欢爽快的人,明晚这个时候,本王会来听皇后娘娘的好消息。”皇甫瑾邪魅一笑,转身离去。
翌日,是夜。
皇甫瑾如约而至时,年芊妩依旧如昨夜一般,遣退了大部分宫人,坐在桌边等他。
“皇后娘娘,想通了吗?”他走到桌边坐下,眸光锐利地盯着她。
“本宫想知道,年家若是支持王爷,王爷可以给年家什么?”年芊妩边问,边给他斟茶。
“皇甫烨可以给你们什么,本王只会给的更多。”皇甫瑾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是吗?”年芊妩忽然妩媚一笑。
皇甫瑾刚要开口,却猛地瞠圆了眸子,瞪向她,“你给本王喝了什么?”
“本宫很想知道,若是王爷成了本宫的奸夫,是不是还会有胆拿那件事来威胁本宫?”年芊妩唇角的笑意还在扩散,语气却已决绝。
既然,他执意要以她不洁来威胁她,那她便拉他下水,看他准备将这场戏如何唱下去。
“年芊妩,你疯了。”皇甫瑾惊得瞪大双眼,没想到她居然用了玉石俱焚的方法。
“没错,本宫是疯了。”她眼波微闪,一抹狠戾闪过,“你错便错在不该威胁本宫这个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她慢慢站起身,解开束腰,缓慢地将身上的凤袍退下……
轻纱幔帐,人影成双,本该是良辰美景,却因男人眼底的恨意变得剑拔弩张。
“年芊妩,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皇甫瑾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恨得咬牙切齿。但无奈身子却苏苏麻麻的,完全动弹不得。便连嘴唇都微微颤抖着,出口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廉耻?”年芊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动身子,由侧躺改为平坦,光裸的肩头因她的动作,滑出了丝被外,看得皇甫瑾的眸色一深。
“皇甫瑾,你不该逼我。”她明明是回他的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若不是你们年家执意支持皇甫烨,本王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没错。”年芊妩很公道的回。
他闻言,眼中神色凝滞,没想到她竟会认同了他。
“本王一直不懂,年睿离为何一定要帮皇甫烨?你们年家难道不应该恨皇甫烨吗?”
年芊妩默然,她从来不曾过问父兄政治上的事情,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舍掉皇甫瑾,选择皇甫烨。
“年芊妩,你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自由吗?”皇甫瑾不甘地问。
“在乎。”年芊妩微侧头,对他讥讽一笑,“但我更在乎我的家人,即便是死,我也绝不会让自己牵绊了他们。”
皇甫瑾被她眼中折射出的光芒镇住,她明明很柔弱,却又坚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