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青绾不敢多想,手有些微颤的将门闩好,快步走回床边。受惊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生怕有人忽然闯进来。
她几乎竖起了耳朵,心里不停地期待着门外可以传来那影子离去的脚步声。
可是,她盯了一整夜,门外始终静悄悄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大概是客栈的小二起来干活了。安静了一夜的门外,终于传来了声音。
“客官,您是住哪个房的?怎么站在这里?”小二客套地问。
“……滚。”门外安静了一会儿,才忽然冒出一道如冰溜子般,又冷,又硬的声音。
屋里的赫青绾一愣,猛地从床上站起,披头散发的就向门口冲了去。
“呼——”
她蓦地将门拉开,带起了一股劲风。
“公……公……”小二有些傻眼地看着她,结巴了半天,也没能将话说清楚。
他明明记得昨儿投宿在这间房里的人是位公子,这怎么就变成小姐了?
赫青绾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小二的惊讶了,水眸含怒地瞪着靠在廊柱上的安以墨,怒吼道:“安以墨,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怎么就没想到昨夜在门外的人是他呢?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小二一见两人之间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也不敢多管闲事,赶紧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赫青绾这边气得浑身直发抖,只等安以墨给一个解释,谁知道这人半天没给她一个反映,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
“安以墨,你是不是聋了?”她从门里冲了出来,咆哮起来。
他抿唇凝着双眸喷火的她,轻抽了下唇角,好像要说话,最后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时,隔壁房间的门被急急地拉开,秦姨披着外套,从里边小跑出来,“小姐,怎么了?”
“秦姨,没事,你回去休息吧!”她转头看向秦姨时,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秦姨是被她的吼声给惊醒的,这会儿哪里还睡得着啊!
她打量着安以墨一惊,才又看向披头散发的赫青绾,无奈的出声道:“小姐,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赫青绾这会儿的气也消了些,应了声“好”,不再理安以墨,直接进了房间。
秦姨虽觉得安以墨就是助纣为孽的货,但毕竟这走廊里也不适合解决问题,只好主动邀请道:“安公子,有话就进去说吧!”
安以墨冷着一张脸,从嗓子里哽出了一个秦姨没太听清的音,跟着秦姨进了屋。
秦姨将门关好,走到桌子旁,看着还杵在那里的安以墨,说:“安公子,坐吧!”
他默不作声的刚要坐下,就听赫青绾愠怒地吼道:“坐什么坐,你有话就快说,说完就赶紧走。”
安以墨刚弯下的身子被她吼得绷直,一句话不说的杵在那。
秦姨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敢再邀请安以墨坐下,只能站在一边观察事态的发展。
“安以墨,我能不能求求你,你下次监视我的时候,在暗处监视,行不?”赫青绾有些抓狂地对着安以墨低吼,第一次生了一种冲动,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抓花他的脸。
要杀要剐,你来个痛快,不带就这么吓唬人一夜的。
“我不是监视你。”安以墨生硬的拼凑出几个字,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般不顺溜。
“那你在干什么?难不成是保护我?”她好笑的反问。
她的话一出口,他当即不屑地冷哼,“本公子凭什么保护你个叛逃的女人?”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可算是正常。正常的他虽然很讨厌,但至少比不正常的那个要好沟通一点。
“好,既然你不是来保护我的,也不是来监视我的,那麻烦你走远点,不要半夜三更的扮鬼吓唬人。”她语气不善的直接赶人。
他冷冷的与她对视片刻,转身向门口走了去。
秦姨一见这架势,不行啊!
这问题没解决放在那,就永远都是问题,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了好。
“安公子,等你一下。”她快走几步,挡在他的身前,刚要开口,就听“咕噜”一声。
他窘迫的一皱眉,便想绕过秦姨离开。
秦姨看了眼他有些干涸的唇,到底还是心软了。
“安公子,反正我们也要用早膳了,不如一起吧!”
安以墨的身子几不可见的颤了下,冷着一张脸,回道:“不必了。”
“秦姨,你管他做甚?”赫青绾不悦地站起身,将秦姨往回拉。
“你这孩子。”秦姨挣开她的手,又对安以墨道:“安公子,你与小姐聊两句,我去让小二将早膳送上来。”话落,秦姨就走了出去。
安以墨站在原地,垂下睫毛,将眼中复杂的情绪遮住。
“安以墨,你怎么还不走?”她可不想与他同桌吃饭。但他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气得她眉角直抽抽。狠狠地瞪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他,她快步走回桌边坐下,直接忽视他。
他尴尬地站在屋子里,良久后,竟是挪动了步子,向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安以墨刚迈出去一只脚,秦姨正好端着餐盘回来了。
“安公子,进去坐吧!秦姨带了你这份上来。”
门口就那么大,秦姨如果不让开,安以墨自然是出不去。
“不必了。”安以墨垂着眼睑,别过脸,语气虽有些僵硬,却没有之前那般的冷了。
只是,他的肚子这个时候很不配合的又叫了两声。
赫青绾见他不进不出的挡在那里,害得秦姨要端着餐盘站在门外,只好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很是无奈的商量道:“安公子,你昨夜已经害得我一夜没合眼了,现在能让我吃顿安稳饭吗?”
