顕国边城,皇甫烨的书房外,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响起后,伺候柳梦芙的嬷嬷在门外急急的禀报道:“王爷,侧妃娘娘要生了,正喊着要王爷您过去。”
皇甫烨微皱眉宇,放下手中公文,对着门外回道:“嗯。本王一会儿就过去。”
直到书房外的脚步声消失,他才又冷冷地出声。
“出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书房里很快出现了冷焰的身影。
“去见见她吧!”皇甫烨的脸上并没有一点的动容之色,亦没有一点的怒色。
“王爷……”冷焰微垂着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干练。
“本王会对外宣布,靖王侧妃难产,与孩子一起死于产房中。”皇甫烨淡淡地说着,好似这件事情与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属下谢王爷成全。”冷焰双膝跪地,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地上。
“下去吧!以后不要让本王在中原看到你们。”皇甫烨眼中芒光乍现,对这两人还是没有办法,一点怒意没有。
若不是他也深刻的爱过一场,再加之与柳梦芙的年少情谊,他大概会将这二人碎尸万段。
“属下会带着她与孩子去扈达,再也不踏进顕国或是中原半步。”冷焰又重重地将头磕到地上,才站起身,快步退出了书房。
片刻后,带上了皇甫烨人皮面具的冷焰,出现在柳梦芙的房中。
柳梦芙视线迷蒙地看着床前的男人,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
冷焰连忙坐下身,握住她的手,“芙儿,没事的,别怕。”
“王爷,您终于来了……”
“嗯。”
冷焰的声音有些哽,他真怕她在知道事实真相后会恨他……
皇甫烨靠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微微阖着眼,回想着往事。
对于柳梦芙,他是真的有过怜惜之情,想要一辈子待她好的。
娶她时,更是真的愿意用她,来断了自己对霍凉染的念想。
可是,后来的很多事情,却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比如说,嘉康帝突然将霍凉染赐婚给他。
那时候,他有些喜悦,又有些害怕。
但,最终他还是拒绝了,他觉得即便爱,但纠缠了恨,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办法相处。
如果这样,他倒不如以夜染的身份一直陪着她。
只是,嘉康帝决定了的事情,又怎可能轻易改变呢!
嘉康帝那日对他说:“若是你不肯娶,那便只能将她嫁给老九,死也得嫁。”
那时候,她还卧病在床,怎么受得了这样的逼迫?
世人都以为嘉康帝甚为宠爱霍凉染,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他为自己营造的假象。
让霍凉染嫁给他,再让皇甫瑾去争回来,只因皇甫瑾最像他,他想用皇甫瑾的成功,来弥补自己心里的缺憾。
因为赫蓉秀死了,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得到她了。
但,说到底,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
他想拥有她,又不敢面对仇恨。是以,想逼得她与夜染远走高飞,才会有了洞房夜那场戏。
只是,那场戏骗了的人,大概只有当时在场的两个女人。
至于嘉康帝?他早就看出了端倪。
是以,后来王府出事,嘉康帝都不出现,也是在等着看霍凉染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失望,然后转投爱自己的男人怀中。
其实,洞房夜,根本没有人洞房,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假象,一场戏。
他是想过,要与柳梦芙一辈子,但他做不到当着心爱女人的面,与另一个女人欢好。
他只是想借着这件事情,让霍凉染恨他,再与夜染离开。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那么坚定,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也还是不肯走。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就更提不起兴致碰柳梦芙。
而冷焰,一直是他的替身,在先后还在的时候,冷焰便是。
他有很多次都是借着去相府,而出宫办事,这个时候冷焰便会代替他,去相府与柳梦芙相处。
冷焰性子,甚至比他还冷,他真的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冷血杀手会爱上柳梦芙。
他甚至以为,冷焰他们这样的人,是没有感情的。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冷焰有感情,无心也有感情。
柳梦芙嫁入王府,他有时候要出去办事,有时候要去见霍凉染,便让冷焰扮成他,免得大家生疑。
而冷焰每次去,都会用催情熏香,让柳梦芙以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冷焰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再加之本就喜欢柳梦芙,终是没有忍住,最终与柳梦芙成就了好事。
事后,他并没有为此向皇甫烨请罪,而是瞒了下来,直到柳梦芙有孕,才会纸包不住火。
皇甫烨获悉后,一怒将冷焰打得飞了出去。
他即便再对不起柳梦芙,她也是他的侧妃,冷焰染指了他的女人,都是罪该万死。
可是,冷焰跪在地上,第一次苦苦哀求他:“主上,让属下见孩子一眼,等他一出世,属下就立刻自刎。”
那样的哀求眼神,不像是冷焰的,竟是悲切得让人心里一酸。
他也爱过,也想让她给自己生个孩子,所以,他最后宽恕了冷焰。
说到底,他对柳梦芙还是有些愧疚心里,他亦不想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爹。
至于,她能否接受冷焰的存在,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一向不是个软心肠的人,这次放过他们是个例外,是想给自己以后的孩子积点德,但不可能再有更多的意外。
他绝对不允许背叛了自己的属下,再出现在中原,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否则,必杀之。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旁,拿起一本书,在空出来的地方用力一扭,便听“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书架挪开,顿时出现一条密道。
他抬步走下去,密道口立刻又合了起来。
很快,他走下楼梯,来到一处讶然是地下工厂的地方。
“主上。”
“嗯。”皇甫烨轻应一声:“兵器打造的怎么样了?”
“再有两日,主上的交代,就会全部完成。”
“嗯。不要耽误了工期。”皇甫烨声音暗沉的交代一声,转身走上了密道。
很快,他就要重返皇城,即便不为皇位,他也想问问他的好父皇,为何一定要对他们母子那么狠……
皇甫瑾站在慈云庵的正殿中,看着佛像下,摆放的星儿牌位,视线越发变冷,陡然向下,转到跪在地上的年芊妩身上:“你在忏悔吗?”
年芊妩只是眉心轻动,却并未张开眼,手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打着手上的木鱼。
是,她的确在忏悔……
年芊妩为星儿诵完经,拄着地面刚要站起,但因为跪得太久了,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站在她身后的皇甫瑾,手不自觉地动了下,却立刻紧攥成拳,他不可以同情这个女人,她是罪有应得。
“星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好好的报复这个女人。”他毫不避讳的在佛祖面前,冷冷的狠声道。
年芊妩只是轻轻的勾了下唇角,默然从他身边走过。
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如此剑拔弩张,但是她没有办法改变,便只能如此。
可是,皇甫瑾又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抵在门柱上,俊脸压得极低,就要与她的脸贴上了。
“年芊妩,星儿也是一条命,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人性吗?”皇甫瑾此刻只恨不得将眼前淡定的女人掐死,她的血难道是冷的吗?
“我该怎样做,才算是有人性?”她也在忏悔,甚至是差点送了命,还要她怎么做?
就算是一命抵一命,那星儿就会安息了吗?
她不会再那么笨的寻死,既然是一场罪孽,她会尽自己全部的能力,却帮助有需要的人。
“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本王说话,你不配。”皇甫瑾蓦地起身,嫌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只是,他嫌恶的不是她,却是自己。
报仇有很多办法,他何苦还非要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才见她。
明面上,难为的是她,实际上自己又何尝不是铤而走险呢!
他自嘲一笑,快步走出了佛堂,他不会再来这里,再也不会……
嘉康帝二十五年,嘉康帝一病不起,向全国颁诏,由瑜王皇甫瑾监国。
同年,顕国发生政变,靖王皇甫烨以清君侧为名,率领大军北上。
还不待皇城众人多做反应,靖王手下的兵将,早就已经里应外合,拿下顕国多座城池。
很多人都说,靖王疯了,正妃才过世不到一年,侧妃又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薨世了,这样的情况下,人怎么可能不疯狂呢!
嘉康帝派他去边城,本是守卫国家,但他却领兵攻打自己的国家,难道,不怕南峣国借机进犯?
只是,很奇怪,一向对顕国虎视眈眈的南峣国,这一次却没有一点进犯顕国的迹象。
是以,人们猜测,靖王一定是与南峣国达成了什么协议。
但,当靖王军队,势如破竹之时,他却忽然休战,不再进犯,让人实在摸不准靖王的心思。
十日后。
休战多日的皇甫烨忽然出现在了嘉康帝的病床前,嘉康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如何进宫的?”
现在皇城守卫森严,甚至连年家的权利都已经被削掉,只要是一切与皇甫烨有可能的人,都已经被架空,他还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地混进宫里?。
“父皇,记得您教导过儿臣,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全放在明面上,儿臣又怎么会让您知道,到底谁是儿臣的内应呢?”皇甫烨轻轻一笑,眼中尽是冷意,“带进来。”
“吱呀”一声,殿门被徐公公推开,铁郎中被推了进来。
嘉康帝先是瞪大眼睛的看着徐公公,随即视线落在铁郎中的身上,一切了然。
“是想为你娘报仇吗?”他撑着床坐起,声音有些无奈和苦涩。
“报仇吗?”皇甫烨冷笑着反问,随即便又自答,“不,儿臣还没有那么大逆不道,弑杀亲父。”
难道他以为借用安以墨的手,就查不出个所以然了吗?
从铁郎中说他娘没有中毒的一刻起,皇甫烨便生了怀疑,绾绾不会骗他,那骗他的便只有铁郎中了。
于是,他将铁郎中扣留在府中,让自己的暗卫扮成铁郎中,等待主谋落网。
那人在“铁郎中”的饭食里下了一种慢性药,想让“铁郎中”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想,他早就找了鬼魅,防止他们下毒。
在他认出那下毒的人是嘉康帝的暗卫时,他并没有多大的意外。