安以墨皱了皱眉心,看向秦姨,别扭的说:“劳驾,让一让。”
秦姨一愣,唇角忽然弯起一抹温暖的笑意,不厌其烦的再次邀请,“安公子,进去吧。”
赫青绾不明白秦姨为什么非得这么执著,但她算是看明白了,如果今儿安以墨不肯留下,她也别想吃饭了,几个人就得在门口永远对峙下去。
“安以墨,你给我进来。”
一气怒之下,她拉过他的手腕,便往里走去。
安以墨倒是听话,丝毫不见挣扎,就被她拉了进去,按在了椅子上。
秦姨看着这两人失笑地摇了摇头,端着餐盘走过来,刚将餐盘放下,店小二便送了热水过来。
她连忙又走到门口接过,倒入水盆中一些,适好了温度,才端过来,放在安以墨旁边的椅子上。
“安公子,洗洗吧。”
他的视线有些不自在的闪躲了几下,才伸出手来清洗。
赫青绾顿时黑了脸,平日里她都舍不得让秦姨伺候,这人凭什么啊?
秦姨见他洗完手,又温声道:“脸也洗洗吧!会舒服些。”
“嗯。”安以墨应了声,“哗啦哗啦”又将脸洗了,秦姨这才递过手中布巾给他擦脸。
待他一切妥当后,秦姨才对她招招手:“过来,洗脸。”
她不满的瘪瘪嘴,又狠狠地瞪了安以墨一眼,才向门口处走去。
而她不知,当她气鼓鼓的从他身边走过时,他的唇角荡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璀璨笑意。
秦姨与赫青绾洗漱回来后,安以墨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等着。
“安大爷,你这是在等人伺候吗?”赫青绾看他就不爽,不禁冷嘲热讽了起来。
“你这丫头……”秦姨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警告她不许再说。
“秦姨!”她不满的落座。
秦姨在桌边坐下,夹起一个馒头,放到安以墨的小碟里。
“安公子,吃吧!”
“嗯。”安以墨低头应了声,刚拿起手边的筷子,就有人比他先一步,飞快的夹走了他盘子里的馒头。
他刚摸上筷子的手僵了下,悻悻的收了回来,闷头喝起了碗里的白粥。
“你这孩子……”秦姨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又夹起一个馒头放到安以墨的小碟里,“吃吧。”
赫青绾不乐意地撇撇嘴,倒是没有故技重施,低头乖乖吃着饭。
“安公子,你吃点小菜。”秦姨拿起公筷,又夹了几样小菜放入他的小碟里。
“嗯。”安以墨只是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赫青绾瞄了一眼吃得极其优雅的安以墨,真恨不得立刻拆穿他的阴谋诡计,好让秦姨快点醒悟。
“安公子,你可知皇上病重的消息?”秦姨打量了安以墨片刻,忽然问。
赫青绾赶忙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焦急地等着他回答。
他却低着头,怔愣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赫青绾见他不回答,急得像是一颗心放在了火上烤,不禁怒骂道:“安以墨,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他依旧低着头,“我不知道。”
“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赫青绾彻底没了胃口,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拢起长发,绾了个男人的发髻,便又去收拾包裹,准备出去打听关于嘉康帝病重的消息。
“你们等在这里,我出去问。”安以墨放下筷子,说着向外走去。
赫青绾正在收拾包裹的动作一僵,愣愣地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口,不敢置信地问秦姨,“秦姨,你说他是安以墨吗?”
“他不是安以墨还会是谁?”秦姨站起身,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既然他去问了,那我们就在这等等。”
“秦姨,你说他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她皱紧秀眉,觉得他不正常的有点吓人。
“不知道。”秦姨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秦姨,我们趁着他不在赶紧走吧!”她刚要站起身,就被秦姨拉了回来,“他都去问了,你觉得我们就这样走了好吗?”
“秦姨,他跟在我们身边,指不定又想给我们下毒。”她故意夸张的猜测。
“依他的功夫,不必接近我们,也能给我们下毒。”秦姨很不给面子的反驳道。
“那他肯定也没安好心。”赫青绾愤恨的总结道。
秦姨无奈,不管她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赫青绾对安以墨的偏见,索性站起身,走到桌边,收拾起了碗筷。
“小姐,我将这些碗筷送下去,再顺便收拾下自己的东西,等安公子一回来,我们便走。”
话落,秦姨便端着餐盘走了出去。
秦姨离开后,赫青绾便一个人在屋里琢磨着安以墨的用心。待她察觉屋里渐渐弥散开的香气时,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晃动。她挣扎着想起身,身子却无力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